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者清》鳴鴒

7、狂奔(二)

　　當晚何鏡弦坐在客廳裡吃水果時，接到了小屁孩傳來的訊息，內容很簡單，寥寥數行的自我介紹：「我回憶了一下今天我媽完全沒有提過我的名字，我叫沈光暉，身高一八九，興趣是畫畫，特長是頭腦好，請多多指教。」
　　特長是頭腦好？這是有多自負的人才說得出口，不得不說今天對對方外型的好印象都被這自負感消除了。何鏡弦翻了翻白眼關掉手機螢幕，繼續吃水果，坐在一旁沙發的何母順口問了句：「是誰找？小高個兒嗎？」
　　「小高個兒？」
　　「就沈太太她兒子，身高不是很高？我們社區活動團員都喜歡叫他小高個兒，不然就叫小太陽，現在不是很流行陽光男孩？」
　　看來自家母親對小屁孩中毒已深，何鏡弦也不想說什麼悖了她母親的意，只好默默地繼續吃水果。何母顯然不願意放過她，接著開口問：「我問妳話呢！是不是小高個兒找妳？你們聊得怎麼樣？他很聰明對吧？」
　　聽到何母的問題，何鏡弦停下叉水果的手，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氣，開口對她母親說：「媽，我才剛畢業，我要先出去找工作，暫時還沒想到交朋友這一塊。」
　　「找工作跟交朋友又沒衝突，難得看到一個條件那麼好的，你就先從朋友做起嘛！還有，說到工作，我看附近的小醫院不是有在徵人嗎？妳沒投那間？」
　　「我都成年了，想出去試試看，住家裡用家裡不好啦…」
　　「怎麼不好？住外面一年房租要多少妳知道嗎？成天外食又傷身體，妳就去投那間醫院，我託認識的人去說說看。住家裡上下班用走的多方便。離沈太太家又近，放假你們兩個剛好一起出去玩，多好…這附近房子也不貴，拚幾年就能買新房了，再來結婚生孩子我還能幫妳帶…」
　　不想再聽自家母親的白日夢，何鏡弦提高音量打斷何母自顧自的未來規劃：「媽！我決定要留在大學附近找工作，那邊環境我熟。」

　　客廳空氣瞬間變得有點緊繃，何父連忙開口打圓場：「找工作慢慢來，找到合適的最重要，不用急。」
　　何母擺了擺手擋住了何父的話，看著何鏡弦開口：「妳不想回家？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純粹想出去外面闖闖，吃住用家裡跟唸書時代有什麼不同？」
　　「我跟妳爸都不計較了妳計較什麼？留在家裡讓妳很不滿嗎？」
　　「我沒有不滿，就是畢業了想出去外面闖闖，人總要出去見見世面，才不會跟不上時代。」
　　「一個女孩子家去外面闖什麼闖？早點找份安定的工作定下來，再找個安穩的歸宿託付終生才是上策。」
　　聽不慣何母的過時觀念，何鏡弦想反駁卻又不想跟自家母親正面衝突，只能耐下性子好聲好氣的說：「現在時代不一樣了，沒有什麼女生就該在家安安穩穩，男生就該去外面闖蕩打拼。」
　　「我沒叫妳留在家裡，妳還是要出去工作呀！我只是叫妳找家裡附近的，妳想想妳現在住的地方一個月房租要多少，再加上伙食費生活費，妳這科系畢業能找的工作一個月薪水也才多少，東扣西扣妳根本存不了什麼錢。」
　　「先求有再求好嘛，畢業了至少要先經濟獨立，而且我查過了，這裡的薪水只有大都市價格的八折、甚至打七折的都有，我當然要去大城市工作。」何鏡弦試著跟何母分析自己想離家工作的原因，可惜這在何母聽來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孩子不再身邊六年了，自由慣了要再叫回家的確是有點難度，但何母有自信能說服自己女兒。
　　「現在要看的不是月薪，是要看妳存得到多少錢。這邊薪水低但妳可以全存下來呀！」
　　「前提是住家裡生活費還是得花你們的，我算過了，都市薪水扣掉房租水電、生活費用一個月下來存的錢跟這邊能存的錢差不了多少，我當然去都市試試阿！」
　　「既然沒有比較多錢就留在家找工作就好了，反正我跟妳爸就妳一個女兒，也不缺妳拿回家的生活費，妳就放心地留下來。」
　　聽到這裡何鏡弦終於坐不住從沙發站起來，很慎重地告訴何母：「我不想都畢業了還要花家裡的錢，況且大都市機會多，我想趁年輕出去試試看。」

