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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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后宫诸妃们或站或坐地在正殿里悄声说着话喝茶，等着给皇后娘娘例行请安，如今天热了，坤宁宫里供的茶水都是南来的渠江薄片，香气浓郁清正，叶底形质轻新，茶香中杂糅着淡淡的果香草木香，呷一口后唇齿间都漾着淡淡的清甜余韵。
张贵人捧着茶盏抿了一口茶，笑着夸道：“皇后娘娘这儿的东西就是好，臣妾前些日子上了火，喝什么都觉得怪燥的，今日喝了坤宁宫这口茶，竟觉得火气都被压下去了。”
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绣凳上端坐着的楚贵人：“妹妹，这可是打你们南边来的茶叶，你可得多喝上两口了。”
楚贵人一听，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了，她本是南越小吏家的女儿，全依仗明眸皓齿的容色才被两广总督认作了义女，送进宫来。进宫以来，自己的出身便处处遭人诟病，自义父辞官养老之后，更是失去了唯一的靠山，就连当年的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保住，身子也在小产之后垮了，在病榻上缠绵了许久才又能走动起来。
“多谢姐姐，姐姐为了大阿哥的事情，这些日子更是操心了，更该多喝些好茶清清火才是，离了这坤宁宫，可就喝不到了。”楚贵人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也笑着答道。
张贵人听到“大阿哥”三个字，捧着茶盏的手一滑，滚烫的茶汤溅到了身上。楚贵人立刻“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姐姐没烫到吧？听说姐姐这些日子不分昼夜地为了大阿哥寻医问药，想来是累着了才会这样，可得好好休息。”
早有三四个小宫女上前来拿了帕子擦拭张贵人的双手和衣裳，又把那盏茶水换了下去，坤宁宫的掌事宫女秋蓉也被惊动过来了，关切道：“贵人可要去侧殿换身衣裳？”
张贵人斜睨了楚贵人一眼：“不必麻烦了，我这做了额娘的人，操心的事情多了，难免有累着的时候。我真羡慕妹妹，每日能清闲度日，没得这些琐碎的烦心事儿。”
楚贵人听出这是在暗讽自己膝下无子，只得恨恨一咬牙，转过头去端起自己的茶盏，猛地灌了一大口茶。
是了，在这后宫里，子嗣和帝宠才是根本，张贵人的儿子再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也好歹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纵使在皇后膝下养了那么些年，可以后等大阿哥封了郡王开牙建府了，那张贵人再怎么不济，也比她们这些膝下空荡荡强多了。
也不知等自己年老色衰、老无所依的时候，又该如何自处……楚贵人一想到这里，看着茶盏里清亮的家乡味道的茶汤，竟是一时感伤起来。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怎么都来得这样早？”皇后穿一身描金绣风百鸟朝凤裙，头戴金丝八宝倒垂莲簪，两腮上薄薄地施了一层脂粉，笑着从门外走进来。楚贵人忙用帕子印了印眼睛，随着众嫔妃站起身来。
待皇后坐定之后，众嫔妃才一齐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待皇后赐坐之后，便又点出几位年轻嫔妃关照了一番，不外乎就是如今天气热了，不要过于贪凉，要保重身子，才能好好侍奉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这样的话。寿康宫那边照例传话来说，太后娘娘要潜心礼佛，免了嫔妃们的请安。皇后又与萱嫔几位闲话几句，问了问身怀有孕的丽嫔的情况，便吩咐诸人散了。
张贵人正踏着花盆底要出门，却被秋蓉叫住了：“张贵人请留步，皇后娘娘想留贵人一叙。”
皇后专程把张贵人留下来，不为别的，却恰是为了她心心念念着的大阿哥。
大阿哥如今年已十五，自去年与瓜尔佳家的长女大婚后，于子嗣上一直没有动静，张贵人急得火烧眉毛，恨不得把那瓜尔佳氏叫进宫来每日耳提面命一番。
又听大阿哥身边伺候的人说大阿哥几乎不往福晋房里去，便想办法叫人寻了各种偏方来，每日把那五子衍宗丸、参茸虎鞭汤变着法儿往大阿哥房里送，逼着瓜尔佳氏叫她让大阿哥吃下去。
大阿哥被她这一出整得是烦不胜烦，索性连自己家也不愿意回了，每日处理完公事之后便在毓庆宫蒙头睡到天亮，瓜尔佳氏一脸几日没见着丈夫，哭哭啼啼地到进了宫，到了皇后跟前把张贵人是如何如何逼她，大阿哥又是如何如何的冷遇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皇后倒没想着要再给大阿哥送什么补肾益气的丸药汤水过去，不过是觉着这瓜尔佳氏大约有些不讨希琨的喜欢，便把张贵人叫来商量商量，是不是再往大阿哥房里几个伺候的人。
大阿哥自小在皇后膝下长大，只是这些年皇后一向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太子身上，对他并不上心，就连选福晋也只是随手圈了一个罢了。如今突然关心起大阿哥的私事来，张贵人感激得喜不自胜，跪下来连连谢恩，脸上厚厚的脂粉都扑簌簌地往下掉：“多谢皇后娘娘，娘娘果真是无微不至的，希琨能得皇后娘娘照拂，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张贵人行事一贯是有几分夸张放诞，皇后看着她这幅感激涕零的样子，按了按额角：“那这件事便这么定下来了，下个月那几个姑娘便能进宫侍奉。那些汤啊药啊的，便别再往希琨那边送了，大阿哥现在年纪还小，本宫都不急，你急什么？”
