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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正儿八经的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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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广七年秋,中宗驾崩。
太子行宫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子时三刻,承阳门从内开启,沉重的脚步声划破深夜的寂静,大权在握的中书侍郎周密先下手为强,带同御林军直闯行宫。欲杀太子,谋朝篡位。
宫外是黑凄凄的夜色,宫内是瑟瑟发抖的朝臣,年幼的李曦阳在行宫内端坐,眸光坚毅,面上更无半分畏惧之色。
“殿下饶命!”
意料之中的,御林军首将胡斐神色慌张地冲入大殿,跪地求饶。紧随其后的,是原本驻守在边关的大将军萧武。
萧武已带领两万精兵将王宫层层包围。
太子逼供,质问周密同谋何在,只要供出同谋,便可饶他九族。周密夺位失败,自知逃不过一死,为保妻儿性命,指认二王李瀚阳为幕后主使。
李曦阳多年来稳坐储君之位,年轻气盛。乍一听亲弟谋害自己,一时怒火攻心,全然不顾群臣劝阻,下令即刻赐死李瀚阳,诛杀周密。
李瀚阳性情温和,为人胆小怕事,在得知自己将要被赐死时,还来不及言语几句,便吓晕了过去。淑贵妃痛不欲生,她虽为贵妃,却无实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去。
李曦阳登基后,方醒悟过来,意识到二王许是蒙冤,下诏彻查二王之冤,可那时已为时太晚。
白发人送黑发人,淑贵妃万恨千仇积压于心,此仇此恨,不共戴天。纵是爱子死而复生,她都无法原谅李曦阳。
用罢晚膳,已是酉时。
母女二人一同入寝室。
淑贵太妃牵着李凝月在书案前坐下,面上挂着隐约的笑意:“事成之后凝儿有何打算?可是登基为帝?”
李凝月闻言,怔了一下。
蓦然忆起多年前,曾有人在御花园中与她道:帝王命格,一朝为凰。
女帝?何其荒唐。
心中只有仇恨,如何装得下天下?
“凝儿,你要记着,报仇比什么都重要。”
自二王薨逝的那日起,她的生命里,便只剩下了这句话。
微凉的空气中,檀香浮动。
李凝月抬了抬眸,淡淡的烛光洒落,映照着她轮廓深邃的面庞,在冷冽中添了几分柔美。
少顷,她方回道:“凝儿对王位无甚兴趣,待大仇得报,凝儿欲归隐山林。”
淑贵太妃冷哼一声,眸中俱是寒意:“你以为归隐山林,便能逃得过命数?”
李凝月看她一眼,迟疑片刻,低声问了句:“母妃何以如此相信乌先生之言?”
淑贵太妃笑了笑,漫声道:“凝儿若不信,且看那西洋人死后,宁王小儿是何下场。”
李凝月默然,缓缓转眸,往另一侧望去。
夜凉如水,伴着朦胧的月色。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夜落在鬓边的吻。
*
十余名护卫持戟而立,有序地分站在宫门两侧。
宫墙上,旌旗飘扬,护卫林立,一派天家庄严景象。
他们一行五人,缓缓走出宫门,程涟笙凝目看了一会,又偏头看向身旁唇红齿白的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
她想过的许多种出宫方式中,唯独没有这种。
“笑笑笑,只会傻笑,你知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很蠢?”程涟笙没好气道。
李炎阳着一袭水蓝色圆领袍,望着一身白袍已是男子打扮的程涟笙,一面随她走,一面笑眯眯地道:“涟笙为何只待我这般不友好?”
程涟笙步子都没停,微微侧身,伸出食指勾起李炎阳的下颔,皮笑肉不笑地与他道:“因为我不喜欢男孩子,懂吗?你再这样色眯眯地看着我,我保证,我一定会把你这双漂亮的眼睛挖出来。”
李炎阳闻言一愣,颇为惊奇,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有趣!真是有趣!”
程涟笙压根不搭理他,径直朝前走,自顾自地上了停在宫门口的马车。
从姐姐给她介绍李炎阳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自己的美色被垂涎,想必是绝对的。要不然,他怎么会在与姐姐做交接仪式时,猥琐地说出“王嫂将这等美差交与臣弟,臣弟求之不得”这样的鬼话。
可她能怎么办?
为了出宫只能忍着。
待李炎阳也在车厢中落座,程涟笙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她是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把李炎阳掐死。
马车宽敞,坐十个人本都是绰绰有余,可李炎阳偏偏选在她对面坐下。
一想到李炎阳那双求知欲极强的美眸,她的眉就这么拧了起来。
照理,马车的主人落座,车就该跑了,但程涟笙等了许久,却依然不见马车有动静。她睁开眼,直直地盯着李炎阳问道:“你还在等谁?”
