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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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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年前,一对年轻的法国自由记者想写一本关于不同国家农村风貌的书籍,挑选了五个发展中国家采风走访,倒数第二站来到H国,当走拍进行到二个月时,法国妻子发现早已怀孕。他们取消了接下来的印度站,打算在H国收集完所有素材直接回国,把这本书作为新生命诞生的纪念努力完成。
当时农村的医疗条件落后,法国妻子身形瘦小,被乡野医生估错了预产时间,加上她日夜奔波劳累,双生子早产,几乎夺去她半条生命,做丈夫的骑着借来的三轮车送她到镇医院,在临近入院的一条街道上,跟一辆心急超车的混泥土卡车相撞了。
路人七手八脚送两个浑身是血的外国人去急救,抢下来的是另外两条新生命。
外国人身上没找出有效证件,在那个网络没有普及的年代找人是个费心费力的活,医院给上层反映,领导给出批示没人执行,不了了之,在报纸上登载寻人一年,毫无音讯,那对怀着热情的年轻人就在异国他乡成为了长时间占用停尸间两个格子的无名男尸女尸。
后来医院修整,尸体从停尸间转移到火葬场,恰逢丧葬机构换了承包单位,把没有档案的尸体全烧了,名字标签都没留一个。
骨灰混着骨灰扬走,像天底下的人影子叠着影子,它们自己不知正在进行的交集,它们化为了葱闪而过的不经意。
福利院收留了两个动不动就生病的小孩,靠着社会接济勉力养到5岁,一位T港来的女富商把他们从小城镇里带走,养好了两人先天性的疾病,算得十来年的平安稳妥。到了他们16岁,富商经历了感情的离婚与再婚,新丈夫因着财产分配问题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她就给了他们一笔钱,一间房,让小姐弟学着在外独立。
两年后是大学第一次体检,十八岁的于戚查出癌症二期,他想找妈妈借钱治疗,但她的工厂受到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资产急剧缩水化为泡沫,不仅没钱救治,曾经送他们的房子也被拿来抵押银行债务。于雯辍学去做平面模特,在广告和电视里扮演口音奇怪的外国人,于戚在临时床位上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两年。
死了算了吧。
让于雯恢复尚能走到正轨的余涯,自己也解脱,去询问鬼神自己的疑惑。
医院旁边是海,白天可以看到来往繁忙的轮渡,晚上可以看到更热闹的沿街烧烤,他夜里从医院出来买了一串章鱼,边吃边顺着墙边走了几百米,累了,坐在海防墙上看月亮。疾病夺去了他大部分脂肪,药物破坏了正常感官,整个人随时会随着海风跌落去海底。
无论是烧烤味还是他,都影响了李英看海的兴致。
明月潮生,天沉海阔,当然很美,若不是他套着病号服面色像鬼,还会更美。
李英难得有闲情停了车子吹着海风抽烟,手一挥,两位保镖扣上西装第二颗纽扣,客气地走到不远处的于戚旁边:“先生,这里有人包场,请您站远一点。”
于戚一辈子没站进过主场,快死了还被要求再离远一点,远到什么程度呢,明年,月亮上,还是下一个转生的身体和灵魂?他想问问这些人让他去哪,是不是此刻此地从不欢迎他的到来?但他酝酿几次,终是一点可供怒吼的力气都没有,只有不堪重负的心扭曲了,毛巾一样,扭出一股血渍溅在头脑里。这世上净是不讲理的事,生杀予夺都不在自己手里,还指望活人给将死之人让道么。
他扔了章鱼烧,跟两个晚上还戴着墨镜的黑衣人微笑:“好,我是该远一点。”
他看到远处有人抽着的烟闪了闪红色火星,料想那也许就是“包场的人”,便冲看不清的夜色幸灾乐祸一笑,猛一头栽进海里。
于雯也许会难过,会痛哭,但分别是一桩可以愈合的小事,持续地入不敷出筋疲力尽才是越裂越深的伤口。她演技那么烂,还是赶紧回校读书吧。
坠落有瞬间的自由愉快,但海水快速地灌满了于戚的口,水压把他砸向巨大的三角防堤石,又涌动着卷起抛入海底,他转了一圈,呛入更多的水。海水充满了一次性垃圾和轮渡的泄露石油,两块肺刺痛膨胀,阴冷与黑暗混合而成的孤独感成为最后的觉知——这让于戚在回光返照时害怕了。
如果死亡之后会一直持续着死时的感觉该怎么办?这是一个陷阱:自杀是为了解决不可拆卸的矛盾与苦楚,但灵魂不一定会提取到全然无伤时的快乐瞬间,灵魂像一个掷环投手,也许它在一整个人生套到了病后的某一刻,那么延续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世界中的情感,就只有这一种:恐惧。
于戚挣扎了起来,他在最后一刻朝遥远的海面伸出手,想让潮水浮他上岸,潮水只会将他来回推翻,它们曾经怎样没有感情地吞吃着人类扔掉的废弃物,就怎样吃掉他。
在对诡谲之物的求救中失神。
他再次有意识是有人快速按压着他的肺,他咳嗽,作呕,从鼻子和口腔里流出水来,从头发里衣服中挤出水来,他翻身,继续剧烈咳嗽,大海刚刚把他吐出,内外沾满口水和潮湿的不舍。
“活过来了。”黑衣人也浑身湿透,外套拧了一把扔在地上:“看样子是病人,要送回去吗。”
于戚一听医院又不想活了,一只手抓住他的裤脚:“别救我……”
他刚恢复一点力气就要往前爬,看样子还想回海里去。
黑衣人向旁边询问:“李先生,怎么办,大使馆会调查吧?”