　　何母聽了也站起來，何父見狀也跟著站起來想再打一次圓場，又被何母一個眼神制止了。何母看著自家女兒，從小到大都是溫溫順順，有什麼需求也不太愛撒嬌開口。沒有不順著父母意思的時候，就連青少年所謂的叛逆期也幾乎沒有。當然孩子懂事不太需要父母擔心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但今日的談話讓何母覺得自己正在應付孩子超齡的叛逆期，叛逆期沒什麼，人人都會經歷的。但這叛逆的內容緊繫孩子的未來，自己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步。
　　快速思考後，何母問道：「妳說大城市機會多，妳想去爭取什麼？妳不打算找本科系的工作嗎？」
　　「我當然還是會先找本科系的工作，我又沒有其他謀生能力。」
　　「那就對了，妳說機會多但妳從事的還是一樣的工作，那大城市跟這裡有什麼區別？所以我說妳出去沒多大意義。」自覺佔了上風的何母口氣輕快了起來。
　　何鏡弦語氣愈發不耐煩，「話不是這樣說的，我搞不好不會一直同一份工作到退休，有可能會想轉換跑道，那樣子一定是在大城市才辦得到，小城鎮工作機會不多，類型也很單調，想轉換跑道不容易。與其那時候才出去外面闖，不如趁年輕有犯錯空間的時候出去試試。」
　　「這份工作不好嗎？現在經濟不景氣，物價高漲薪水又低，妳這工作的起薪比一般人高社經地位也不差，妳還想換什麼跑道？」
　　覺得自家母親事事都繞著錢轉，何鏡弦有點想放棄與母親溝通，直接抓著包包出去，大不了不回家。但是，她辦不到。
　　「我不知道，說不定做幾年同樣的工作我會想改變啊，人經過歷練總會有所改變，現在說不准未來的事啊…」
　　「既然說不准，安安穩穩不好嗎？」
　　「我沒說穩定不好，但我就是想出去闖闖很難懂嗎？世界那麼大，我只是去大城市看看而已，又不是跑出國到處飛。」
　　「所以妳是在後悔兩年前沒跟阿帽一起出國？」
　　聽到何母提到阿帽，何鏡弦覺得更煩了。有點自暴自棄的說：「阿帽可以到處飛來飛去，你們不是說過很佩服他勇敢到處闖蕩，現在我只是要去大城市你們就極力反對？就因為我是女的就該安安分分？」
　　何父聽到坐不住了，搶在何母前說：「妳媽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反對的。她就是希望妳能安穩過日子…」
　　何鏡弦一口氣打斷何父的話：「她就是希望我找一份安穩的工作，然後早早結婚生子，一輩子平平凡凡生活下去不是嗎？」
　　何母插話：「是！這有什麼不好？」
　　當然不好，何鏡弦忍無可忍，說：「既然要我以這為目標，那我當初就不該念那麼多書，混個文憑早早畢業，之後去婚友社找個有錢老公就好啦！我這幾年這們拼命讀書是為了什麼？」
　　「妳以為混個文憑能接觸到高階社會地位的人嗎？現在社會都是看條件的，妳條件不好上哪找好條件的歸宿？」
　　「不要再跟我說什麼歸宿不歸宿的，我才不是為了找個有錢人嫁掉才那麼拼命讀書的。」
　　說完何鏡弦轉身往外走，末了還重重摔了大門，留下一肚子怒火的何母與面露尷尬的何父。

　　何鏡弦一走出社區大門就後悔了，不是為了方才一番話可能傷透了父母的心，而是因為的晚上室外溫度依舊悶熱，走沒幾步路衣服就被汗水沾濕了，濕衣服黏在皮膚上加上空氣濕度又高，很是難受。原本打算買幾瓶啤酒去小時候常玩沙的公園邊盪鞦韆邊藉酒消愁，體會一下常出現在日劇的經典畫面，甫一走進便利商店感受到空調美好的何鏡弦就打消去公園盪鞦韆的念頭，炎炎夏夜，去沒冷氣的公園買醉只有電視上的傻子才會做。