“是是是，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都记下了。”张贵人讨好地堆着笑，“只是不知娘娘挑选的，都是哪家的姑娘？”
皇后整了整鬓角，眼神一挑，语气陡然加重几分：“怎么，张贵人对本宫选的人不放心吗？”
“臣妾不敢，臣妾不过……”张贵人慌忙想要解释，被皇后出声打断，“这件事你就别再操心了，都是为了希琨好，本宫会安排妥当的。你跪安吧。”
“娘娘……”张贵人还想说些什么，皇后已起身带着秋蓉离去了，她只得站起身来，讪讪地出了坤宁宫，一边走一边揪着手里的帕子恨恨想着，“说什么为了希琨好，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若不是她把那个油头粉面的哈哈珠子安插到希琨身边去，希琨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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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次皇后未曾食言，一月不到，张贵人就得了消息，说是有三位姑娘已经被送到阿哥所去伺候大阿哥了，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在她跟前绘声绘色地形容着。
“其中有位姑娘生得格外出挑，就和雪堆出来的冰肌玉骨的仙女儿似的！奴才的哥哥就是接姑娘们进宫的赶车太监，瞧得一清二楚的，哎哟哟，那模样，跟当年的楚贵人比起来都不遑多让，大阿哥见了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张贵人喜得赏了那太监一锭银子：“可打听清楚家世和年纪了？是哪位大臣的女儿？”
“这个……”小太监挠了挠头，苦恼道，“奴才只听说有位鹅蛋脸细腰身的姑娘是安抚使司王副使的女儿，还有一位身材高挑的是按查司检事周大人的小女儿，至于那位生得最好看的姑娘……奴才倒没听人说。”
“就这么点小事都打听不到，我要你这奴才有何用！”张贵人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气得瞪他一眼，恨不得再把他手中那一锭银子夺回来，“行了！下回耳朵给我竖起来！下去吧！”
左思右想，张贵人总觉得心里有些放不下心来，坐在椅子上思索了半日，又吩咐下去：“把我的体己首饰挑三件出来，给那三位新来的姑娘送去。尤其是那位生得最好看的，给她的礼备得重些。”
宫女奉命捧了首饰盒子来，又问：“小主，可要给福晋也送一份礼？”
张贵人冷哼一声：“给她送什么，她这一年都从我这儿折腾多少东西去了。拿了东西又生不出儿子，要送她，自有那财大气粗的娘娘送去。”
宫女捧了张贵人的首饰送去，不多时便回来了，说是两位姑娘把礼收下了，还道改日亲自来给贵人谢恩。
张贵人一听这话，描得粗黑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怎么是两位姑娘？不是有三位吗？”
那宫女垂首道：“是两位，奴婢问了好几次，一位是安抚使司王副使的女儿，还有一位是按查司检事周大人的小女儿，再没错的了。”
张贵人急急起了身问：“那还有一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姑娘呢？不是赶车太监都瞧见了吗？”
那宫女摇头只道不知道，说是阿哥所里除了福晋便只有这两位姑娘了，再没见到别的姑娘。
张贵人气得摔了茶盏：“这也太不把大阿哥放在眼里了！怎么，希琨连个伺候的姑娘都要不得了吗？！哪有这样办事的，我这就去坤宁宫找皇后娘娘！”
张贵人连脂粉都没来得及重施，踩着花盆底急匆匆地就出了延禧宫，一拐弯，刚好就撞见萱嫔和楚贵人携手款款地走过来。
楚贵人素来与张贵人是不对盘的，见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哪有不发话的道理，把一口软糯的南音咬得如戏腔一般起起伏伏：“张贵人这么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哪里？若是要去看望丽嫔娘娘，那可是有些不巧，我和萱嫔姐姐刚去完承乾宫，丽嫔娘娘身子重，已经歇下了。”
张贵人敷衍一般地给两人见了礼，虽是看不惯楚贵人行事，此时却也无心与她计较：“多谢妹妹提醒，我改日再去探望丽嫔娘娘便是。”说完便绕开两人，要继续向前走。
“诶，姐姐留步。”楚贵人又伸手将她拦住，一张略带病容的俏脸笑得情真意切，“听说御花园的荷花开了，姐姐何不和妹妹同去瞧瞧，这种修身养性的事情，妹妹可是每日都替姐姐留意着呢。萱嫔姐姐，你说可好？”
萱嫔一贯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一句话，一问三摇头的菩萨，今日却不知为何，竟然附和楚贵人道：“楚妹妹思念家乡的荷花，张贵人也一同去看看吧。”
张贵人无法，只得心不在焉地随了两人一同往御花园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姑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