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演出》陶农

3、完整演出-003

　　带著一张CD，冶彦好不容易穿过整个县市，终於来到这偏僻的山区，边骑边问路，连这麽远的路程，他都要牢牢把每条路印在脑海中，他不希望成为父亲的累赘，他希望至少能像窦智天那样，成为公司得力的左右手。

　　没错，这一刻正是老天爷训练我独立、坚强的好机会，说不定我真的能闯出一点什麽名堂。

　　看到矗立的片场外观，还是难掩失望，真的跟废弃工厂没两样，也许雨桐说的是实话，爸爸沉溺在过去的光环，现在虽然疯狂的拍了许多短片，却通通没有商业价值，也许让公司旗下唯一的演员去拍拍别人的电影，才能真的找到活路，他请雨桐吃饭的时候聊到，是小天不断的坚持，不停的说服爸爸，爸爸这半年才同意让杜平到处试镜，走出封闭的自家公司。

　　雨桐说：
　　「不过也没想像中的顺利啦，杜平的平面照不是很上相，常常被退货，天哥又爱挑剔面试的角色和剧本，後来还是王导亲自去请托以前的学生，但结果......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一幕啊，我们走也真的是不得已，觉得没什麽未来，不过我......。」在餐厅里，最後那一句她却没完整说出口。

　　「杜平！杜平！」天啊，这片厂里面真是又霉又臭，冶彦已经询问过雨桐，片厂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只住著杜平一个人，虽然从他一下飞机就不停听到杜平的名字，可是杜平会不会根本就怀疑他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小天不在，没有中介人，他也不知道杜平是个什麽样的人。

　　不，有点小心虚，他并非对杜平全然陌生，他对於杜平以一脸还没搞懂状况，坐在评审面前介绍自己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应该不至於是刁钻凶狠，甚至还告他侵入民宅的难缠家伙才对，冶彦宽慰自己。

　　偌大的片厂，要找个人还真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摆放许多床柜桌椅的布景区，说不定杜平图方便就每天睡在道具床上。嗯，床边的地板有散落的衣服，床上有被，桌上有使用过的免洗碗筷，嗯，这里确实有被当成员工宿舍的痕迹。

　　冶彦没看见杜平，正怀疑他外出之际，隐约听到从一堆杂物中，最角落的地方传来鼾声。

　　还不是普通的小声，我们公司全面倚赖的明日之星，竟然发出这种不雅的打呼声音？

　　「杜平，你到底睡在哪里啊？」叫著他名字，似乎两个人已经很熟悉。

　　接下来的画面还是让冶彦有点吃惊，他找到杜平了，但他是整个人蜷在旧纸箱里面睡得香甜。

　　躲在暗幽幽的纸箱里熟睡的行为，还是让人很诧异。

　　「杜平--。」不知该不该把他摇醒，冶彦的思考还没做好决定，手指却已经本能的触碰杜平。

　　杜平一被碰触，立刻就醒来，抬起头十分疑惑打量著冶彦。

　　冶彦开口解释他是王导的儿子、窦智天的工作代理人，唏哩呼噜的，偏偏杜平没在听，他非常不安的翻找地上一本又一本像是剧本的本子，一页又一页，疑虑寻找剧本里的每段文字。

　　「你......你先别紧张，听我好好把话说完，我说的话没写在本子上，别一直翻书啊。」看到别人在本子上找东西，会引起冶彦的恐慌。

　　「你先出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见杜平还是不出来，隔著一层纸箱，又只能鸡同鸭讲，冶彦一急，不惜撕下早就破烂的纸箱，想把杜平从又小又臭的空间“营救”出来。