　　從冰箱拿了三瓶啤酒去櫃台結帳，店員熟練的刷完條碼後，何鏡弦抓著啤酒往店內用餐區走。這家便利商店就在公園邊，用餐區是一張長桌，一大面玻璃正對著公園的遊樂區，鄰近夜晚十點遊樂區並沒有人，沙坑旁的鞦韆與滑梯在路燈照映下顯得很冷清。何鏡弦就著這景色喝起啤酒，微苦的冰涼液體順著食道往下滑，稍稍帶走了身體的熱氣，因為方才爭吵顯得有些浮躁的情緒也慢慢冷靜下來。
　　她現在面對著一個難題，道歉的內容該如何措辭，才能讓父母消氣又能放她出去。跟阿帽的告白中，說自己平凡雖是事實，但是不是真的要照著平凡人的生活模式活下去，何鏡弦的內心還是有一絲掙扎的，總歸留在家鄉是不會有改變的，不如留在大城市到處試試，說不定機會就在哪等著她去發掘。
　　快速解決一瓶啤酒，正當何鏡弦打算開第二瓶的時候，手機訊號響了起來，本以為是何父或何母的訊息，想把手機關掉，殊不知瞄到畫面是一個署名為『人類最強一八九』的人傳來的訊息：「哈囉哈囉，要不要出來吃鹹酥雞？不小心買太多了，我媽又不吃消夜。」
　　看來是今天白天的小屁孩，基於今日見面的不愉快，何鏡弦不想再把心情搞得更差，決定忽略這則訊息，繼續跟第二瓶啤酒奮戰。誰知對方不願放棄，開始接連傳訊息過來，一則訊息一個字，手機響個不停，那鈴聲搞得何鏡弦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情緒又要往上升，一把將手機拿起正要關機時，一個冰涼的物體猛然貼上她的臉，嚇得她險些把手機丟到地上，一回頭，不是剛才那個訊息騷擾者是誰呢？
　　沈光暉一手提著鹹酥雞，一手抓著兩瓶啤酒，笑著對何鏡弦說：「半夜一個人坐在便利商店喝啤酒，妳這個黑暗的大人。」

　　被對方惡作劇嚇得驚魂未定的何鏡弦翻了翻白眼，拿起啤酒又是一口，說：「現在不到十一點，小朋友的半夜既然已經到了，就乖乖回家睡覺，不要提著一袋鹹酥雞到處晃，小心門禁進不了家門。」
　　「哈哈，不用擔心，我有記得帶鑰匙。」說完拉開何鏡弦身旁的椅子，逕自坐下來，打開塑膠袋拿起竹籤開始吃他的鹹酥雞，香味吸引了何鏡弦的注意，啤酒跟鹹酥雞的味道最配了，禁不起美食誘惑，何鏡弦將手伸過去，拿了竹籤插了一塊雞皮出來吃。
　　「看吧！喝啤酒就是要配鹹酥雞啊！」沈光暉說完打開他自己的啤酒，仰頭灌了一口，何鏡弦見狀不忘調侃他：「你成年沒啊？未成年不得飲酒耶！」
　　「早成年了，倒是大姊姊，年紀大了酒精代謝能力會下降，別喝這麼多喔！影響你的大腦！」
　　聽到對方的話何鏡弦送了一記衛生眼，說：「放心吧！大姊姊我在喝酒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幹嘛！」
　　「哇！真不塊是醫學院出身的，你們醫科求學期間的真的是傳聞中的『買醉日常』？」
　　「誰跟你『買醉日常』，哪聽來的？你在說醫學系的吧！我們系很乖的。」
　　「誰知道，雖然同一間學校但理工學院離你們醫學院很遠，沒事根本打不到照面。」說著又塞了一口鹹酥雞，「只是每次辦活動你們學院都超瘋的。」
　　「那是因為你們學院無聊人太多了，我們那才叫正常的大學生跟菸酒生。」
　　「要比醫學院怪人雲集有趣也太強人所難了，上次通識課還遇到一個醫學系學長揪我們一起創一個衝浪社的，標語還叫做『大家一起浪』，嚇死我們了，我們都是乖乖的陽光宅男，班上有個女的就很嗨了，不必靠買醉來嗨。」

　　兩人就著啤酒互相吐槽彼此的科系，倒也很開心。鹹酥雞在兩人的瓜分下很快見底，沈光暉起身將垃圾拿去丟，回來手上又多了兩支冰棒跟一手啤酒，敢請這小屁孩今晚打算不醉不歸？看了看手錶現在都十二點了，何鏡弦可沒那麼好心留下來陪小屁孩喝酒，打算起身回家，對方先一步拉著她的手往外走。一口氣喝了三瓶啤酒，即便度數不高，何鏡弦還是覺得眼前地面在搖晃，本能抓緊眼前人的手臂，發現對方不像一般理工男弱不禁風，因出力微微鼓起的肌肉將何鏡弦往前帶，帶出便利商店往公園鞦韆走去。

