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糖醋小龙虾

14、就不回来了

　　他御着剑，有些心不在焉。当了大半辈子的平凡人，他对自己此时的身份无比珍惜。修真无岁月，他自己都记不清以前的生活状态了，只知道，以前从未如此飞翔于天地间，自由的、自由地。
　　苏晚天低下头，脚下即是昆仑，已经模糊得面目全非。他想快些离开，像断了线的风筝，天高地远，再无人能拘束他，此生无岸无家。但他却走走停停，时不时落下，踩着昆仑的土地，感受着与此地微弱的关联。
　　他轻轻笑着。
　　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彧倾冷着脸，强烈的不安转变成了无奈。无论他在下界如何强大，在化神的前辈面前，他也弱的可怜。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像二十年前一样，让他全身发颤。
　　“彧倾……”斩月飘到彧倾身旁，“他的天分极高，迟早是会飞升的……”彧倾没看他，淡淡道：“我不会让他走。”斩月笑出声：“还像二十年前那样吗？如此循环？”见彧倾没说话，斩月继续说，“你明知道的，你们不属于一个世界。他只是这里的过客，你不过是他生命的一个意外，他也不过是你修仙途中的一个劫。”彧倾扯了扯嘴角：“上仙，您曾经，是如何渡过情劫的？”斩月没有回答他，飞升过后七情六欲便淡了许多，如今他对那个情劫的细节已记不起太多。但他仍然不愿想，因为一旦触及，淡淡的伤心之感便会蔓延至四肢百骸，像从骨骼里开出的花，美丽又痛苦。
　　见斩月不想回答，彧倾也不打算逼问，自顾自说道：“上仙，我已经待得够久了，下界已过去六年有余。我们来打个赌吧，”斩月看着他，彧倾继续说，“若我打过了你们十二人，你们便不再插手我的事。”其他几位上仙纷纷聚拢过来。
　　斩月挑挑眉：“这不划算啊彧倾，你一点胜算都没有。”彧倾只看着他，一副无畏的样子。这种状态，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他。斩月来了兴趣，点头：“那若是你输了，直接飞升，再不管苏晚天去留。”彧倾顿了顿，重重点头。

　　苏晚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这是个小镇子，不在昆仑的保护范围之内。苏晚天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难道是像电视剧里的大侠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修真人士是不能在凡界随便露手的，更不能欺负凡人。这就伤脑筋了呀，这么说来，他除了比凡人寿命长一点外，一无是处啊。啧要不去送快递吧，他御剑总比马快吧。
　　苏晚天笑着摇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无语。
　　“小天……”
　　苏晚天听着声音耳熟，猛地转身，就见一个浑身黑袍的男子，眼中的神色像是震惊，又像是欢喜。苏晚天直觉这个人可能认识自己，为了避免尴尬，拱手向他微微欠身，礼貌道：“公子。”
　　章瞳这些年拼命修炼，燃了无数人的魂才有了如今的修为，功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苏晚天。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见他如此疏离的模样。章瞳心底升起一股邪火，在丹田内游荡了一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章瞳向苏晚天回了礼，笑道：“小天怎么和我如此生分？”苏晚天暗道一声“果然”，表面上仍是礼貌地微笑着，带着些歉意说：“我之前出了点变故伤了脑袋，忘了许多事。”章瞳心中了然，笑道：“在下是你大师兄的好友，你以前都叫我章大哥。”苏晚天顺着叫了声“章大哥”，放开神识打探他的修为，却发现此人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看不到。
　　苏晚天已是元婴后期，可以直接看见修为低于自己的修士的境界，也可以看见普通人的仙根，当然，修为高过自己的就看不见，但也能分辨那人是否是修士。而这个章大哥，什么都看不出来。苏晚天的神识在他身上扫里又扫，仍然一无所获，顿时起了戒心。
　　章瞳见苏晚天的神色，宠溺地笑着。他还是这样，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小天是在查看我的修为吗？”被当事人看破，当事人还温柔地看着自己，苏晚天顿时觉得心虚。章瞳见他那心虚的样子，笑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当初为了救你大师兄，我们都受了重伤，我的仙根灵骨都被毁了，万幸是你完好无损。”说完，轻轻摸着苏晚天的头顶。
　　苏晚天的身体并没有排斥章瞳的动作，但他自己心里却觉得不舒服，强忍着才没躲过去，毕竟不礼貌嘛。章瞳眼神暗了暗，虽然苏晚天没有躲避他的抚摸，但他感觉到了苏晚天的僵硬。
　　“章大哥，我大师兄呢？”
　　章瞳的眼神又柔和了下去，轻声问：“你一直记挂着他吗？”苏晚天想了想，自从知道有这个人后，自己也算是一直记挂着他，便确定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一直记挂着……”章瞳认真地看着苏晚天的双眼，“你想找到他吗，我们一起？”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便点点头。
　　看着章瞳温柔的眼神，苏晚天有些恍然。
　　自己好像，真的认识了他很久，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