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
案发的那天晚上，黄明昊一夜都没睡。他躺在床上，外面亮着的灯跟冲天的火光似的，快要把屋内的窗帘烧着，人群很喧闹，各种交谈声混杂在一起传进他的耳朵里。然而这屋子里却又空前的安静，仿佛一墙之隔，就是两个世界。
但他一个人，还是害怕。
黄明昊自诩以前没有这么胆小过，十几岁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度过，对于小偷劫匪他却从未犯过怵，偶尔还学学雷锋见义勇为。
他心里念着蔡徐坤，明明安心，却还是害怕。害怕自己就此一命呜呼，再也见不到他。刚刚死亡离他那么近，那么近。如果围观群众再来得慢一点，是不是那人就会毫不犹豫地举起枪，瞄准他的脑袋。那时的黄明昊一无所知，仇杀、情杀、劫杀，任何一种情况都不能减少他死亡的概率，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他看清了罪犯的脸。
他又莫名其妙被卷进了一个案子里，同八年前的情况一模一样。黄明昊哭笑不得，但最后还是只剩下了难过，因为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叫“蔡徐坤”的人来救他了。
坐在床上抱紧双腿，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坐了一夜，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八年前他刚离开的那个夜晚里，醉不成欢的蔡徐坤。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外面人群闹了一夜，终究还是因为要上班上学的缘故，各自散去了。死一个人无非就是上赶着凑凑热闹，出于同情心惋惜几句，但自己的生活还是得过下去。每个人都是这么在活，哪里又会有多余的时间和闲心来替一个死人料理后事。
所以八年前的黄明昊，能够遇上收留他的蔡徐坤，是幸运得再不过的事情了。
那句文艺的句子怎么说来着？
“遇见你，竟已花光我的所有运气。”
他觉得是这样的，他从不怀疑。
*
黄明昊被警察局一个电话叫了过去，毕竟当时他也算是附近的住户，叫去问问情况也无可非议。他忽然想起八年前自己跟着蔡徐坤一起去警察局报案的时候，换了国家，换了案件，换了警察，他自己也换了身份，可就是觉得，身边应该是有一个蔡徐坤的。
他又想他了，他知道。
黄明昊跟在警官后面，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眉。
大抵是一些无伤大雅的问题，诸如案发时你在做什么，有没有听见什么。黄明昊一五一十地答了，只忽略了凶手注视下的诡异笑容。他不知道凶手在何处，也不知道贸然开口会将自己陷入怎样的危险境地。也许是八年前的案件太过刻骨铭心，所以他至今对警署不是很放心。
但是心里还是矛盾的，从警官提问的穷追不舍就可以看出来，这个案件并没有找到关键的破案点，也许他所提供的线索将会十分重要。
而且他也是刚刚才得知，死者竟然就是他修电脑时，对他一直抛媚眼的那个户主女儿。虽然他对她实在没什么好感，但好歹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这样隐瞒关键也算是间接阻挠破案了吧，他……真的可以做到问心无愧吗？
抱着这样的心情，黄明昊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警署。
背着维修工具四处奔波，他在忙碌中逐渐忘记了这份心情。但一旦自己一个人安静下来，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家户主女儿可能是瞧上过他，三番四次地寻找各种借口让他过去修电脑，而每次他都只觉如坐针毡，只想逃离。现在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死了，他反而有一些不习惯。
再也没人找借口让他去修电脑了。
说起来，这个女孩除了性格开放一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缺点，怎么就会被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盯上呢……
黄明昊觉得有些可惜。
他窝在自己家的沙发里，灯也没开，电视也没开。又是一个夜晚，外面的月光洒满了一屋子，像流淌的银河，熠熠生辉，而他蜷缩在温柔的流光里期期艾艾。
谁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如果是蔡徐坤，他会……怎么办？
黄明昊忽然想起那个八年前畅谈于客厅的深夜，也是这样的氤氲月色，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谁也不看谁，却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就是在那个时候，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于角落的黄明昊开始觉察到蔡徐坤由生向死却又无所畏惧的魄力。他问：“黄明昊，你想过死吗？”
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当所有的重担朝你一齐涌来，只需要用一个“死”字就可以摆脱所有的绝望。现在的他，一个劲儿地想要逃避，想要独善其身，跟那种觉得“死了就一了百了”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好像不用问，也能知道蔡徐坤的答案了。
