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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闲 ...

  •   这把声音温柔纤细,有些雌雄莫辩,说话之人也并未露出面目,看不清是男是女,是长是少。

      根据宝秀和三千岁提供的消息,四位仙守中只有春守是姑娘家,其余皆为男子,现如今四个里到了三个,那这余下之人很可能就是冬守春迟迟。

      宝枰已极凶狠,这位春迟迟在传言中更是暴戾恣睢,与他不相伯仲。只是小姜全副心思都在殴斗上,并未对他多加注意,反倒是左宝枰听到说话愣了一拍。

      相斗之中岂容分神,宝枰等于是白白送出个突袭机会,只一晃眼的工夫,下颌处又挨了小姜一记狠踹。

      说来也是他站的位置太好,这一踹不偏不倚正中下巴,关节随即发出一声熟悉的脆响,再度宣告脱臼,先前流进口里的鼻血也一并喷出,场面煞是吓人。

      宝枰在春守的惊呼中缓缓倒地,作痛苦状爬出几步,再翻滚两圈,最后竟趴着不动了。

      青蜂到底是女孩子,见他神色苦楚,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你、你把他的元神踢出来了……”

      小姜也没想到能得手,眼见宝枰身形扭曲歪眼吐舌,以为自己真将他踢死,便从枯枝上一跃而下,跑去他身边试探鼻息。

      他化回人形,伸出手指抵在宝枰鼻子底下,一边对青蜂道:“你不用怕,要是他真的死了,受责的也只是我一人——”

      他话音未落,眼前忽的一暗,未及反应便觉喉口剧痛,几乎透不过气来。这一击迅比闪电,小姜只勉强看清一道布帛在层层缠上他的脖颈,正要伸手去扯,左宝枰已一跃而起,将他手腕勒住。

      “小畜生到底蠢笨,连诈死都看不出,现在宝爷爷教你,你可学好了!”左宝枰按着下巴狞笑道,“看见对手倒地,万万不可当他死了,更不能探他鼻息,应该像这样掐住脖子,一直把旋台骨掐断。”

      说话间他用了大力,将小姜勒得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只用一双手在泥地上乱抓。右宝枰见状笑道:“你瞧他这双贼手到死都不安分,不如让我绞他下来,戳在木桩子上当个摆设。”

      左宝枰道:“好主意!左右各一只手,中间再戳个脑袋!”

      右宝枰听罢愈发得意,长袖如巨蛇般翻卷而出,直朝小姜手腕击去。他出手奇快,袖子却在中途被打偏了方向,转而击中一株焦木。

      阻他的正是言琮,他靠在树上看了半天好戏,关键时刻倒也毫不含糊:“你们玩玩就罢了,可别闹出人命,到时害得咱们相坐。”

      青蜂附和道:“仙君临行前说了,要咱们敦友爱,结友好。他从前再不对,现在也是客人,是同伴,不能这样对他。”

      “呸,谁跟他是同伴?”左宝枰啐出一口血水,“当年他毁掉的是我秋境,要换成春境夏境,你们俩现在还能说得出敦友爱结友好!?好听话谁不会讲,老好人谁不会当,我偏就有仇必报,你奈我何?”

      这孩子说到气头上,不免又拔高声音,整座山都在他的叫喊中微微颤动,好似要被震塌了。当然这只是好似,山终究是山,没那么容易塌,倒是山壁上那扇小门愈抖愈甚,最后爆裂开来,从中炸出一团白光。

      “都说你们略吵了呀。”

      这团白光似有灵性,谁声音最大就朝谁而来。左宝枰被它冲得飞扑出去,呈大字型撞在一株枯树上,继而慢慢滑落。

      他的袖子在拉扯中断成两截,力道也随之松懈。小姜没了颈间禁锢,几下扯掉缠在身上的布条,坐起来大口喘气。

      他被勒得太久,连呼吸都觉吃力,眼前则一阵接一阵的晕眩,只能凭声音分辨状况。

      现时应该十分闹腾,左宝枰在哭痛,右宝枰在叫嚷,青蜂在劝架,不时还有重物碎裂之声,一片混乱中有个声音道:“早跟你们说要安静,要安静,怎不听话呢。”

      小姜听出是方才门后那把声音,急忙低头揉眼,想看看这无意中救他性命的究竟是谁。他看到山壁后飘出一团雪雾,里头隐约有个人形,走路不紧不慢,且每走一步脚下就跟着结出一片霜花,活像个行走的大冰窖。

      小姜许久才看清这位出没无常的人物是何模样。他身量与言琮差不多,上身未着寸缕,下身也只穿一条阔腿宽裤,白发及地,坦胸赤足,筋肉紧凑结实,肌肤却跟少女一般莹白。

      此人手上拿着卷《鸡肋编》,边走边翻页阅读,看似聚精会神,教旁人不由担心他下一步会不会踩着自己头发。

      右宝枰见他还有心思看书,怒道:“春迟迟,你敢帮着外人对付我们?”