李炎阳微微一笑:“等你。”
火气腾得一下窜上来,程涟笙忍无可忍,一个箭步上前,攥住他的衣领,吼道:“你玩我呢!看不见我在这里坐着吗?”
李炎阳吓得身子往后一缩,面色发白地道:“我如何知道涟笙想去何处......”
李炎阳乃是王子,打小被捧在手心,往日里,即使做了错事,旁人也是软言宽慰,自中宗宾天后更是不曾被人这样吼过。蓦然被程涟笙这么一吼,他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当下便很是紧张。
注视着他的眼睛,程涟笙差点没笑出来。
居然有些可爱?
气消了,她不再瞪着他,又回到对面坐下了。
见程涟笙落座,李炎阳微微舒了口气,理了理衣襟,抬眸便撞进了她含笑的眸底。这下,他全然没了捉弄她的心思,面上的笑意再次浮现,软言问道:“去宜城最出名的千味居用膳可好?”
程涟笙点点头:“好。”
李炎阳言辞颇多,一路倒也不无聊,程涟笙一直在听,却很少接话。
说多错多,苏琪嘱咐过她的。
好在路途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宜城最热闹的地段。程涟笙随李炎阳下车驾,二人有说有笑,气氛竟是出奇地和谐。
一进店,一位看着有些年长的男子迎上来,极为恭敬地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程涟笙与李炎阳坐于一处,余下人等坐于一处,待众人落座,男子跪地行了个大礼:“草民叩见舒亲王殿下。”
“掌柜的不必多礼,起来吧。”李炎阳笑着说道:“将你们店里最好的菜端上来,今日本王招待贵客,二楼便不要再进客了。”
“草民明白。”掌柜的领了旨便匆匆下楼去了。
他们所选的位置靠近窗口,程涟笙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微微有些出神。作为一个现代人,高楼大厦她是见多了,但这种古色古香的街景,她还是第一回见。
嘈杂热闹的宁国主城人来人往,街边小贩叫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人们三五成群驻足挑选。面上挂的,是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程涟笙有些感慨,现代化社会的人们,已经没有这种朴实的快乐了。
“涟笙,你与王嫂的母国,可也是这般景象?”李炎阳留意着程涟笙的神色,忽而问道。
程涟笙回过神来,与李炎阳淡淡一笑:“不一样。”
李炎阳好奇地追问道:“有何不同?”
“多了。”
“多在何处?”
程涟笙唇边的笑容顷刻间散了:“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李炎阳便很委屈,忍不住小声嘟囔:“何以如此不耐烦......”
菜上齐后,兰博立在一旁执着银针一一试毒。
程涟笙对此已十分习惯,毕竟宁王要命,从她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起,便是连漱口的水都要验过的。
饱餐一顿,二人出店,李炎阳的随从青木与男装打扮的兰博基尼紧随其后。
街上三三两两的少女偷偷望来,娇羞得挪不动步子。
玉冠锦衣,气宇轩昂,他们的衣着本就惹人注意,加之二人格外打眼的尊容,这一路走来,便是引得路人好一顿凝眸回首。
“二位公子,可是要买胭脂?”
二人在一铺卖胭脂水粉的摊子前驻足,引来摊贩的热情招呼。
程涟笙并未回应,只旁若无人地弯腰摆弄起来。她随意取了摊上的一盒胭脂打开,指尖轻沾,而后在虎口上抹开。
好红啊!
她放下手中的胭脂盒,视线搜寻着眼影眉粉,然而下一刻,却是目光一顿,徒生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试试在古代做化妆品?
眼前的这些瓶瓶罐罐,是否可以蜕变成为二十一世纪的美妆产品?既然穿越到了古代,何不搞点新鲜玩意?
奇思妙想瞬间如洪水般泛滥。
李炎阳见她专注得移不开目光,凑过去问道:“涟笙可是要买胭脂?”
程涟笙却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李炎阳先与她同看胭脂,后将目光聚于她面上,许久未有挪开。
眼前女子琼鼻挺翘,面庞轮廓分明,眉宇间带着一丝女子少有的英气。而这样的面容,在配上她左眼角下方那颗极为显眼的泪痣时,却又变得媚态横生,艳丽无匹。
想必,这便是七妹口中妖里妖气的所在了。
李炎阳一心一意盯着美色,止不住张口念诗:“唯有牡丹真国色......”
“闭嘴。”
程涟笙早已注意到了他的凝视,只不过不想搭理,这一旦开始尬诗,便无论如何忍不了了。她直起身,神色极是复杂地与李炎阳对视:“你真的很像个变态。”
李炎阳不解,微微敛眉:“变态是何意?”
程涟笙笑了一下,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变态是我母国的语言,意为美男子。”
李炎阳听了便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