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十一日》北野珩琳

1、第 1 章

　　1
　　“你这么自信为什么还来找我？”衫一搅着自己杯子中的咖啡，低着头问道。
　　衫一并没有看对面满脸自信的程晨。她能想象出陈晨的表情，这些年衫一见过很多对自己感情充满自信的人，最后却潦草离场。只得深夜在酒吧中，在那些不知道为什么摇摆、舞动的人群中，静静的哭泣。
　　深夜的酒吧，谁没有几个故事。或喜或悲。
　　程晨顿了一下，然后自信的笑了。“你真的以为你的姿色能吸引到他？我找过很多鉴情师，她们都失败了。”
　　听到程晨的话，衫一挑了挑眉头。看向程晨，淡淡的说：“既然她们都是失败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
　　程晨并没有被衫一的问题问住，只是稍微笑了笑。她是一个事业很成功的女人，容不得半点差错，哪怕她们都失败了，她也不愿意放过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因为我要的是肯定，我要肯定他肯定不会出轨。我要肯定我们的婚姻不会有风险。没有一个女人会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类型，就你，也无法保证你每一次都会成功吧！”程晨有些强势的看着衫一道。
　　“是，我并不能保证所有的男人都会喜欢上我。但我却没有失败过，你确定要试？”衫一有些认真的看着程晨，眼底的光芒，就像是一把利剑，恨不得将整个程晨剥个干净。让眼前的人，全部展露在她的面前。
　　鉴情师，鉴情，也鉴人。只是这一次，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但殊途同归。
　　“我要！”程晨的目光里没有一丝犹豫，眼睛直直的看着衫一。
　　听到了程晨的回答，衫一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见过的太多了，每一个人开始都是如此，多说无益。无论她如何的警告或是劝诫，都无法阻止。哪怕知道会痛不欲生，却也依然义无反顾。
　　衫一，把这种感情，叫做勇敢。
　　不过也幸好如此，让衫一在这里买下了很多房产和门面，比如这个咖啡厅。
　　“成交！”
　　2
　　衫一按照程晨给她的信息来到了她未婚夫每天都会来的餐厅。她说她的未婚夫，每天下班都会到这家人满为患的餐厅做坐坐。说是喜欢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寻找灵感。
　　经过那个程晨的描述，衫一很快的锁定了坐在餐厅一角的平头男子。如她说的一样，很完美的人，帅气而又内敛，衣服穿的也很有品味，低调而奢华。
　　只不过优秀的人，衫一见过很多，但都逃不出人性。衫一一直认为，男人不是不会出轨，而是缺少一个契机，没有遇到那一个千载难逢的人。
　　而她只要扮演成他们理想的样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衫一带上眼镜抱着几本书朝男子的座位走去。听程晨说过，她未婚夫喜欢带有书卷气的女孩子。因为她男朋友的副业是一名作家，不过没有写过什么有名气的书，仅仅是个人爱好而已。
　　衫一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眼镜带上。起身，朝她的未婚夫走去。
　　“先生，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衫一低头有些怯怯的询问着，低头坐着在把弄手机的男子。
　　男子听到了衫一的声音，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子。不过目光马上就从衫一的面容滑落到衫一怀里抱着的书本上。
　　那是他写的书，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他很少会看到抱着他书的女孩子，还这般千载难逢的出现在了一家餐厅，恰好餐厅里有很多的人，恰好他对面还有一个座位。他本以为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然而这种毫无预谋的邂逅，是真的不存在。他很眼尖的就看到了书名，不知道为什么自嘲的笑了。
　　看着对面男子的反应，衫一内心微笑了一下。
　　这些书是程晨给衫一的，衫一在来之前已经看过了这些书，很是古怪。但是却让衫一找到了出场的契机。
　　他的每本书，里面总有一个角色在期待一场微乎其微的邂逅，在偶然的场合，偶然的那个人却恰恰合拍。而衫一做的就是这些。
　　投其所好，便是如此。
　　3
　　“你也喜欢看这些书吗？”男子支着下巴仰头看着面前的衫一，嘴角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主动的引出话题。
　　上钩了！衫一心中暗暗的想到。但衫一还是装作一个无知少女般，带有些戒备的看着男子，“你……”
　　看着衫一的反映，男子忽然笑了起来。“你不用紧张，坐下吧。”说完，男子看着依旧站在那里的衫一，笑的更加灿烂了“我要是说我就是尘埃，你会不会信？”
　　衫一内心笑了笑，她当然知道他是谁，只是……
　　“什……什么！你你你您说您是尘埃！？”衫一装作惊讶的模样，看着面前的男子，男子依旧在微笑。他的笑容很迷人，如果换一个人，可能真的会被迷住。但是，衫一不会，习惯了就好了，每一次都是如此。