于戚在李英面前寻死觅活,后者在看他表演乌龟爬树。等他爬到墙边,李英慢慢走过去,把烟头按在石头上掐灭了。
“哪国人?”
于戚脚迈不过墙,腰挂在上面跟腊肉似的,气管里有明显的杂音,喘得厉害:“你管我呢。”
“国语说得不错。”李英说:“你死在这里很麻烦,我身份特殊,地界特殊。”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楼:“看到那是哪儿了吗,要应付一堆人的盘问。”
于戚仔细看他,觉得这人长了一副能搞出金融危机的脸,像华尔街坐在屏幕后面按几下回车让老板们倾家荡产的角色,偏偏要在自己身上绊脚,笑话他:“你活该。”
李英:“……”
于戚靠近他,把消毒水的味道散播出去:“你以后也不会好过的。”
李英一把抓过他的脖子,拖到路上:“小孩,我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事,我才不关心别人活得好不好呢。喜欢跳海,我就带你去个捞不起来的地方。”
他把于戚扔给保镖:“上车,去深水区。”
于戚两脚拖着地,第一次被人捏着脖子走路,才知道自己现在跟健康人的差距有多大。他被关在后车座佝偻着身形,头抵在车窗上看外面的街市,每个人的快乐和疾病都不相同。有全家人手拉手出来散步的,有拿着酒瓶子漫无目的走着的,那个人空洞的眼神跟于戚很像,他不禁有些发现了同类的惊喜。
病号服贴在身上又脏又湿,于戚脱了扔掉,曲腿抱着自己,像个口风严谨的扇贝。
他想这下够远了,于雯真找不到自己了,警察也未必,等有朝一日泡发的皮囊冲上游人如织的海水浴场,吓退众人。
姐姐,今夜我不想人类,只想你。
李英坐在他旁边,看见于戚背上是穿刺留下的伤口,纱布被浸透渗出血色,胳膊一排针眼处处发青,他皮肤白得像石灰,微微颤抖,好像随时会掉下一层很难从衣服上拍掉的碎粉,蓝眼睛也是灰的。
T港的海就是这样,应该是蓝的,看起来是灰的。人们造了船在上面跑来跑去,一点不关心原油污染,金属超标,微生物过度繁殖。全累积在鱼虾中,鱼虾被吃掉,累积在血液中,这下V族也要死了。
大家都要死,泡在血池里无济于事,于是造了血液净化设备,设备开一次成本一万块,又要造紫酒厂,医学试验,临床测试,过审核,终于上市,有小商户造假用色素味素勾兑流入市场,屡禁不鲜。
这次受害者中有李英一位合作时间很长的伙伴,他的中毒离世带来外包公司管理层混乱,间接导致中间环节项目产能下降,供应不到下游产业链,每天浪费十几万。这激起大资本家李英的勃然大怒,收到线索自己带人来T港找到元凶,在特派局到来之前动了私刑,亲手送那作坊老板上了黄泉路。特派局第二天找他谈话,手里却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李英的律师刁钻古怪身经百战,搞得特派局一群人下不来台,反而连连跟他道歉。
朋友大仇已报,在靠近首府的地方立了威名,坊间传着受刑人的死法如何凄惨暂时没人敢造假,外包项目管理众安分守己——这事办得还行,手里的团队没白养着,回头给律师加个红包。
轿车开向东边,车不多,不是后来拥堵不堪的样子。
那里有更干净的海,海鸥睡了,偶尔有冲着月亮熬夜练习飞翔的雏鸟。李英看着于戚干瘦的腰身,也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也许只是心情好,他问:“你想活下来吗。”
于戚从人间灯火里转头看他。
李英:“不是现在这样活着,是像我一样。”
于戚:“像你哪一样?给自杀的人特意选个风水宝地?”
