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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撩拨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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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断了的万俟炆有些不高兴:“肖爱卿,这是朕的家事。”言外之意关你啥事。
肖岩眼中轻蔑一闪而过,自他坐稳秉笔的位置,他就再没对这位假意卑微过,更别说东厂倒台两厂并管。没了他的扶持,耽于美色的皇帝能有什么心思面对朝臣政事。他微眯了眼,只有意道了句:“贺万金正被押往京中,臣以为,贺贵妃这时候总该安分些。”
万俟炆脸黑下来,但到底没了气焰,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他懂,方才意乱情迷乱答应的……唉,还有母后皇后那两双眼在后面盯着…他正了正神色:“爱卿说的有理,贺万金的事爱卿秉公处理,一定秉公处理……至于你,万俟婉,就依肖爱卿所言,回宫思过,这个月不许离宫半步。”
“是。”万俟婉垮着肩膀,恹恹回答,在万俟炆挥手赶人前,又深了口气,小手一指,“那个…诶,陆太傅还让皇兄批示来着……”
“……还批示什么,肖岩代朕给你请假,陆太傅那边也麻烦肖爱卿交代交代。”
“是,臣遵旨。”
万俟炆心情不佳,急需软香温玉抚慰,挥手赶人:“走吧走吧。”朕要带爱妃回寝宫继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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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宫。
肖岩一路跟着没好气的万俟婉回来,瞧着一言不发的长公主径直回了寝殿,摔到床上就不动了。
在门口看了全过程的夏莲想去劝慰几句,被肖岩一个眼神阻止了,抬眼见天上日头快正午了,便吩咐人先准备午膳去,而自己则推门入了寝殿。
床上的人背对着他趴着,看不到表情也知道在自个儿生闷气。反正也不急着回西厂的肖岩唤了一声“长公主”,自是没得到回应,于是就近往床榻前一坐,看她人什么时候折过身来。
万俟婉自是知晓他的动静,朝着床顶翻了个白眼,带着气翻了个身:“肖督主这么忙,来本宫主这干嘛。”
肖岩顺势握了她的手,抚摸了下她手腕上的月亮菩提珠子:“肖岩是公主宫里出来的奴才,寝宫思过是奴才的主意,公主您说奴才来干嘛。”
清冷的气息喷在颈侧,丝丝缕缕的暗昧。今世没祈望和他如此亲近的万俟婉觉得不自在,往后躲了躲,抽出手:“现下你是两厂厂督,操心的朝事不少,你在皇兄面前害我禁足近一月有意思啊。”
这话明显还带着气,肖岩叹口气,温和着语气一点点分析给万俟婉听:“奴才说句不中听的,您这两月学业上的心不在焉,罚个禁足不算重。您觉得陆太傅的思想迂腐奴才不反对,但您要像上回奴才看到的那样有理有据,才是正确。拿着一摞并不优秀的‘作业’送给皇上责骂,却不往太后那儿送,公主这么聪明不就是知晓你皇兄只是当下气气便罢,而您母后那边可就不那么好应付,不是吗?公主乖些在宫里待着,奴才保证下月陆太傅授课时不再针对公主便是。”
哇,肖岩果然是了解她,将她的心思分析透了。万俟婉心里也没气了,眉眼展开,弯着嘴角笑:“这可是你答应的。”
肖岩看她一眼,点头,接着边理蟒袍边起身往桌边走,拿起桌上茶壶替自己倒上一杯,一口饮尽后,才悠悠道:“自然是奴才答应的,公主学业的事奴才也揽下了。你的皇兄没时间顾及您,自然由奴才顾及着。禁足这些天,便每日誊写十页《大学》吧。”
“儒家修身治国平天下的书啊,我才把它抄了一遍。”万俟婉拉下脸来,“本公主这么紧着读它干嘛。”
“我朝官定的学堂教学和科举必读之书,天下文人都要研学的,您说读来干嘛。”肖岩悠悠回她一句,有些话还不能说透,“每日十页并不多的,奴才是为公主着想。”
万俟婉盯着肖岩看了半晌,肖岩也由着她看,不知万俟婉心中琢磨了什么,她人败下阵来,终是不情不愿的点了头:“知道了,听肖督主的便是。”
这时,夏莲和春枝一道端着午膳回来了,推门进来见肖岩还在,略有惊讶。
“督主,这都中午了,您还没回去?”
“是啊,这是要留下和公主一道用饭?”春枝边布菜,边道。
万俟婉抢过碗来开吃,嘴上还不忘斥一句:“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用你做主?”
