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选择没有我》随川

11、第 11 章

　　从旧岁进入新年，就像是一个庄严的仪式，身后的大幕重重落下，留恋也好，决绝也罢，再也回不了头，你只能朝着前看，顺着那条自己选择的路一直走下去。

　　林暖这个寒假，说实话过的并不是那么愉快，从根本来说就是林之英和林家辉两个人又吵架了。

　　她自己一个人起床艰难的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了，虽说是过年，但是商场里就只是放两天的假，大年初三就要求各个商铺开门。但是小圆阿姨和小陈阿姨都要放一周的假，林之英和林家辉只能自己去开门。

　　林暖睡眼朦胧的走到厨房，发现电饭煲里还热着年夜饭里的剩下的三个小兔包还有一杯牛奶。牛奶是林家辉专门去附近的奶牛场定的，每天早上都会定时有人送新鲜的牛奶过来，倒是很方便的一件事情，这个小区家家户户几乎都在那里下了订单。

　　吃过早饭，林暖拿出字帖开始练字，等到中午的时候林之英就会回来做午饭，然后把她送到王老师那里练琴。

　　除了大年初一初二林暖被带着去林之英朋友家，比如小玲阿姨家和沈阿姨家逛了逛，就这么被林之英安排在家里学习，按照她的话来讲“要有紧张感，你看看别的小朋友都天天去辅导班了，我家丫头不能落后！”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寒假的最后一天，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平平淡淡的日子哪里有这么多激动人心跌宕起伏的情节。

　　这天从王老师那里下了课，她乖乖的牵着林之英的手，一脚一个小小的雪印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林之英路过一个超市的时候，停下来专门挑了十来根棒棒糖，五颜六色的，装在称重的那种小小的白色塑料袋里，递给闺女。

　　林暖戴着厚实的手套颇为艰难的抓着袋子，她认真的对着妈妈笑了笑，就像是每一个六岁的孩子收到糖果时的那种喜悦。

　　林之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王老师今天夸阿暖了，以后也得认真练琴，等店里这段时间过去了，爸爸妈妈就给阿暖买一个钢琴回来。”

　　林暖没答话，这种空头支票自己收的太多了以至于心里没什么期待。

　　林之英也不管闺女的沉默，她的心里老是装着服装厂的事情，前一周老林又去了石河子一趟，专门看他们开工，回来倒是没说什么，林之英心里知道他是不愿意的。

　　下午的时候在店里，林家辉又说起了回去的事情，仿佛在把钱投到厂子和新店之后，他的脑子里只有回家那么一件事了。

　　“你拿什么回去，现在说句难听的，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你回去能干什么？”林之英问他。

　　林家辉犟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说：“妈在家里呢，这些年多多少少也攒了一点钱了。爸妈人老了我们在外面像什么样子？别人家过年可都是团团圆圆在家里呆着的。”

　　“那你就准备回去啃老本啊！”林之英气的把笔使劲一甩，密密麻麻记着批号和进价的账本上瞬间多了几个黑点，刺的她眼睛生疼。

　　林家辉这个人太好猜了，林之英只要一听他说一句话，就知道他后面想要说什么，而且还知道为什么又提起这个话题。

　　她从丈夫的手里拿过手机，盖子打开，通话记录里面果然满满当当的都是老家那里的座机号码。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她为什么叫你回去？林家诚都知道你爸妈这幅德行，一结了婚就搬走了，”林之英劝到，“你妈就看你傻，她一服软，你还不是眼巴巴的自个回去？你忘记她是怎么把你赶出来的了？”

　　林家辉惭愧的沉默着，他听出妻子话中的埋怨，只是唯唯诺诺的说：“妈老了，想我们了。”

　　林之英红了眼眶，难道她不想回去吗？她想回去，但是是风风光光的回去，她受不了为了十块钱低下头求人的屈辱，她干脆说：“那你回去吧，我和闺女留在这。”

　　“英子。”林家辉抬起头，却说不出话来了。

　　永远吵不出结果的话题在两个人的沉默之中结束，林之英转过身，对着店里的试衣镜使劲眨了眨眼睛，才觉得没那么红了，她理了理刚刚烫卷了的头发，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笔，又坐回收银台，对着账本按起计算器来。

　　**

　　到家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小区外面的烧烤摊开始吆喝着客人，听不懂的新疆话和羊肉孜然的味道重重叠叠的刺激着林暖的唾液腺，她不舍的回头看了看那个烟雾缭绕的一街的摊子，林之英不会允许她吃这些东西的，她总觉得不干净。

　　林之英松开手，掏出钥匙，刚锁口一插，门就自己开了，客厅的电视开着，吵吵闹闹的还在重播着新年联欢晚会的小品，林暖换上拖鞋，把棒棒糖放在茶几上的果盘里，看见厨房的灯亮着。

　　林之英探头一看，是丈夫围着个碎花围裙在切着胡萝卜，旁边还放着切好的牛肉。

　　“回来了？”林家辉听到动静抬头问。

　　“恩，回来了。”林之英脱掉大衣，拍了拍，说，“我来吧？”

　　“不用了，坐着吧，待会就好，阿暖呢？”

　　“在呢。”

　　林暖给自己拨了一个棒棒糖，浓郁的草莓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她坐到林之英的旁边，递给她一个柠檬味的。

