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花魁（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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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尘像个小宠物似的被圈在韩绮霞的院中休养了几日，厚厚的冬衣让她看上去像个行走的被褥，极好的伙食也让她的脸色渐渐红润，若不是心里还记挂着明雅的下落，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杀手虎视眈眈，她也真想待在这深宅大院混吃等死。
偏偏自己又说不了话，有什么抱怨、请求、苦衷通通说不出。宋尘正枯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桌子上韩绮霞送给她玩的一盏八宝琉璃灯。
灯做得十分精致，薄薄的八片琉璃叶能随着吹来的风前后翻动，画在上面的精致图案乃是墟琨十六奇景，细腻生动，妙趣横生。
宋尘微微鼓起双腮，轻轻吹着其中一面画片，上面所绘的是西南雄山奇岭，遮天蔽日只余一线天光的景色。
心里暗暗喟叹着西南百姓的生存环境实在是恶劣，突然身后门响，就听得韩绮霞欢愉的声音：“宋姑娘，今天我们出门去玩，你跟我来。”
作为一个重度伤残，她也没有说不的权利，只得由着韩绮霞领着，进了偏屋。
满室热气腾腾，白雾缭绕，屋子正中放着一只大盆，盛着浓香的浴汤，木盆前面支着宽大的屏风。旁边走上来两个小丫鬟，动作极快的除去了宋尘的外衣，只余下贴身里衣，又帮她将满头青丝挽起，斜插上一只红木簪。
看见宋尘满脸疑惑，韩绮霞解释道：“今天可是帝都一年一次的珠罗市，带你去看看热闹。要出门，当然要把你收拾的干干净净啦。”
说罢，韩绮霞扶着宋尘的肩膀，将她引到屏风后面，热情的说：“快泡个澡吧，水温正好，可舒服了。”然后她退到了屏风外面，哼着小调捣鼓着什么东西。
侍立一旁的丫鬟低着头上前，极快的剥落宋尘的里衣，又扶着她坐进了浴盆，便默默退下了。
“对了宋姑娘，你双手不方便，我来帮你濯发吧。”
一旁的丫鬟知道自己家主子随心所欲，想一出来一出的性子，也没有出言阻止，静静侯着等待指令。
韩绮霞端着几罐香胰头油走过来，解开宋尘束发的簪子，一头长发乌黑，用木勺淋水润湿，抹上玫瑰香胰，轻轻拍打，反复几次，最后再涂上头油，三千青丝就如同绸缎般光滑。
韩绮霞的动作十分轻柔，当她的十指在宋尘发间穿梭按压的时候，都让宋尘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从未如此放心的对待一个人，放心到任由她安排自己，将自己背后和头部这两处弱点暴露给她。当她给自己濯发时，时时紧张的心弦竟然松动下来，让她放松着全身，懒懒的靠着木桶养神。
要知道，她一向都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背上的神经，无时无刻都是紧绷着的。
宋尘不禁微微起了起身，韩绮霞却在她背后开口说道：“宋姑娘你太瘦了，在我府里可得多吃点。”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又听得韩绮霞有些沉郁的说：“其实我一向被宠惯了的，最不会照顾人。可是这濯发，是我娘亲从不让别人来，每次都亲自为我细细打理，每一个步骤，我都记得好清楚。”
“我娘说，女孩子的头发要好好爱惜，以后夫君才会珍惜你。如果成亲了，只能夫君抚摸你的头发，为你挽发。”
“后来她就走了，都没人再教我这些了。”
韩绮霞越说越觉得心里难受，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高兴起来，跳到宋尘面前说：“宋姑娘，我今年十七，你是比我年幼还是年长呀？”
宋尘透过氤氲水汽看着韩绮霞那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韩绮霞又说了：“年幼些？”
宋尘摇摇头。
韩绮霞颇为失望，原本以为捡到一个听话乖巧，能受自己照顾的妹妹，现在别人年纪压你一头，又不能过过做长辈的瘾了。
“哎呀，那得叫你姐姐了，不过我也很高兴，我觉得你很好！”
韩绮霞又跳回宋尘身后，帮她挽起长发，然而似乎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韩绮霞惊呼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
屏风后面的丫鬟忙问。
“没事没事。”
韩绮霞极力压住刚刚惊跳的心，因为刚才，她看到宋尘的后颈，飞快的浮出一团血红，又恍若是幻觉。
一定是看错了吧。
她让丫鬟伺候宋尘起身穿衣，自己则逃到门口去透气了。
等到最后穿上新袄，梳上发髻，描眉点唇，这些细致琐碎的步骤完成后，已经是未时末了。
韩绮霞火急火燎的扶着宋尘就朝外面走，嚷嚷着：“赶不上了赶不上了！”
刚刚绕过正院的照壁，就碰见了信步而来的楚浔，一身精致贵气的玄紫衣袍，还是手执那把玉折扇，举手投足间十分的优雅高贵。
“浔哥哥，你怎么有空来啦？”
楚浔看了看精心装扮的两人，折扇轻轻点了点韩绮霞的鼻尖，笑道：“就知道你闲不住。今天不是有珠罗市，你们要出去？”
“是呀，哎呀别多说了，咋们赶不上最精彩的节目了！浔哥哥，赶早不如赶巧，你跟我们一起吧。”说着她就拉住楚浔手臂，朝门外走去。
跟在一旁的丫鬟画鹃忙扶着宋尘跟了上去。
“每年都有名花游街，你可是赶着去看这个？”
走在人群熙攘的大道上，楚浔侧头问。
“是呀”，韩绮霞正摆弄着手里刚买的新鲜玩意，是一种叫九连环的木质小玩意。
“听说每年都会挑出康都最美的女子，做最美的打扮在街上表演，明年流行的，就一定是名花游街上的妆容，我可得好好看看。”
楚浔噙着笑容，不置可否。几个人又拐进了朱雀大街，这里街道更为宽敞，此时两边站满了等待的人，挤得沿街出摊的小贩们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这个设立在深冬的集市盛会，起初是为了售卖一种珍贵的薄纱——珠罗纱。由于墟琨国疆域广阔，这种纱产于极远的东南沿海诸岛。当新的一批细腻轻柔的珠罗纱纺成，沿海商贩将它们运到康都耗时极久，需得水陆两路换乘，山高路遥，到达康都之时，已是入冬。
这种轻盈飘逸的纱制品，极受康都妇女的追捧，每每都是供不应求。之后司农部便在朱雀大街的正北安宁坊设立专门的市集用于商贾。后来逐渐演化，爱美且又多才多艺的教坊伶人、青楼艺伎们也都会穿上新纱制成的衣裙，搭台展示，争奇斗艳。
后来这项活动也被教坊司认可，也逐渐越来越办的热闹。百姓生活富足之余，还能欣赏歌舞美人，也是无比的热衷追捧。
挤着密不透风的人群走，宋尘觉得十分费力，双手也无力平衡身体，被画鹃搀着，走得很慢。
不知怎么的她总是感到没来由的慌张，在喧嚣热闹的集市里，似乎隐隐藏着令人不安的杀气和敌意。
宋尘微微低头，却飞快的扫视着周围的人。
电光火石间，宋尘瞥到了一个站在人群深处，极不起眼的人。
她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然而却有着一双极长极淡的眉毛，如烟似雾。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花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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