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的哥哥》快看你后面

42、番外一

　　周辉某天晚上下班打开自己家的门时，差点晕过去。

　　客厅的沙发生上正端端正正坐着两个人，干枯惨白的皮肤松垮垮的，灰白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看。

　　周辉吓得呼吸一滞，手里拎着的菜稀里哗啦地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上捡了，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手脚不知道放哪里。

　　两人穿着去世时华丽鲜艳的衣服，脸上抹着白茫茫的粉，尤其是宋母，脸颊上两块鸡蛋大的腮红，加上鲜红的嘴巴，像极了纸扎的假人。宋父还像以前一样，伸出僵硬的手向他挥一挥，嘴巴一张一合：“过来坐吧。”

　　周辉盯着对方像卡带一样的动作，更害怕了，死活不敢走过去，但对方怎么说也是他前女友兼现男友的父母，大喊大叫地跑掉未免有失体统。

　　他夹紧了屁股，站在门口，眼睛四处滋遛滋遛地找那个人。

　　也不知道宋寒跑去了哪里，为什么宋家二老会突然出现在他家？

　　最后实在僵持不下了，周辉才慢吞吞踱步到宋父身旁的位置坐下，一脸不自然道：“伯父伯母，你们怎么来了？”来就来，不能用正常点的样子示人吗？

　　宋母木木转动着眼珠子，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说：“就要走了，来看看你们。”

　　周辉问：“走？你们要去哪儿？”

　　宋母扯着僵硬的脸皮，做出一个笑的表情，说：“傻孩子，人死了，当然就要去投胎转世，来世重新做人了。”

　　“你们，你们就要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吗？”

　　有些道理谁都懂，但是要接受却很困难，再必然的别离，来临的那天还是会让人难过。虽说夫妻俩为人高傲冷漠，但也从没有亏待过他，想到过往的种种，他垂着脑袋，眼泪滴滴答答落在膝盖上，汇成一片。

　　宋父伸出僵硬的手，轻轻拍拍他的膝盖，嘴里还是忍不住严厉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也好鬼也好，最后都要从这个世上消失。平常心看待，就什么都看开了。”

　　宋母嗔怪地瞪了宋父一眼，说：“他们年轻人哪能一下承受那么多？伤心难过是难免的，你就不要再摆你那长辈的严厉架子了。走之前多和孩子们说两句好话，别让将来他们只记得你骂骂咧咧的糟心样。”

　　宋父叹了声气，不再言语。

　　宋母拉过周辉的手，深深叹了下气，才道：“本来以为你能和小暖一直走下去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这倒也好，省得他再闹得天翻地覆，连累无辜的人。”

　　周辉：“伯母，我看到你藏在保险箱的日记……”

　　宋母倒像是松了口气：“知道了也好，本来就是我们做父母的错，是我们做错了决定，害了他。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都挽不回了，现在的下场都是我们应得的惩罚，我们俩也没什么怨言，只希望往后的日子，求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这么沉重的承诺他怎么敢应允？

　　周辉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膝盖，没有应答。

　　“我们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安心走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寒？”

　　宋母猛地站了起来，扭着脑袋四处张望，一点没有了刚才的僵硬。

　　周辉正盯着焦急的宋母，突然被人拉了起来，接着被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头顶响起的声音平板冰冷，声线毫无起伏，说：“如果当初你们有这份悔悟的心思，还会落得今天的下场吗？”

　　旁边的宋父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看他。宋母望着儿子的脸，想伸出手抚摸，却被一把挥开了，黯然道：“是我们罪有应得，可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真的是爱你的！”

　　宋寒漠然道：“时间到了，你们该走了。”

　　两位老人煞白的脸白得更甚了，宋母伸手想挽住宋寒的手臂，举起几次后又放下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辉莫名有点同情这两位老人，随口说了句客套话：“天还早，留下吃个饭再走吧？”

　　说完他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鬼哪里用吃东西呢？这不是成心挖苦别人吗？

　　宋家三口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他，个个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挠了挠头，手足无措地低着头。

　　宋寒第一个开口：“好。”

　　宋家二老齐声应和：“好好好。”

　　周辉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挪着脚到门边把地上的菜捡起来，说：“伯父伯母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做！”

　　可惜的是，因为宋家二老出现得突然，周辉买的只是平常清淡的小菜。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吃下去，但是周辉还是决定用心地做。他刚踏进厨房，宋寒就跟了进来，默默地打起下手。周辉瞟了眼被他撕得稀碎的菜叶子，几次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盛了四碗饭，端放到桌子的两边，他和宋寒坐一边，宋家二老并排坐在对面。

　　兴许是因为自己的父母，宋寒脱了高远夏的身体，现在是魂魄形态，当然不会吃东西。一桌子三个鬼，一个活人，周辉自己一个人吃也咽不下去，只好傻笑着往三人碗里夹菜：“伯父，伯母，吃饭。宋寒，吃饭。”

　　他手刚收回来，宋父脸一沉：“没大没小的，怎么直呼姓名？”