春枝讪讪的跪下,赶紧认错:“公主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夏莲在一旁瞧一眼别扭的万俟婉,再看一眼隐约含笑的肖岩。暗自摇头,看来这肖督主惹咱们主子生气,还严重着。
肖岩也没瞧这两个奴婢一眼,心里却琢磨着该是找个机会把春枝调走。而他人走到万俟婉近前,朝万俟婉躬身,蟒服阔袖下的手不经意碰到她戴菩提珠子那只手腕,指尖轻轻一划,皮肤立时带起颤栗:“既然公主不留,那奴才只得回西厂了。这些日子别想着偷懒,奴才有时间便来守着公主誊写《大学》。”
肖督主的小动作两个奴婢自然没看到,但当事人万俟婉却是一个激灵,又水汪着眼睛狠瞪了肖岩一眼:“快走快走。”最近的肖岩真是奇怪又碍眼。
肖岩一笑,有些如沐春风的味道,直起身子,交代两个奴婢好生伺候着,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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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西厂偏厅。
因着白蚁破坏木材还弄死人的事,督主府的建造延迟并更严苛了些,近来肖岩都是继续休憩办公皆在西厂。
手里西厂的账本被放下,一旁伺候的赵福弯身收起,等着闭目按鼻梁的肖岩有所指示。
肖岩睁开眼,双手拍了拍,偏厅门开,进来难得一身常服的林永顺。
“给沁芳轩的莲婕妤带个话,本督用她这颗棋子,让她最近离贺贵妃远着些。”
林永顺领了命,又多嘴问了句:“那贺贵妃人……”手上比了个是否处置掉的手势。
“不用费事,等贺万金那老东西到了京城再一并处理吧。”肖岩勾了个冷笑,“能被本督所用的从来是听话的棋子。”
“督主英明,属下这便去宫里一趟。”林永顺打了个冷颤,拜别。
赵福过去关了门,顺便瞧过天色,放轻了声音问到:“亥时三刻了,督主先洗漱吧。明日曹党一众问斩,还有得您忙呢。”
“嗯,差人准备热水吧。”肖岩想到明日曹党问斩,面上缓和了些,明日一过,便能了一桩大事了。
第二日,阴冷灰暗的天配合曹党将灭的阴郁氛围笼罩着整个汴梁城。
因着肖岩要准备监斩工作,今日早朝走了个过场便散了,且大臣们也不愿在这样凶煞的日子触霉头,最近以陆太傅几个弟子为首的弹劾折子递得勤,那位本就不高兴,若在今日还没点收敛,怕是不想要自己脑袋了。
巳时刚到,紧闭的西华门缓缓开启,一左一右两列禁宫侍卫共两百人,中间一列南北镇抚司调来的锦衣卫一百人,再加上一列东西厂里自己的番役一百人——浩浩荡荡的四百精锐往法场而去,皆是为斩曹党做的准备。
西缉事厂外,法场已搭建好,几个赤膊袒胸的行刑者或坐或站,正仔细擦拭着手里的鬼头刀,时不时喝上一口烈酒。搭了围栏的法场外,早早围了看热闹的百姓,因着问斩的一干人特殊,个个都提心吊胆着。
阴冷的天渐渐布满乌云,西厂的门也开了,番子们押着曹元德曹元文为首的百来号人上了行刑台,挨个跪地,或惊恐发抖或死寂麻木。
死囚、刽子手、法场侍卫皆就位。天更阴了,层层乌云厚重的像随时会落下倾盆大雨。巳时三刻了,督主大人的身影还没出现。
人群有些骚动,见问斩时间将近,忍不住又害怕又兴奋的小声议论着——
“这次东厂真的是被连根拔起啊,那些个东厂旧部只要有个一官半职的一个都没放过。还有呢,听我西厂里当差的侄子说,磕头求归顺的当场就给杀了。”
“哼,简直杀人不眨眼!”
“嘘,不要你的小命了!西厂那位可是玉面修罗,脸长得极好心肠也极狠!”
“是啊,你看台上这些人,男的女的都有,曹家兄弟的那些个家眷,只要十四岁以上的,可是一个都未放过。”
“不过听说曹元文家的两个小公子保住了,但送去哪儿就不知道了,其余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则是发配西北边境为奴去了。”
……
这时,吵吵嚷嚷的议论中西缉事厂大门出现了一道不容忽视的身影——满面冷意的肖岩,姗姗来迟。
他的身后,赵福一手拿着把黑色的油纸伞,一手端着套冰裂纹茶具,跟着身着黑色蟒衣的主子上了监斩台。
肖岩撩袍落座,一直在监斩台上候着的监斩官赶紧将行刑名单呈上来:“督主,午时了。”
看一眼旁边指向午时的五轮沙漏,肖岩将册子翻开,随意扫了扫:“人到齐了?”
“属下再三核对过了,三百零三人,都在这跪着呢。”
“嗯。”菩提珠串上的穗子带着金丝云纹的袖口扫过第一列打头的三个字,肖岩略微停留后抬眼,从一众囚犯转到围观百姓,此时的法场已经安静无声,都等着他下令。
“既如此,”肖岩丢了册子,瞧着阴郁的天,薄唇轻启,“斩。”
管他是哭是骂、是怨是咒,刽子手们提刀准备,一口烈酒下肚,手起刀落,利刃见红,曹党百来号人皆身首异处。
轰隆——天公作美,豆大的雨点一瞬间倾盆而下,血腥味开始扩散,和着雨水浸染开来。
早有准备的赵福已经将油纸伞展开,他稍垫了脚尖,将宽大的伞面罩上起身的肖岩。
颀长的身影在阴雨中旁人看不真切,但他瞧得清清楚楚,赵福人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们督主看着那一颗颗滚落的脑袋,冷着眸子,白皙如玉的脸从毫无表情到嘴角勾笑,嘴里还轻轻道着“这雨,下得倒是应景”。
那么多人啊,同时人头落地,督主着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