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月光》如闻说

73、第七十三回

　　其实苏三省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晓，她才是苏翠兰口中的‘李小姐’而并非是李小男，可他们两人谁都没有事先把这个事实给说出口，对于李小男的，苏三省开始有些动摇，自己于她的感情究竟是出乎于真的被她的一份干净单纯所打动，还是因为一开始只是对于这个称呼的先入为主.....
　　从他知道沈月欢就是李小姐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相信，更多的其实或许是不愿意去相信吧，毕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隔绝惯了，却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被突然告知，原来从一开始那个人就已经从始至终都贯彻着他生活里的全部，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就这么直接的被她闯入了他的生命里，他的心里，最终沦陷。
　　“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呢.....”
　　苏三省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令苏翠兰有些疑惑，她虽然很想问清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欲要说话，就发觉苏三省的眼睛越来越柔和，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水来，就连拿着毛巾替床上女子擦脸的手也正在细微的轻颤着，看到这里，她便没再出声，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掀起门帘往外走去。
　　窗外的桠枝在阵阵寒风中，班驳的光影划过窗前，在黄昏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看不见的伤，床榻之上的沈月欢依旧没有半分转醒过来的迹象，苏三省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她的面庞，另一只紧紧的握住她略微冰凉却又柔弱纤细的手，看着面前女子苍白的脸色，心疼懊悔之意更重了几分。
　　被迫的失去家人，无能为力的任由日本人欺负，再到无可奈何却又唯有沦落为汉奸方能保护家中唯一的亲人，命运何其沉重，可苏三省却从来都不曾畏惧过，他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他就很清楚明白在这条道路上，注定会布满了棘刺，足以将人割得遍体鳞伤，这样的苦楚，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也不会相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去陪他尝试，从他从一个革命者变为汉奸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决定冷下所有的心肠。
　　所以，无论是从一开始李小男给在大雨中淋得全身湿透的他递来一块方巾也好，还是沈月欢为了救他而大闹行动处也罢，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好意，在他的眼里统统不过是一些虚假的情意，在这个世态炎凉的世道里，哪还会有真心实意的感情。
　　以前的他从不知道，相比起命运的沉重，他人的好意，竟是可以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东西，也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懂得，周身绒刺，也只不过是自我防备的铠甲，唯有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心就被揉碎成了星星点点，就算再如何的自我欺骗，只要尝过甜头，就再也吃不下任何的苦，只要是她，他再也狠不下瞬间的心。
　　如今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他知道外面火烧云绚丽耀眼，但是那些美丽跟他毫无关系了，此刻苏三省的眼里只有她，只有沈月欢一个人，她的一颦一蹙，一举一动，他们在一起所有时刻，好的坏的都浮现在他脑海里，都好似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过的，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事情就已经记得特别清楚了。
　　“你说你这么清白，为何偏偏就要来淌我这趟浑水呢.....”
　　苏三省一直知道沈月欢心系的人是他，虽然有时候会口是心非，那也不过是见不得她与唐山海过于亲近，才会如此，可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是他，而不是别人，不是那个除却已经娶妻之外别无任何缺点的唐山海，或者是那个潇洒俊朗，风度翩翩万人迷陈深，而是他这种冷漠嗜血，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她的手很柔，也很软，握起来却也很有骨感，就当他自私自利吧，才会想要把她拴在自己的身边，现在就算她反口了，后悔了，他也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苏三省轻轻的在沈月欢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骗了我姐，还骗我，你不是说过我的眼睛好看吗，那么你怎么还不睁开眼来看看我呢.....”
　　看着面前闭着眼睛昏睡得很平静，没有任何反应的人儿，苏三省有些玩笑的语调在这个寂静的小房间内显得异常的令人觉得有点心酸，明明是笑着说的一句话，可说着说着鼻头就是一酸，视线甚至都开始因为升入的水雾，而无法聚焦。
　　或许是不想自己显得过于懦弱，他强忍着泪意，将额头抵在沈月欢的手背上，把头埋得低低的，努力想要去调整自己的心态，他好想她快点醒过来，他好想再听她说话，说什么都好，只要她醒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梦境与现实相互重叠，让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如今到底是清醒还是仍旧昏迷在潜意识中，只有耳边不断的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但每当想要努力听清楚的时候，那个声音就越飘越远，而身躯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以及那种散发出来的味道，清冽得如同寒风中的味道，令我的脑海里的轮廓在一点点的加深。
　　刚刚的那段话就好似一个出口，引领着我一步步走向光亮，直到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瞳孔里先是窗外微暖的黄昏，以及面前一个正紧紧握着我的手的男子的身影。
　　“我的眼睛只会看向我喜欢的人，忠诚热烈，一心一意。”
　　那些字透过耳膜，像是能渗进苏三省的脑海里一样，让他猛地抬起了头，表情从不知所措，到难以置信，最后变得只剩下傻笑的模样，我的脸色虽然苍白，却怎么也掩不住眼中因他而存在的光彩，我与他双目相对，就这样安静的相互注视着，看着他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心中仿佛触动了一下，想给予一个很温暖的笑容来安慰他，可却又做不到，反而自己也跟着湿润了眼眶。
　　因为我知道，那个我曾经满目山河都是他的人，再也不会推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