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你》碧思

1、第 1 章

　　你是个逢有人夸你美貌便要发怒的女子，那么微微拧起眉毛立刻将别人话语封杀干净。你有你的心结，触得到解不开。
　　你是个吹毛求疵的女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生活要优雅，感情要完美，除了哈根达兹其余皆不是冰激凌。可是，你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小资。我私下认为，怕是你以为这称呼不够动听。
　　你是个生活能力极低的女子，晾过的衣服都是皱的，不经熨斗熨烫无法见人。不碰炉灶自不必说，浴室的灯坏了便让它坏着，隔一年后我再踏进去还是黑的，冰箱里除了哈根达兹只有牛奶，真真是叹为观止。你说你若肯必能做得好。可是你不肯。
　　你是个相当坚硬的女子，说话掷地有金石声，总能噎得我又跳又叫，然后伸出手掐住你细细脖颈，摇摇摇，看你嘿嘿地笑。再然后我的心就软了。
　　你是个很精明的女子，亏本的事绝不做，那副好头脑浸在股票外汇里再拔不出，令人想不到，你原是出身名门中文系的才女。
　　你是个喜怒哀乐皆放在脸上的女子，张扬骄傲。可是这么多年一个人闯过来人缘却是好的。我见到过你收敛后的完美面具般笑颜和冷冰冰无表情视线，所以还是喜欢你的放纵恣意。都不是小孩子了，这年头还能看到几个性情中人?所以我自认是包容你的，虽然你不领情。
　　你是个坚强和脆弱揉在一起再分不清楚的女子，曾在夜里低低地倾诉你的一个个心底的结。你和我都知道我对你的坦诚远远不如你对我，尽管我已经尽了力。
　　你是个时时刻刻重视享受的女子，衣服鞋帽要名牌，法国的鹅肝酱日本的顶级生鱼片你都欣赏它们的好处，故此坚拒次品。在这一点上我们道不同志不合。每次看你剩下饭菜推到一边我都想起非洲的灾民而对你横眉冷对。可惜屡教不改。
　　你是个可以冷静但一旦标新立异，热度便节节攀升的女子。喜欢张国荣，在他往生后捧来大把录像怀念我可以理解，可是狂热爱上那个吃人的心理医生，在我用晚餐时将小说中的骇人食谱发至我手机似乎大可不必。最担心的是你总向往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因为人死了思念升级，因为那优雅医生人间再不可得而念念不忘。我那时提心吊胆，若是你真找到这样一个男人，我对你踢踢打打的幸福时光只怕要变未来恶梦，于是恳请你千万擦亮眼睛将道德法律摆在心头时刻莫忘。你哼了一声，眼睛迷茫起来说∶这样的人原不存在。
　　你是个大仇小仇统统记牢的女子，经常点了我鼻尖指控我罪状。具体内容也许记不得了，反正一定是我对不起你。虽然想不起自己错在何时何事，可是你那么好的记性想必不会记错，于是我次次接受批评。
　　你就是这么一个古怪女子，缺点多多数不胜数，可是我欣赏你的好处。一起待了六年，缘分慢慢地流动，也许分道扬镳的日子已经不远，谁让我们必须成长，而得到必要付失去的代价。可是六年青春陪伴我的是你，这一点刻在我人生转盘上再难磨灭。我们做的东西相近，都离主流文化有相当距离。不是没有怅茫过的，我这条路走到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我，有很多东西永远失去，我听得到它们远离我的呼啸，可是不悔，因为大把青春掼下的还有你。
　　我不是不觉得对不起你的，当你指责我对你的好远不比你对我的好。你认为所谓好友理所应当互无隐瞒。这一点你做到了，可我不能，以后怕也是不能。我只能轻声说∶我对你已经够好。你气结∶这个够字就不行。
　　在此我想说∶和你一起这么长时间是一种幸福，很多童年时代应该得到而没能够得到的东西我从你处获得。得你为友是我的幸运，何况是这么久，我应该知足，而且我向来知足。你我终将各自拥有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人将把我们隔开，一旦离开不知何时再聚。在这里先祝你快乐，希望你忘掉我所有的不好，记住我所有的好。然后在你结婚的那天我做你的伴娘，这世上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伴娘了。所以在那以前请继续忍受我的缺点，不要在我去你家前一天吃光冰箱里所有的冰激凌，不要忘了自上海回来时偷运两只倒霉的螃蟹，不要埋怨我的拖拖拉拉，不要先偷瞧了每天我属相的占卜在那里乐得摇头摆尾。
　　为了杜绝你对我冷血无情的不实抱怨，我对你说∶希望我们这辈子永远是好朋友。我从来不相信这世界有所谓永远，可是为你，我愿意相信一次。我不愿如他们所说，女人的友情无法长久。现在你可不可以原谅我的种种不足？虽然你说过如果我写你必得将你写成万人迷，连标注此文纯属虚构都不被认可，可是说谎是不好的。所以，请你看到这篇小文时千万不要跳起来，千万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