李英轻笑:“伶牙俐齿,还是不怕死。”
一闪而过的路灯在于戚脑后形成流光追影,他不甘示弱:“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已经发展到第四期,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肉里血里都是癌细胞,是死神马上要完成的作品,怎么善得起来?我的血是恶的,我也是恶的。”
“嗯,对。”
李英随他说,这里的夜色比J市繁华,晚上更亮,灯塔在山岸上张望。
“就在那里放你下来,在有灯塔的地方。哦,照亮你来生的路。”李英笑起来,觉得这句话很幽默。
“你笑什么?”
“不好笑吗,来生这个说法非常刻奇,毕竟它只能照亮你跳崖投海的路。”
于戚:“没有来世吗,会有的。不然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办呢。”
李英伸过手,把他的头发捋到耳后:“没有的,小孩,我就是灯塔,迄今为止没有见过同一艘船靠岸,他们航向大海在暴风中沉没腐朽,没有回来过。”
什么轮回转世,全是谎言,他活了这么久只有一辈子,连个选择身份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人类能转生,想靠田忌赛马跟他玩三局两胜啊?
不可能的,李英不允许人类会有轮回转生死而复活之类的灵异新闻出现。如果有,他会让杀手们去那里瞧一瞧,保证再也没有了。
“为什么。”于戚问:“为什么没有第二次机会。”
李英:“小孩的问题真多啊,你不是要死了吗。”
于戚:“人死了会去哪呢。”
“还是你去了之后告诉我吧。”李英闭上眼睛:“多大了?”
“20。”
于戚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来,吹着尚还潮乎乎的皮肤,神志清醒了。沿街广告牌一闪而过,于戚追着辨认过去,好像是他喜欢的歌星要开演唱会,就在后天的黄海体育馆举行,一个月前他本来也想去听,结果T港一夜之间冒出来一大把黄牛抢光座位沿街叫卖,根本没有能买得起的正价票。
他结束了,别人在继续,活得精彩纷呈前途似锦热闹非凡,顿时生了一点僵直的嫉妒。
这嫉妒长在他荒芜的思维里头,如捕鸟网,什么其他念头都穿过不去了。
拦下来的有不甘心。
很不甘心。
再次的愤怒。
而且根本不知道该恨谁。
还有隐隐作痛,痛到有麻痹感。
他的假想敌是命运,命运面目模糊无名无姓,恨起来不过瘾,让他拧着脚趾手指,任他发疯寻短;恨也让他想起过去的好日子,他起初和善后来被压垮的养母,不好不坏的学校,某个女孩在他书包里藏了一封情书,临床来陪床的护工也会给他削个苹果,突然一场不合时宜的雨让于雯的打工泡汤听她抱怨少赚三百块钱……他掉下海的时候一个镜头都没想起来,现在就像春节的鞭炮,一个引子接一个引子,一声爆破点燃另一声爆破,一根少磷的火柴却点燃草原,蜻蜓点燃了夏天。
李英在脑海里挑选着能在他旧友位置替换上岗的名单,忽而肩头一沉,要死的小孩揽住他的肩膀。
“我想活下来。”
于戚抱在他的肩头啜泣着,声音从小变大:“其、其实我好想活下来,我好想……”
李英的头偏开,看见他的睫毛被泪水弄得结在一起:“哦?”
于戚的眼泪是种理智,水来压抑着内心更剧烈的火,透露一点绝望和希望混合出来的,对陌生人的礼仪:“求求你叔叔,让我活下来可以吗,我,我还没有活够……”
他喘不过来,肺里还有海水和一万个人留下的残渣。出门前吃的镇痛药效用过了,全身都在疼,便感觉自己也是残渣。
李英让他坐好:“你没穿衣服,这姿势很不雅。而且你把我衣服也弄皱了。”
于戚跪在后座上要冲进他的怀里,一边抽泣一边道歉:“对不起,你帮帮我吧,我走投无路了,没有钱治病在这里也治不好了,救救我吧!”
“先坐好。”李英把他按回座位:“怎么突然又怕死了。”
于戚被按回去又弹起来,抱住他一条左臂:“我怕,我一直都怕!救救我,求求你了,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肯帮我!”
李英的西装被他又揉又压,还弄上了脏水,心里起了躁:“你再不听话我就反悔了。”
于戚静了,蹲在坐垫上看着他,两手抓握着他的手:“什么?”
李英想抽出手来,没抽动:“家里是什么状况?”
于戚带着哭腔答:“有个姐姐,孪生姐姐。”
李英:“哪国人?”
于戚:“不知道。”
“不知道?”