      冬守春迟迟漫不经心道:“谁扰我读书,我就对付谁。”

      他念完一页,这才将书册收起,细声细气道:“刚才是谁在打架,站出来。”

      若只听声音,估计很多人要当他是个温婉女子,但他说话虽轻柔,举止却不落尘俗,自有一种威严。小姜不敢怠慢,乖乖举起手:“是我。”

      左宝枰哼唧道:“我也小小参与了一下。”

      春迟迟“哦”了一声,又道:“谁先动的手?”

      他还未问完,左右宝枰齐齐指向小姜:“他!”

      春迟迟问道:“为何动手?”

      左宝枰抢道:“你不记得这小畜生了?他就是上回夺仙草的那个姜跳跳!现在说是来给咱们赔罪,可这活还没开始干,先将咱们按地上揍了一顿。如此恶物,根本不知悔改,我看还是禀明仙君,早早将他掐死为好。”

      “我不是姜跳跳。”小姜转过身去,两眼直直盯着左宝枰,“你听好了,今天揍你的人叫小姜,嘒彼小星之小,情重姜肱之姜,跟你说的那人没什么关系。”

      春迟迟道:“万事皆有因。且不说你究竟是何人,这动手的缘由,你先说来听听。”

      小姜沉思一会,道:“他们以多欺少,害得煌采受伤了。我气不过才动手的。”

      “胡扯!谁以多欺少!?”右宝枰怒道:“你是小偷小贼,他就是帮凶!你说我们害他受伤,那他放火烧我们这事怎么算?”

      “你们有四个人,他只有一个人,这还不算以多欺少?而且他的手伤得很重,到现在都没好。”小姜提到这事就觉气愤难平,“我知道说这个没用,也知道动手不对,但就是忍不住。”

      “呸,有本事烧我的仙山,会没本事治手?装可怜给谁看。”左宝枰哼哼道,“你既想给他出气,咱们就再打一次,这回让在座的都给个评判,准保公平对决,打死无怨,你敢不敢?”

      小姜听得气血上涌,刚要答个“好”字,春迟迟道:“礼之用,和为贵。仙君临行前嘱我们和睦相处,一个个都听到哪里去了。今日之事双方都有错,念在是初犯,我就当做没看见。下回若是再犯,我一定会禀明仙君。”

      他说罢手指微动,在小姜的右手上点了一点。霎时一抹冷光在他指间绽开,结出冰霜晶花,将手指牢牢冻住。

      春迟迟也同样在左宝枰手上按下冰花,道:“这是一点小小惩戒。你们若知错了,法术自会解开。”

      有他发话,左右宝枰不敢再造次,冲小姜扮个鬼脸后拂袖而去。他们一走开,小姜才觉浑身跟卸了骨头一般疼痛,头顶尤甚,一摸全是血。

      他问言琮:“你在岛上给我喝的药还有吗?”

      言琮笑道:“抱歉,没有了。”

      于是他只能自己找地方洗伤口,再寻干净的布条一圈圈包扎起来。宝枰出手不分轻重,将他眼睛打得一片淤青,脖子上的勒痕恐怕半月都消不掉。

      小姜头一回被人揍得这么难看,但一想到宝枰也好不到哪去,心里又觉宽慰。不论如何,他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这事怎么也得告诉煌采一声。

      思及此处,他急忙从袋中翻出一只纸鸟,努力作出轻松口吻:“我今天遇见那对叫宝枰的恶书童了,他们当年害你受伤,我就狠狠揍了他们一顿,打得他们跪地求饶,哭着喊着求我高抬贵手——”

      话说一半他忽然觉得夸张太甚,一听就是造假,只得另取一只翠鸟,老老实实讲了殴斗经过。他说到宝枰挨揍就讲得格外细致,自己挨打则干脆忽略不计,如此越讲越投入,不觉大大超出了规定字数,翠鸟不堪重负,自行烧成了飞灰。

      小姜一连浪费两只翠鸟,心中大为惋惜,取第三只时再不敢多说废话。他思来想去,最后捂着脸凑近纸鸟,轻声道:“煌采,我很想你。”

      妙音鸟记下他的话,随后振翅扑起,活物一般飞上天空。

      小姜追出几步,大声道:“你一定要送到思过岛!”

      他只听到几声纸片拍打的声响,不过数息,妙音鸟已消失在秋境灰蒙蒙的天空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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