　　“我是尘埃。”说完，尘埃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如果不是眼睛里的那一点狡猾的笑意，真的和喜欢他书的狂热粉丝是一样的。
　　年轻，羞涩，带有淡淡的书卷气的女孩子，是他的理想型，而她的出现，对他而言是梦想的一场完美的邂逅。他曾经像神给书里的角色制造出一场有一场的完美。但他却只是现世里的人，无法制造出他自己的缘分。
　　他有一刻，心中曾无比的希望。希望眼前的这些，如果是真的话。
　　那该多好。
　　可是他的清醒却无情的看透了这一切的谎言。她手上拿的那本书，他还没有对外发售。
　　尘埃静静的看着衫一手上的书，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现在能拿到这本书的，只有程晨一个人。要说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程晨派来试探他的，他不相信。
　　自从他们确定婚期以来，他的身边就冒出了各式各样的女人。但演技拙劣的让人一眼就能拆穿。现在的鉴情师，像眼前这个这么敬业的，很少了。
　　面前的这个人，除了那一本书。完美的无可挑剔。这次程晨应该花了大价钱吧！既然程晨想看到这些，那就让她看好了。
　　想到这里，尘埃忽然有些不耐烦的伸手抓住了对面的女子。
　　4
　　衫一没有想到尘埃的反映会这么直接，一下子被他拉到了凳子上。尘埃一只手挑起了衫一的长发，放到鼻尖闻了闻。
　　“还是我喜欢的柑橘味，准备做的很充分。如果你不是她找来的，我可能真的会爱上你。你是她找的那些人里，最敬业的。”
　　听到尘埃的话，衫一有些吃惊。但是马上恢复了疑惑的表情，像是根本就不知道尘埃在说些什么，带着女子自有的羞赧，又有些着急，急忙将自己的头发从尘埃的手中扯出。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你真的是尘埃吗？”说完，衫一还不忘将话题扯了回去，并附上有些激动的眼神看着尘埃。
　　尘埃听到衫一的话，看到衫一激动的表情。有些疑惑了，但是并没有影响他之前的判断，轻微皱着眉头，直接伸手从衫一的手上拿出了那本书，指着封面上的名字，直勾勾的看着衫一：“这本书，我没有对外发售。”
　　衫一看着尘埃手指的方向，心里暗暗的埋怨程晨，怎么把这本书那给她了。但一边又装作惊喜的表情，高兴的说道。
　　“这本书真的是您写的吗？这是我在这个餐厅一个座位上捡到的，看见了您的名字，我一直还不敢确认是不是真的。没想到原来是您还没有发售的书！”
　　听到了衫一的话，尘埃拧了一下眉头，完美的理由。他真的都快相信了。
　　但又转而一想，想到程晨的性格，呵！
　　程晨，根本就不会带着他的书。他们在一起这么久，程晨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业余爱好。也就不用说，程晨不是一个丢三落四的人。
　　什么事情都整理的井井有条，滴水不漏。没有残缺，自然本身也是一种缺少情趣的遗憾。完美，本身就是缺点。
　　就像是对面演的完美的人，却让他感觉到心灵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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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那就是我多虑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喜欢我。”尘埃忽然笑了起来，扯起的嘴角意味不名。
　　尘埃的笑容让衫一心里有些淡淡的不安，但是还是马上切换了自己的表情。作为一名优秀的鉴情师，在人海里浮沉，全靠演技。
　　尘埃看着已经切换崇拜表情的衫一，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来了兴致。好看的皮囊加上有趣的灵魂，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会真的是他的理想型。
　　“那……那个，尘埃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说着，衫一把书本打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只笔，递到了尘埃手边。尘埃看着递过来的书和笔，并没有接过。
　　尘埃一只手轻轻的推开衫一递过来的书，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了衫一的手。衫一被尘埃忽然抓住，有一丝的惊讶。
　　“那个？尘埃老师？”
　　尘埃握住了衫一的手，笑着对衫一说道：“别老师老师的叫，叫我尘埃。”
　　听到尘埃的话，衫一一脸疑惑的表情，不明所以。
　　尘埃看着衫一呆呆的样子，很可爱，尘埃这样想。比之前那些各式各样，容色倾城的女人，好很多。
　　“做我女朋友吧！”尘埃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脱口而出就说了这一句。
　　说完，尘埃看着面前好像是被他忽如其来的表白吓掉下巴的女孩子，接着解释道：“你喜欢我，而我刚刚好也看上你了。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尘埃忽如其来的反映让衫一有些吃惊，还没等衫一反映过来，尘埃就抓着衫一的手，拉着她出了餐厅，衫一手里的书散落了一地。
　　衫一紧张的看着拉着她出来的尘埃，又一边有些焦急的往餐厅里看去，“书，书掉在餐厅了。”