　　“妈妈不吃。”林之英笑笑，她从包里拿出一卷的杂志剪裁下来的羊绒大衣的款式，这是小玲快要下班的时候专门拿给她的。

　　林之英想了想，挑出几个款式新鲜的，夹到自己的黑色皮本里。

　　林暖看着茶几上摆着的，有些款式和颜色一直是潮流的经典款，有些则是见也没见过的。

　　她挑了其中一张，递给林之英。

　　“阿暖喜欢这个啊？”林之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好看是好看，就是这颜色太闷了，今年还是红色流行。”

　　林家辉凑过来，把闺女放在自己腿上，说：“我看阿暖眼光不错，你那些也太花了，我看那大街上都是这种红红绿绿的，你要是真的打算去参加那个什么展，还是这个好，一看就有特色。”

　　“什么展？人家可是有名字的！”林之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把这页放进包里，说，“到时候带过去让老王先看看再说。也不定都赶的出来。”

　　“行。”林家辉捏了捏闺女肉嘟嘟的脸蛋，笑着说，“这几天都没生病了，爸爸今天可要好好奖励一下我的闺女！”

　　“你就瞎折腾。”林之英白了他一眼，说，“你可别给她吃太补的东西啊，上次喝了点黄酒，就流鼻血了。”

　　“没，回来的时候买了几个樱桃，大得很，吃完饭再吃。”

　　林之英收拾好茶几上的纸，站起来，笑着捏了捏林暖的脸，说：“你爸对我可都没我这么好，哼，就舍得给你花钱。”

　　林暖扬着脖子认真的看着她，大眼睛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林之英满心疼爱，干脆抱起闺女，又狠狠的亲了两口，才算完事。

　　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果然放着一小盘红的发黑的樱桃。

　　林之英捏了一个放在闺女的前面，瞥了林家辉一眼，说：“这玩意哪叫樱桃啊，这不是车厘子吗？”

　　“有差别吗？”林家辉不在意的挑着盘子里的牛肉，把胡萝卜堆在一边，说，“好吃就行了，哪那么的事儿。”

　　林暖咬了一口，红色甜蜜的汁水流了出来，清香在嘴里散开。

　　林之英干脆将整个盘子放在她的怀中，推她去房间里，说：“明天可就要去幼儿园了，今天的古诗抄完了没有？算数做好了么？”

　　“都做好了。”林暖说。

　　“那也得好好复习一下。”林之英说，“去看看明天的古诗，待会妈妈可是要检查的。”

　　在对待学习这方面的事情，林之英总是有一种焦虑感，林暖要是真的只是个6岁的孩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林暖将车厘子放在桌子上，自己从抽屉里拿出本子，又拿起印满米老鼠的铅笔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

　　她的字已经算是很端正了，清清秀秀的，已经快要写满整个本子了。

　　林暖又吃了一颗车厘子，把核放在盘子里，待会拿去厨房。以前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但是那种被强迫着背诗练字的痛苦还是很清楚的。

　　尤其是放学回家，还要在林之英的监视下完成一百道加减法计算，不能用手指头也不能用脚趾头，林暖几乎是一边哭一边写完的。

　　有时候写错了，林之英也不会告诉你哪一道错了，她只是把本子放着让林暖自己去找，运气好的话马上就能找出来，运气不好的话吃过晚饭也找不到是哪一道题，找不到还不能睡，又或者把对的改成错的，工作量加倍。

　　林暖又挑了一颗黑红色的塞进嘴里，现在的她没有这种烦恼，相反，林暖更加享受这样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林之英把闺女从被窝里捞出来，把温温热热的毛巾盖在小脸蛋上。林暖撅着嘴拿下毛巾，又接着蹭了蹭，才算完全的醒过来。

　　“抬手。”

　　林暖抬起一只手，林之英把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给丫头套上，仔细的把领子翻好，温柔的羊绒显得丫头的脸越发的小，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亮晶晶的。林之英轻轻的将裹在衣服里面的头发拿出来，经过一个寒假，头发已经到下巴的位置。

　　“再长长，妈妈就给你买个皮筋扎起来。”林之英说完，亲了亲闺女的小鼻子，把她抱到浴室里刷牙洗脸了。

　　“好了没？”林家辉套上毛衣，走出卧室，敲着厕所的门问。

　　林之英打开门，手里还拿着一根口红，不耐烦的说：“再等等，马上好。”

　　“阿暖呢？”

　　“刷完牙了，在吃饭呢。”

　　林家辉伸手绕过林之英拿出自己的牙刷和杯子，说：“你真打算让她一个人去那个王老师家里练琴啊？”

　　“那幼儿园离王老师家里就拐个弯到了，婷婷那是得去少年宫，姜姐才每天去接。”林之英又说，“前几天我带着她走了好几次，几步路的事情，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啊。”

　　“想多点总是没错的。”林家辉看了看还在认认真真的喝着牛奶的闺女，嘴唇上都浸了一圈白色，还没察觉。

　　他说：“今天我还是跟在后面看看，多想点总是没错的。”

　　林之英放好口红，又凑近镜子仔细的看了看，觉得完美了，才让出洗手台的位置，她说：“陈姨站在门口等着，一探身就看见了，非要去费这个事。”

　　“好了好了，”林家辉挤了一块牙膏在牙刷上，说，“去给你闺女擦擦脸吧，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