　　一屁股坐在鞦韆上，何鏡弦看著前方發呆，隔著玻璃看見便利商店店員正在打掃剛才自己坐的位置。此時一陣微風吹來，早些的悶熱感被帶走了不少，看著店員打掃完座位，又開始補零食櫃上的存貨，即便半夜沒客人也閒不下來。何鏡弦彷彿看見未來的自己，在被藥櫃包圍的小小空間中來回走動，調好藥就往輸送帶丟，重複的動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滿鬢白髮，自己還是那個自己，地點還是那塊藥櫃之中的方寸之地，感覺換個機器人取代自己都沒人會發現。
　　想到這裡，何鏡弦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聽到嘆氣聲沈光暉開口：「大姊姊，沒聽過一句至理名言『嘆一口氣就會長一條皺紋嗎』？」
　　「那拜你所賜今天應該多長十條皺紋了吧！」何鏡弦沒安好氣的說。
　　「幹嘛講得好像我要對妳負責一樣，我不賣身的。」
　　「你想賣我還不想買…」

　　互相吐槽完又是一陣沉默，何鏡弦不討厭這種沉默，很適合沉澱下來好好思考，一方面身邊這個人她不是很熟，縱使她有滿肚子怨言也不好意思對他發洩，只能自我消化。她繼續思考該如何向父母剖析她堅持離家的原因，其實說到底，不就是一句不甘願嘛？不甘願多讀兩年碩士卻得乖乖回鄉，不甘願付出那麼多卻和其它付出不多的人一樣步入家庭，不甘願…自己怎麼追都追不上阿帽。
　　想到阿帽，何鏡弦心情又差了，終於這次盤踞在她胃裡的泥鰍得以脫身，何鏡弦坐在鞦韆上吐得死去活來，沈光暉站嘴裡啃著冰棒在她身旁幫她抓著頭髮，以免沾到嘔吐物。
　　「姊姊，酒量這麼差還敢這樣喝？妳該不會妳們學院酒量排在後面的吧…」
　　「…你不說話不會有人當你啞巴…」
　　「認識的第一天我就見識到妳的狼狽樣，我媽跟妳媽今天的如意算盤算是打砸了。」
　　吐完緩了緩氣，看著方才自己的『傑作』，何鏡弦對明日來打掃的清潔人員有點抱歉。看她吐完，沈光暉放下她的頭髮往便利商店跑去，頭還不太清醒的何鏡弦看著他跑進便利商店又跑出來，手裡還多了一大瓶礦泉水。
　　「先漱漱口吧！剛剛的鹹酥雞都浪費了。」
　　接過水，何鏡弦顧不上面子，只想快點把嘴裡的味道洗掉，拿著水起身踉踉蹌蹌地往草叢走去。沈光暉只是跟在她身後，沒有出手扶她的意圖，注意到這一點的何鏡弦，不自覺得拿他來跟阿帽比，如果是阿帽大概會出手扶她吧！但這種場合還讓對方扶有傷自尊，自己走顯得不那麼狼狽。想到阿帽，何鏡弦又是一頓反胃，乾嘔了幾下沒吐出什麼東西，倒是眼淚跟著一起流出來，不想被身旁的人發現，何鏡弦連忙用手抹掉。