　　杜平吓傻了，凭空跑出一个剧本没登记的人，已经足以让他藏进纸箱三天三夜，现在这个人更变本加厉要拆了他的堡垒，想阻止他，可是杜平把话憋在嘴边，忍到嘴唇都抖动起来。

　　像一个上了台，却没拿到剧本的演员，轮到他的台词，却没能力开口。

　　「你在仔细听一遍，我是王导的儿子、窦智天的工作代理人，我是来%&@%。」

　　杜平被逼“出柜”已经够羞恼，对方尽说些他不认识的人，听不懂的事情，更过分的是，他正抢走自己的纸箱。

　　「这东西怎麽臭成这样。」冶彦把杜平没好好听他说话的原因，归咎於臭气薰天的臭纸箱。

　　杜平护著他的纸箱，两人拉拉扯扯，突然掉出软绵绵的东西，笔直落在杜平脸上。

　　「箱子里怎麽有一坨屎，脏死了！快~~快去……。」冶彦相信一个人脸上黏了一坨屎，绝对是一生奇耻大辱，可是一看到杜平的脸，实在受不了“噗”狂笑出来。

　　杜平那张气呆的表情，正对他恶狠狠的吹胡子瞪眼睛。不过他没笨到开骂，因为粪便的味道真的还蛮臭的……。

　　冶彦把他带去冲洗，真的是打从娘胎没见过这麽没卫生的人：
　　「你为什麽要跟那坨大便睡在一起啊？」

　　「我为什麽不能在我的箱子放我自己的屎？你凭什麽把它倒在我脸上？」

　　「是不小心掉出来的，现在到底还有多少箱子里有地雷？唉，一想到，我都不想跟你说话。」

　　「地雷？」

　　「你知不知道你有机会灌唱片啦？我是来指导你唱歌，过几天还要去试音，不过你没跟我一起把那些屎清理掉，我是不会让你开口唱歌的。」

　　冶彦发现杜平听不懂的字眼还真不少，似乎只要是超出日常生活范围的，杜平的智商就无法负荷。

　　拜托！这位未来的大影星该不会连智商都没破百吧！难怪整间公司的人走到一个不剩。

　　冶彦一边押著杜平到处收拾，一边哀声叹气。

　　这样还不是最惨的，更令人无力的是杜平死拉著他，不让他把脏兮兮的箱子丢到屋外。

　　「你不可以丢我的东西！」

　　「那些是垃圾！」

　　「这些不是垃圾，是我唯一的东西！」

　　「那我留下大便纸箱，把……把你的剧本全丢掉？」

　　杜平用很认真的口吻说：
　　「剧本不是我的。」

　　「这些衣服还有棉被总该是你的吧，你要不要让我丢？」

　　「也不是我的，这里只有纸箱是我的。」

　　「搞怪！」使人啼笑皆非，却也让冶彦认清一件事，带杜平去试音根本没意义，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哪个偶像歌手是个喜憨儿。

　　尽管自己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宣告失败，不过冶彦还是对这个纸箱偏执狂的杜平起了恻隐之心。

　　「真的有够可怜的。」冶彦自言自语，是在说杜平，也是在说爸爸，怎麽会把公司搞的一团糟，就只为了哉培杜平呢？

　　「这个给你吧，不过脏掉的纸箱我要拿走。」

　　递给杜平刚买来的樊承江CD，就当做是把排泄物误甩到杜平脸上的补偿吧。

　　杜平非常的高兴，樊承江的CD根本还没拆封，外面还罩著商家的包装，连内容都搞不清楚的杜平如获至宝的紧紧拿著。

　　「我还有点事，要离开了，你三餐会自己打理吧。」

　　杜平点点头，心情继续开心，过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说：
　　「你给我东西，能不能别告诉他？」

　　「谁？」

　　杜平支支吾吾很久，像是怕得连名字都说不出口。

　　「是窦智天吗？」

　　杜平却一付没听过这名字似的，只轻声说道：
　　「千万别告诉出现在第1场第1景的那个人。」

　　「这样说我还是不知道是谁啊？」

　　对於冶彦无法了解他的剧本，杜平显得有点失落：
　　「就像你，你就是出现在第32场第1景的人嘛。」

　　「这样更糊涂了。」

　　杜平也不再追述，正在思考如何藏匿他的所有物，想了一下，立了梯子，用根细绳绕过布景搭建出来，200公分高的三合板，细绳一头槌著重物，一头槌著他刚拥有的所有物，利用杠杆原理把所有物吊上三合板的顶面。

　　「没必要藏成这样啦，也不是什麽见不得光的东西，看来你这机关王的脑袋还没想像中钝。」冶彦好笑的奚落一番。

　　「等等，你真的不知道窦智天是谁吗？小天、天哥呢？你都不认识吗？」

　　摇摇头。

　　冶彦开始察觉到事有蹊跷，窦智天既然负责培训杜平，何以杜平会连窦智天都不认得。

　　为了爸爸，他至少要把这个疑团搞清楚，还有杜平，实际智商应该没表现出来的那麽低吧？可为何感觉脑袋不太正常？

　　冶彦打量了四周，前方有架道具钢琴：
　　「杜平，你要不要听听看你的新CD？」

　　看来还是照原订计划，督促杜平把歌练好，带他去试音，不管到头来杜平有没有让他白忙一场，至少跟一个完全没心机的人多相处几天，往後也是挺不错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