　　听到衫一的回答，尘埃无所谓的表情看着衫一， “没事，那些书，我家里多的是，随便送你好了。”
　　衫一听了尘埃的话有些气愤的甩开了尘埃的手，“那可是你写的书啊！”
　　说完，衫一甩开了尘埃的手，往餐厅了跑去。看着衫一往屋子里跑动的背影，尘埃低下了头，笑了。
　　戏过了，但是有点感动呢！尘埃心里这么想。
　　6
　　尘埃站在原地，看着前面早已消失门口的身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所幸不到一会，衫一就抱着书从餐厅里跑出来，看见还站在原地的尘埃。
　　“你你还在这里？”衫一有些欣喜，但有马上低下了头，不敢看面前的男人。“对不起，刚刚是我有些激动了。”
　　听着衫一满脸写着不情愿的道歉，尘埃笑了，“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啊？”衫一有些疑惑的问道。但尘埃并没有回答，只是拉着衫一的手，上了车。上车的一瞬间，衫一回头看到了程晨在角落里不可置信的眼神。
　　不负当初的自信。
　　这种目光，衫一清楚的很。在程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结局。
　　尘埃开着车子呼啸而过，衫一看着反光镜里，越来越模糊的程晨。两个人，终是渐行渐远。
　　两个人爱情，从找到鉴情师的那一个就开始终结了吧！衫一很多时候一直都是这么想。
　　尘埃开着车子带衫一来到了他住的地方，衫一走到尘埃的房间，很乱。但是书架上的书却码的很是整齐。
　　衫一装作是一个小书迷的样子，走到架子前带着满脸的惊喜，在书架前雀跃着，以至于没有发现尘埃独自反锁的房门。
　　“我这里暂时只有清水，你将就着喝一下吧。”尘埃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放在了衫一的面前。衫一笑了笑“没事，没想到你真的是尘埃本人啊！”
　　“怎么都不清楚我是谁就敢跟着我走，不怕我把你吃掉”尘埃顺势扶住衫一的肩膀说道。衫一低头看着尘埃的手，胳膊动了动，有些轻微的抗拒。“尘埃先生，还请你自重！”
　　听到衫一的话，尘埃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她请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些吗？”说着尘埃抱住了衫一，衫一急忙抗拒的推着尘埃，叫到：“你放开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尘埃没有理会衫一的抗拒，带着挑逗的笑容，凑近了衫一的耳朵：“别装了，你听，她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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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衫一听到了尘埃的话，愣在了那里。
　　听着外面开锁声，嘎吱，嘎吱。但是没有成功。
　　衫一和尘埃两人就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陈晨在那里拍门叫喊，在那嚷骂。
　　“你们出来啊！”
　　“你们有本事做，那你们有本事出来啊！”
　　撕心裂肺。早已没有了当时自信的语气，一直叫喊了很久。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听到一个重重的靠门声音，然后传来了程晨的哭声。
　　“好了，时间到了。”说着，尘埃脱掉了上衣，搂着衫一打开了门。
　　程晨抱着膝盖，抬头，用哭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二人，之前嚷骂的话语竟一句也说不出，紧紧的咬着嘴唇，咬的发白。伸手拽着尘埃的裤脚，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看着这样的程晨，尘埃松开了搂着的衫一，蹲下来。伸手将程晨紧咬住的唇分开。面无表情的看着程晨： “我们分手吧！你找来的人，我很满意。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听到了尘埃的话，程晨等到了双眼，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尘埃。
　　“我……我错了，你……别这样，好嘛？”程晨像是祈求，嘴角抽动了半天，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句话。
　　但是却没有动摇尘埃的分毫，尘埃扯了扯嘴角，露出了笑容。“你找她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情况？”
　　听到了尘埃的话，程晨一下子颓然了，程晨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了尘埃的裤腿。然后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衫一。