　　宋母一看周辉尴尬地僵在那儿，连忙狠狠打了下自己丈夫的手臂：“你真是，在国外都混了多少年了还讲究什么辈分称呼的，自己不尴尬吗？”

　　宋父似乎真尴尬了一下，脸色有点不自然，说：“我忘了。”

　　“没有没有，应该的，应该的。”周辉从小到大见过宋父不止十几次了，第一次见他露出尴尬的脸色，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圆场，扭头对宋寒喊了声：“哥哥！吃饭！”

　　宋寒被他这么一喊，身体震了一下，及其不自然地点了下头：“嗯。”

　　宋母乐了：“我记得以前你小时候来我们家玩，就这么叫他的。每次听到你在楼底下远远喊他，他可开心了，琴都拉走音了，哈哈哈哈。”

　　宋母笑得一点形象都没有，宋父勾着嘴角端起杯酒刚送到嘴里，忽然想起自己不能喝了，又默默放下了。

　　周辉扭头望了眼身旁的人，陪着笑：“哈哈哈，是吗？”

　　他好像有点印象。因为第一次去宋家时是宋寒给他开的门，年幼的他以为宋寒就是宋家负责开门的人，所以后来再到宋家，他总是在楼底下远远地就喊宋寒下来开门。事实上宋寒从来没应过，只是一声不吭地下楼开门放他进去。

　　一回想起那道尖细的童音在宋家楼底下大喊“哥哥给我开门！”，周辉尴尬得一身鸡皮疙瘩。他用余光瞟了眼身旁的人，发现对方嘴角笑意盈盈，目光柔和得像清澈的湖面，竟一点没反感自己母亲的逗趣。

　　晚饭僵持的氛围在宋母一个玩笑里，突然像春风吹开的冰面，一下裂开了数条缝，然后彻底融化了。屋子里的温度上升了一些，互相给对方夹着菜，虽然没有人动口吃下去，但是脸上的笑却是满足愉悦的。

　　一家人聊着天，饭菜快凉时，宋寒夹了一筷子肉到周辉碗里：“你快吃吧。”

　　周辉犹豫了一下，才低头当着三人的面开始吃东西。

　　另外三人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望着他吃，时不时加些菜嘱咐几声。

　　宋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宋母盯着他们俩，有些欣慰地笑道：“真好，幸好是你。”

　　周辉望向似乎在自言自语的宋母，问：“伯母您说什么？”

　　宋母：“没有没有，就是在想……要是能看到小寒结婚生子就再没遗憾了，嘿嘿嘿。”

　　周辉：“……”伯母您真是异想天开呀。

　　宋父眼睛也亮了一下，但是在看到自己儿子瞥来的冰冷眼神后，就默默噤了声。

　　宋寒：“好。”

　　周辉问：“好什么？”

　　宋寒：“结婚。”

　　周辉问：“谁和谁，我？你？两个男的？”

　　宋寒：“是。”

　　周辉一脸痴呆：“别说我们是两个不同的性别，不同的物种，就是你父母也不能同意呀。”再说他才26岁，可不想这么么早就变成天天按时回家陪老婆的已婚男人啊。

　　周辉边说边望向宋家二老，发现宋家二老老胳膊老腿儿的，浑身僵得只能转脑袋了，还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齐声道：“我们非常同意这门亲事！”

　　周辉觉得自己特别像去高老庄抢媳妇的猪八戒，乐呵呵地以为自己背上的是黄花大闺女，结果抢到的是孙悟空……

　　他们简单交换了下戒指，就进了洞房。

　　“嘶——你轻点儿，别扯衣服……”

　　他在床上一直往后退，一直到床沿，下一刻就被人拖了回去。

　　“哎哎哎，你别咬人。”

　　“嗯。”

　　“嘶……你别这么用力顶我，你爸妈还在外面呢。”

　　“嗯。”

　　门外，宋家二老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很大的音量，但是依然无法盖过卧室里的。

　　这小子……是想看他们结婚没错，但是也不用把程序全走完吧？实在要走，就不能等他们俩走了再走这个程序嘛？

　　宋父满脸通红，宋母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宋父一脸嫌弃：“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有什么好哭的。反正你儿子都死了，他和男的女的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宋母抽抽噎噎的：“我只是太激动了……”

　　宋父：“……”

　　早上，周辉起来打开门，宋家二老已经不在了。

　　他回头看向宋寒，对方淡漠的眸底有些晦暗，没有言语。

　　他沉闷地做着早饭，身后有人贴着他的背，将下巴抵在他头顶，轻轻蹭着他的头发，发出惬意的叹息。

　　周辉突然想到一件事，说：“我昨晚真没想到，你会同意宋伯父他们留下来吃饭。”

　　宋寒轻轻嗅着他衣领上的香气，说：“老婆想和公公婆婆吃顿饭，我有何不可？”

　　周辉感觉到了腰部的坚硬感，忍不住翻了个白：“大清早的，你……”

　　身后的人像个执着的孩子，发出闷闷的声音：“我就是要。”

　　早上就这么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