　　漱完口何鏡弦又慢慢走回鞦韆下，避開了剛剛有自己傑作的那一座鞦韆。坐在鞦韆木板上，雙手抓著身體兩旁的鐵鍊，伸長雙腳抵著地往後退，退到底墊起腳尖，雙腿離地，向前盪去。她的人生有點像盪鞦韆，往往想向前衝的時候被拉住。當初填大學的時候自己真心想填的根本不是現在這個科系，自己喜歡看書，想往文科走，但現在社會文科生出路狹窄，找工作又不如理科或醫科容易，再三權衡下還是放棄文科，也是這個原因才跟著阿帽填了藥學。現在自己想往前衝，是不是要被父母拖住後腿？
　　「大姊，剛吐完還搖來搖去不怕再吐嗎？」沈光暉邊說邊站到何鏡弦旁邊，一手拉住盪來盪去的鞦韆。
　　「很危險你知道嗎？」被對方行為猛然扯住的鞦韆因反作用力整個歪掉，嚇得何鏡弦趕緊跳下鞦韆，嘴裡不忘開罵：「我開心盪鞦韆就盪鞦韆，開心喝酒就喝酒，小屁孩話不要那麼多，你短短幾年就學會說話，要花一輩子學什麼時候該閉嘴，懂？」
　　沒想到對方反應那麼大，沈光暉只好退一步先安撫對方，「行行行，妳去盪，我在後面推妳。」說完沈光暉推著何鏡弦坐上鞦韆，自己就站在她身後，往何鏡弦背上一推，這一推太大力，何鏡弦差點從鞦韆上摔下來，連忙喊沈光暉住手。
　　連續挨刀子的沈光暉摸摸鼻子，往旁邊的鞦韆一坐，開始喝剩下來的啤酒。將近凌晨一點的公園，兩名成年人坐在公園裡，一個在盪鞦韆，一個在喝啤酒，那畫面要多詭異多詭異。不知道的人經過大概會以為是半夜遇到鬼。

　　滿足了盪鞦韆的願望後，何鏡弦心甘情願的停下鞦韆，從沈光暉那拿了一瓶啤酒開來喝，離開冰箱已有一段時間，入口不復冰涼，屬於啤酒的苦味也冒了出來，為此感到些許掃興的何鏡弦只好看著隔壁喝得津津有味的人，對方彷彿沒有感受到自己的視線，自顧自地喝著酒。
　　憑良心講，眼前這個大男孩外在條件很好，光是將近一九零的身高在一群路人中就很顯眼了，再配上那張陽光小白臉，帶出去絕對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要不是個性有問題，應該不會淪落到年僅二十二就被自家母親坑，剛畢業就帶出來相親，不，認識新朋友。
　　基於好奇，何鏡弦開口問道：「喂！你知不知道你媽今天要帶你出來認識新朋友？」
　　「嗯…沒耶…她只說有在車站看到新開的土耳其餐廳她很好奇然後朋友有訂到位要一起去吃。」
　　何鏡弦看著眼前被親娘坑的大孩子，有點同情的道：「你朋友很少？」
　　「還可以吧！談得來就那幾個，常來往的也那幾個。」
　　「交過女朋友嗎？」
　　有點意外聽到這個問題，沈光暉轉過頭看著隔壁鞦韆上的何鏡弦，剛吐完臉色明顯好很多，兩眼瞇著正在打量自己，所幸整個身子轉過去方便讓她看，臉上照例擺出打發人用的百萬瓦特笑臉，「這麼關心我？姊姊想奉我家太后懿旨跟我交往？」
　　「這麼聽你家太后的話，你家皇帝沒發話嗎？你才幾歲你媽就在煩惱這方面是不是太早了？」何鏡弦說完輕笑了一聲，「該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所以你家太后怕你娶不到老婆吧？」
　　「所以大姊姊要跟我發展到可以驗證有沒有隱疾的關係嗎？哇！好害羞，醫科的就是不一樣，連主動程度也跟一般人不一樣。」
　　「交朋友沒問題，再進一步就算了吧！我現在沒那個心思。」語畢又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喝完砸了嘴，退冰的啤酒被手掌溫度捂高了，看這顏色跟溫度觸感不知道還以為是在喝尿。
　　「是喔…為什麼現在沒有心思？療傷期嗎？那妳什麼時候會有心思？」被何鏡弦勾起興趣的沈光暉打蛇隨棍上，開始就這個話題提問。
　　「什麼鬼療傷期，療什麼傷阿？我現在處於即將經濟獨立要努力找工作的階段，沒那個美國時間談戀愛。」
　　「談戀愛跟找工作不衝突吧？」
　　「我每天光是投履歷跟面試就焦頭爛額了，哪來的時間陪另一個人說話吃飯加睡覺？」
　　「好好的交往關係被妳講得好像在工作，其實根本沒那麼複雜吧！」
　　聽到對方天真的發言，何鏡弦不禁伸手過去拍拍對方的肩膀，告訴他：「別天真了！談戀愛就是在經營一段關係，不付出根本不會得到任何東西，單方面付出不求回報這種賠本生意沒人願意做，認識第一天沒什麼禮物能送你，大姊姊今天好好教你什麼才是社會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