　　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去。衫一看着程晨踉跄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了楼道的转角。随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衫一听到程晨的哭声，手紧紧的握拳。
　　而后，叮的一声。衫一看着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是程晨打过来的余款。一笔很大的数字，一分不少。
　　8
　　看着衫一的手机界面。尘埃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卡，有些疲惫的说“这笔买卖，你赚了。钱都在这里面，你自己去取吧！”
　　看这尘埃递过来的卡，衫一没有去接，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是我？”衫一疑惑的看着尘埃。
　　尘埃笑了笑，像是嘲讽。
　　“因为我太了解她了！最后一个人，她一定会找万无一失的。”
　　“那你也不能确定我是最后一个？”衫一没有接受尘埃的答案。
　　看着质疑表情的衫一，尘埃忽然凑近，认真的打量着衫一。“看来你还不清楚你自己的魅力。”
　　衫一被尘埃的回答弄的一头雾水。
　　这场交易从开始，就是迷茫的。尘埃早就在程晨来找到她之前，就已经找过她了。但他们只是网聊，并没有见面。他们的协议，更像是一个赌约。
　　如果程晨答应了，那么尘埃就输了，需要付给衫一双倍的报酬。所以从一开始，尘埃就输了。所以从程晨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衫一就知道，程晨的结局。
　　只是，衫一并不懂为什么尘埃要这么做。他有别的选择，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尘埃摇了摇头，笑着看着衫一：“你在鉴情之前，会问那些来找你鉴情的人，她们是否相信过我们？”
　　衫一一下子无法回答，她见过那些女人自信的模样，可她却没有真正问过，她们是不是相信他们所爱的人。
　　如果相信，她们何必找她鉴情。
　　如果不相信，那为什么算爱？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而已，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理由让我改变了心意。”尘埃接着说道。
　　“是什么？！”衫一有些激动的想知道尘埃的另一个理由。
　　尘埃看着衫一的样子，深情一笑。
　　“我没有骗她，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9
　　“你说什么？”衫一矢口叫了出来。
　　“你很敬业，你精心打造了一个我理想中的角色，我心中完美的人。我爱上你，奇怪吗？”尘埃摆着手，手上拿着的银行卡放在了衫一的手上。然后慢悠悠的走到了沙发上，脸上全是遮挡不住的落寞。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走？”衫一疑惑的问。
　　尘埃忽然认真的看着衫一，张嘴：“因为我清醒的知道你是假的。”
　　尘埃没有管衫一的反映，像是自嘲一般的接着自言自语道：“创作本身就是理想与现实的交接，有些人沉迷其中，有些人更加清醒！”
　　对啊！她是假的，她不过是假装的一个完美的形象。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尘埃喜欢的衫一，只是为了目的站在他面前的谎言。
　　衫一捏着手里的卡，还是轻轻的放在了边上的鞋柜上。从一开始，她做的就只是帮程晨在鉴情而已。
　　可是……
　　“这么久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尘埃忽然叫住了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衫一。
　　衫一站在门口，捏紧了手。衫一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张开嘴，吐出了两个字：“衫一。”
　　说完，衫一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家里之后，衫一不在为人鉴情，只是专心的经营她的咖啡店。她认真的看过尘埃的每一本书，这次不带有任何的目的性。他的书，荒诞却又真实。
　　让她沉迷其中，不知不自觉，也变成了一个爱书的人。
　　而最近，她看了本很不错的书，笔名很陌生，叫做二月。但是他的书，像是沾上了魔法，现实的交接却又充满了幻想。很像那个人，却又超脱了那个人。
　　他们很快的约了见面。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有些熟悉的男声，传入了衫一的耳朵里。衫一抬头看着脸上笑意盈盈的男人，一下忘记了自己搅动咖啡的手。
　　“你怎么把笔名改成二月了？”衫一看着面前的尘埃，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还没问你，怎么真的变成我书迷了呢？”尘埃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看着面前的衫一，尘埃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因为，二月，没有衫一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