所以第二天的新闻里，出现了黄明昊的身影。案件有了重大转折，各大媒体必然都争相报道。在独家新闻的利益驱使下，谁又能在乎黄明昊个人的安危呢？虽然他已经极力躲避，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了镜头上。
他早已想通，便也没再那么计较。
不计较是不计较，可是他还是害怕啊。
他那么高调地出现在电视上，任谁都能看到他的模样。黄明昊心烦意燥地关掉电视新闻，谢绝了周围邻居的敬佩拜访，躺在沙发上发呆。
天色渐晚，日落的最后一抹金黄撒在他的脸上，也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了。再过不久，月亮就会从不知名的角落里窜出来，像一只眼睛一般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心里慌慌的，却又不知道为何。
大概还是心理作用吧，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正这么想着，门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他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起来。屋子里很安静，他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直觉告诉他，这一次来的人很可能不再是那些恭维的邻居。
他一点一点地靠近，在敲门声的焦急催促下，试图从猫眼看清外面站的是何人。走到一半，不太放心的黄明昊又折回去拿了根棒球棍。
“黄明昊，你在吗？快开门！”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惹得他的瞳孔骤缩，心跳似乎停顿了一秒，满脑子的害怕在听到蔡徐坤的声音之后顷刻崩溃，化作铺天盖地的委屈与难过。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来了……
“……你……怎么……怎么……来了啊……”他想要说的好多话都被收纳在了无边无际的哽咽声里。
“蔡徐坤……”他兀自喃喃，顷刻之间流下两行泪来。他想起离别时的生不如死，八年来的朝思暮想，还有昨日决定出面作证后的“死别”决心。
为什么要在他抛弃羁绊不顾一切之后，又一次闯进他的生命。
“黄明昊！”门外的人还在孜孜不倦地敲，“快开门！告诉我你没事！”
他想起初见蔡徐坤时候的窘迫不安，他自卑地走出门，站在门口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最后却仍是从蔡徐坤卧室的床上醒来。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人在意的。
又是在出现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之时，当所有无情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他的脸，当所有人都只是赞扬于他提供的重要讯息，无人理解他的危险处境的时候，他再一次被蔡徐坤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了起来。现在那个人，站在门外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为他心急如焚。
真是……犯规啊……
黄明昊慢慢清醒过来，开口：“我……我没……”他想说他没事，他急切地想要回答蔡徐坤的话，可是就在那一刹那，蓦地从背后生出一股寒意来。
*
蔡徐坤自从离开餐厅便马不停蹄地往这个小镇赶，一路上也了解了很多信息。
黄明昊身在案件之中，当局者迷，虽然看见了罪犯的脸，但仍旧不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警方通过他的证词很快锁定了嫌疑人，目前仍旧在逃。
在那一个诡异的笑里，凶犯雪白的牙齿展露无遗，因此少一颗牙齿的古怪之处自然也被黄明昊清晰地瞧见。最终确定的嫌疑人是死者的暧昧对象，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包括死者的家属。
死者一向过得开放，男伴数不胜数，没人知道她曾在什么地方留下过情，冲着这么一个执念很重的人。这样的人，讲究的必然是睚眦必报。
为什么那时候会看向黄明昊呢？蔡徐坤只能推测，那位凶犯百分之八十知道这栋房子里住着的是他心上人思慕的对象，所以才会故意冲他瞧去一眼，故意冲他露出那样渗人的笑容。不是无意，而是警告。只不过正因为他这样狂妄的警告，给了黄明昊当证人的机会。
他原本没有动黄明昊的心思，此刻想没有也不可能了。
原本想的是无人知晓他的存在，也没人清楚他跟死者之间的关系。黄明昊出面提供了有力的证据，他逍遥法外的日子因为黄明昊结束了。
所以不得不说，此刻黄明昊的处境，危险得不能再危险。他必须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至于要怎么保护他，那是看见他平安以后才有心思去想的事情。
从凶手的角度，黄明昊这个人“勾引”过他的女人，他念在对方没做什么事情放过了他，却又被黄明昊的作证扰乱了他的计划，那么现在，黄明昊只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托Leader打听到了黄明昊的住宅，便一刻也不停地往这边赶。害怕晚一步，见到的就是对方的尸体……
蔡徐坤不敢去想，不愿去想。他好不容易知道那人还活着，他思慕了八年之久的人还活着，他还没来得及与他贪欢半晌，一世白头，他不可以又一次离开他，不可以永远离开他！
黄明昊，你一定要没事，求你。
求你……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