于戚:“妈妈说父母生我的时候死了。”
李英:“那‘妈妈’是谁,讲话要讲完整,前因后果三要素,不要让我追着问,否则不听了。”
于戚忍着抽噎的吸气,给他讲完了不长的故事。
“原来是个假洋鬼子。”李英笑:“现在新颁布了法案,要纳入血契者得走很麻烦的程序,你正好因为重病时间不多,可以用人情给他们施压。”
“什么,”于戚问,“血契者是什么。”
李英:“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于戚摇摇头,他眼里一半让泪水隔着,确实什么都看不清,鼻头嘴巴哭得通红,肋骨随着肺部的收缩一阵勒紧,有根根分明的轮廓。
李英:“你知道我是谁吗?”
于戚摇摇头,仍是希冀地望着他。
“这么问吧,我救了你,你如何报答我。”
于戚:“真的可以救、救我吗。”
李英点头。
于戚说:“我、我的下半生,任你所用。”
“下半生。”李英笑:“你的20年,跟以后的时间比起来,恐怕不能称半了。”
于戚:“嗯,以后的30,40,50年,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李英:“都是我的?那你有什么给我?”
于戚:“我……”
李英:“你什么都没有,你的时间是我给你的。”
于戚:“……是的。”
“你连衣服都没有。”李英把外套脱下来,反正脏了,扔在他腿上:“套着。”
于戚套上,可怜巴巴地坐在位置上问他:“你认识很厉害的医生吗。”
“我为什么要认识医生,我又不生病。”
于戚不知道车往哪里开,忍不住去触李英的手腕:“我们不去灯塔了吧。”
“不去了,上高速回家。”又向驾驶吩咐:“小王,给他开下空调暖风。”
于戚的内脏逐渐依次疼痛起来,他抱着自己,歪头朝李英看,觉得他眼目深致天人之姿,把湿淋淋的头发往他旁边靠过来要说话,李英嫌弃地把他推开:“想把我的衬衫也弄脏吗,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于戚挨骂了也不觉难过,他想亲近他:“叔叔你叫什么。”
李英:“见了长辈,先说自己叫什么,再请教别人。”
“我叫于戚。”他说:“于我心有戚戚焉。就是,两个人的想法一样,有共鸣,而且……”
“我知道。”李英打断:“以后不要逢人解释自己的名字,把对方当傻瓜显得太傲慢了。”
“哦。”
于戚不再哭了,对方说了“以后”。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归有“以后”,就在半小时前,他连“今天”都没有。
“不能说‘哦’”,”李英头疼起来:“要说‘是’,我的天,你什么都不会,我想改主意了,在之后的一段路程里你不能再说话。小王,回去你先教着点,给他请位礼仪老师来。”
司机应了声是,李先生。
“原来你姓李啊,”于戚说,“李叔叔,谢谢,谢谢你。”
李英把刚套在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把袖子缠在于戚嘴上,用力打了个结。
“癌细胞是恶的,它会让你死。”他看着于戚:“我的细胞也是恶的,它会让你活过来。”
李英附在于戚耳边:“但你就不再是人了,你还会感谢我吗。”
于戚每次梦到这里都能体会到跟那时一样的心情,失去所有信念后获得了馈赠,他从无到有,心里都在快乐叫嚷,又不好放肆太过,便都化为望着李英的专注眼神。
他弯了下嘴角从梦里醒过来,看见李英站在床边看着他,那样子刚从会议里赶回来,谁惹了他一脸冷若冰霜。
他心情很不好,可惜于戚心情太好,赶紧爬起来,跪在床边搂住他的胸膛。
李英:“让你闭门思过,看样子倒是睡得很舒服。”
于戚闷声道:“因为我梦到你了。”
“我几时买过你的奉承。”
“我梦到你在海边救我的时候,像天神一样出现,给了我一切。”
李英忍不住怀疑:“你把它称为‘救’?我是想换个地方扔你下去。还没试过呢,拎着人的脚腕,把吵闹不休的东西扔下悬崖……想必那一刻心情十分愉快。”
“那后来为什么会救我呢。”
“我需要个帮手。”
于戚:“我好像在那个时候就好爱你了。”
“注意你的用词,小孩。“
“主人。”他更正,自我检讨着:
“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也许会做错事,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这是真的。”
他把李英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这是因你跳动的心脏。”
他缠在李英身上,把他带入床垫,一起陷落在软绵绵的云彩里,于戚吸住他下唇,舌尖舔着。
“好了。”
李英拍拍他的脸让他回神:“听我说。”
于戚呼着热气看他。
李英:“不准再肉麻了,明天带你一起去,也没什么好玩的,都是惹人烦的人精。话里带话,指桑骂槐。”
于戚:“我不是为了闹着去才……”
李英:“那你在做什么。”
于戚:“我只是很想你。”
李英直起身来,看了他一会,随后单手解开领带和衬衣扣子:“知道了,你想这样。”
于戚仰望着他,手扶上他的腰:“嗯,我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