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爱》真水水真

40、噬功（下）

　　“出云先生，您久等了。”明思宇的方向刚好对着我的视线，只见他嘴角含笑，温润如玉、风采照人，好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少主言重了，这是老奴份内之事。”木先生恭然施礼道，不，或者现在应该称他为出云先生会更合适些。
　　“先生切勿多礼，如非得您相助，思宇又怎能恢复如此之快，这份恩情……思宇铭感五内，是永志不忘的。”明思宇态度诚恳之极。
　　出云不再接话，我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部，只觉他的身影瘦削却挺拔，偏偏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瑟之意，我不由想起他刚才的话，心中涌出很不好的预感。
　　许是感到有些冷场，明思宇又笑了起来，“先生，今日是最后一次助我运功疗伤了，不若我们现在就开始，好吗？”他的神态自然而谦恭，皎皎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显得整个人出尘至极。
　　出云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眼神不露痕迹的朝我的方向扫了一眼，我的心咚咚急跳，越发感到不安起来。
　　明思宇接着吩咐了明宁到林外守护，然后两人便面对面的盘腿端坐在空地中的大石上，也不知是出云的有意为之还是原本就是这样，明思宇所坐的方向，又是正对上我。
　　我前世曾经看过许多的港台武侠剧，明思宇和出云现在的姿势，就跟那些推宫过血的也差不多少，他们双掌相抵，敛目凝神，不消多时两人的头顶便开始冒出腾腾热气。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股热气越聚越浓，明思宇的面色红得有如要滴血一般，忽然，他的双眼倏地睁开，两抹精光崩射而出，只见他嘴角一勾，月色之下竟有几分惑人的邪肆，然后双掌向后一撤，紧接着又抵上出云的掌心，出云的身子一震，似有后退之意，但不知为何又接住了明思宇的双掌，我瞧着，倒是有几分像是被明思宇的掌力所吸的样子，他的身体有些挣扎，像是拒绝，却更像是迎合。
　　我看不到出云现在的脸色到底是怎么样，只觉得他身体慢慢开始颤抖，随着时间愈来愈剧烈，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忽而，出云一声大喝，身体腾空而起，明思宇紧随其后也是一个飞跃，接着一掌打出，正击中出云，然后一个转身，身姿翩然再度端坐石上，双手捏了个诀，一边嘴色含笑调息吐纳，一边眼睁睁冷看着出云颓然从半空中跌下，正摔在距离我不远处。
　　变故突生，但我却不及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出云强自支撑着从地上支起身体，颤微微地慢慢向我这个方向爬了过来，他的双腿无力的拖在身后，完全靠着前臂的力量一点点向前移动着，不知从身体哪里冒出来的血，拖成一条长长的血迹。突然，他的头抬了起来，煞白的脸完全无遮地朝向我。
　　天啊，我发誓，我从未看到过比这更恐怖的脸，我想要尖叫，但因为穴道被制的关系，却完全叫不出来，只能无声地张嘴嘶喊着，惊惧地看着他。
　　血，无数的血从他的眼中、从他的鼻中、从他的口中、从他的耳中溢出，越来越多，汇集成河，他的眼珠似已崩裂，一只悬挂在眼角边，一只半凸在眼框之外。慢慢地，他惨白的面色下，似有无数青筋耸动，随时要破肤而出，而实际上，已经开始了，一道、两道、三道……纵横交错的从皮肤深处向外裂张。
　　这还能称之为人脸吗？如果可以，我绝对要紧捂起我的双眼，绝对绝对不要看这场人间惨景，但是，我做不到，我甚至连闭起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呆呆地、呆呆地看着他，任他在我面前溃化脱形，面容四分五裂。
　　“呵呵……”一阵笑声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却带着我不熟悉的冷酷与狠戾，我茫然地将视线向他转去，只见明思宇长吁了一口气，从石上站了起来，盯着出云匍匐前爬的身影，缓缓将手抬了起来。
　　一股强大的吸力向出云袭来，转眼之间，出云似被倒拖着一般，便又被明思宇以掌力吸回了石上，明思宇左手一抓他的脖颈，将他半提了起来，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他挣扎着抬起头来，明思宇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右手向他的天灵处按下，不一时巨大的白雾从出云的头上升起，他的身体扭动着、挣扎着、颤抖着，而明思宇的面色却是越来越舒畅，似是获得了无尽的力量般，通体都要发出光来。
　　终于，明思宇回掌撤去，一把甩开出云，出云瘫软地从石上落下，如破败的布偶般蜷缩成一团。
　　“出云先生，真是谢了，既然你总是说自己一片忠心为主，那么想来也是愿意将毕生功力送于我的，明思宇就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了。”明思宇立于石上，眼角斜睨着出云，淡淡笑道。
　　地上的出云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如油尽灯枯的残烛。
　　“哼，少作出这副样子，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吗？你们会真的愿意助我将心儿救出药谷吗？我不过是虚以委蛇，佯装相信你们，与尔等周旋而已。但无论怎么说，也是托了你的福，如果不是你，我的功力怎么会提升的如此之快，只不过我想要救出心儿，仅凭这点功力是远远不够的，与你们共订的计策，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大家看，我的心儿，我自有我的法子救出，所以，也只好牺牲了你的性命，噬了你的功力，你……就当是为主尽忠好了，我会记住你的好的。”明思宇语气轻柔，说的一片和风细雨，但字里行间，无处不透着狰狞与阴狠，我听的心中一片冰寒，这个，是我的宇？
　　正在这时，地上的出云开始痛苦的痉挛起来，他抽搐着，手指抠挖着地面，头不停地朝旁边的大石撞击着，顿时一片血花四溅，惨不忍睹。
　　明思宇仍是一副嘴角噙笑冷眼相看的样子，我欲哭无泪，宇，我的宇，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是……为了我？
　　忽而出云悲鸣一声，无数的血从他的体内喷射而出，他的四经八脉似乎都崩裂了一般，一团一团的在他的身上炸开，如璀灿却悲壮的花，开遍了他的全身。
　　良久良久，出云终于不再动弹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他——死了。
　　“啊……”我低叫了起来，不知何时，我的穴道已经打开了，但过度的惊吓和心痛，使我的声音暗哑而无力，如啜泣的小鹿。
　　“心儿……”一个颤抖地声音迟疑着在我耳边响起，我抬起头来，泪水滢然而下。
　　“心儿……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