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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寒暑相推,又是两年。
      纷纷扰扰了多年的江湖终于过上了两年平静日子。
      两度合作,七大剑派同气连枝,亲得跟一家人似的。
      覆灭无剑天,冰炎城居功至伟,冰炎城主辛涵本可籍机呼风唤雨,无奈他胸无大志,不爱江山爱美男,以冰炎城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为代价,换回了疯疯傻傻的秦玄羽,无剑天前任门主。
      冰炎城本就是旁门左支杀出来的黑马,如今再无《冰炎宝录》,大家乐得相安无事。
      武林太平,江湖无波,无妄大师每日打打木鱼念念经,日子过得本也清闲安逸。
      只是这日虚文道长又来拜访,一石激起千层浪,宁静的日子似乎也不再那么易得了。
      “多日不见,上人一切安好?”
      “劳道长挂念,老衲一切安好。”
      “那了空和尚研习佛法,近日可有长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空颇有慧根,又兼勤于诵习,佛法精进。”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那……无妄上人最近可曾接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消息吗?”
      “阿弥陀佛,少林已经好久没有与外界互通有无了,老衲未曾听闻。”
      “据传近日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白发恶魔,自上月起,苏州、金陵、九华山,杀了三个去过一夕楼的武林高手,行踪不定,神鬼莫测。一时间江湖躁动,人心惶惶,不少人提心吊胆,疑心就是那无痕郎君白发萧一意重出江湖!”
      “哦?果有此事?”
      “贫道前几日特去金陵探路一遭,确有此事。此人内力纯厚手法诡异,被杀之人死相安静完整,确乃无痕郎君杀人之风。”
      “咦,这就奇了,无痕郎君自两年前上了思过崖就再未下过少室山,其内力也是你我二人联手封治,且早已剃度,再无白发了呀!莫不是有人借其名号兴风作浪?小小毛贼掀不起大风大浪,虚文贤弟不要太过杞人忧天。”
      “普通毛贼断无此等精深内力,贫道怕是其中另有蹊跷。虽然如此,你我二人还是上崖探视他一番保妥安全,上人以为呢?”
      “算起来也确有月余未见了空了,就依虚文贤弟所言,也好看看他近日研习佛法有什么进展。”

      悟过崖上仅有草舍一间,满室静寂,轻风翻动经页,并无了空身影。
      无妄上人行至桌前,抄习的经卷有板有眼: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想……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树欲静而风不止,吾欲……
      “虚文贤弟,你来看这里。”
      无妄上人将并未抄完的经卷最后一行凌乱行书及其中不合经文处指给他看,虚文道长摇了摇头,举起食中两指所夹一点残烬,“这是落在《金刚经》中的。”
      发黄了的烧焦字条只有六个狂草:“……不思量,自难忘……”
      无妄上人也摇了摇头:“看来了空暴戾未绝,凡心难断啊。”
      “先别妄下结论。”虚文道长审慎道:“我们还是当面问个清楚吧。”
      刚出草舍未及寻找,就见了空一人独立悟过崖边,正在冥悟。
      思悟佛法必要心念皆空,崖前站司利于焦中精神摒除杂念,佛家悟法原有此种先例,自那日了空言他难于入定,无妄上人便将此法传授与他,却未料已两年了他还要依靠此种方法,看来这其中必有缘由。
      虚文道长张口欲呼,无妄上人摆了摆手:“入定不易,我们还是回草舍去等吧。”
      二人刚欲转身,却见了空忽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直直向崖底一头扎下去!

      突发变故,虚文道长吃惊不小,却见无妄大师处变不惊,身子飞鸟一般直随而下,半空接住了空,踏着崖壁不一刻登至崖顶,上了崖岸呼吸不乱,不气不喘,虚文大师心中叫好,好不佩服。
      二人连忙将了空转至草舍,刚一搭脉,无妄大师脸色微变,再细细搭,面色便一点点凝了下去。
      了空睁开双目,见是二位大师来到,起身便要行礼,无妄大师微微笑:“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了空,你呕这黑血,有多少时日了。”
      “这——”
      “好好想想,不必急于答复。”
      “是。大约……两年前,冰炎山一战时就吐过一次,后来隔三五月呕个一次,从未在意过,只是这几月来呕得一日比一日勤了,将近……将近三月一次。”
      “唉!”虚文大师重重叹气:“有如此情况,如何不早些说来听!”
      无妄大师亦是罕见地着急:“还有何种征兆?”
      “早起及深夜常觉胸闷气短,严重时甚至觉得下一刻便要无气可喘。”
      无妄大师微做怒色:“这又有多久了?”
      “也有几月了。”
      “糊涂!”无妄大师少有地大声,几近呵斥:“怎么不早早言语!”
      “大师莫要妄动嗔戒。”了空笑得坦然:“了空可是要不久于人世了吗?”
      “胡讲!”无妄大师连忙纠正,目光却又闪烁不定。
      “出家人不打诳语。”了空有些调皮道:“大师又要犯戒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无妄大师顿足慨念:“罪过啊罪过,是老衲疏忽了,是老衲疏忽了。”
      虚文大师听得一头雾水:“大师,怎么回事?”
      “《冰炎宝录》阴邪,修炼时需凭借两蟒毒素,若是不停修炼必会致命,老衲只考虑到了这一点,却未想到如此若毒素流通全身,发毒毕竟较慢,但若骤积一处,日久则为内伤。你我二人封住他周身血脉,真气不达四肢百骇,无异于强行阻碍毒素流通。如今见他如此病况,怕是毒素积在了心口丹田,这心口丹田不宜用针不易下药,最是敏感脆弱,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

      “大师莫要太过心焦,虚文愚见,还是赶紧替了空破除周身封闭血脉,早些让真气畅行才是。”
      “正当如此,正当如此。”无妄上人自责太过有些手足无措,听了虚文建议忙要实施却又犹疑:“可是,即便现在打通血脉也只是将毒素暂且打散,日久仍要生变,治标不能治本,我担心终归要有性命之忧啊。”他转向了空:“了空,你不是知晓《宝录》最后一页秘密吗?怎么不自行施救?”
      了空苦笑:“在下只是虚张声势,最后一页何等重要,崔城主从未告知过了空其中玄奥。”
      “哦?”无妄上人吃惊不小:“老僧实在想不到崔城主心机如此之深啊”
      “哪里,崔城主也只是怨恨太过罢了。”
      “身在危难,仍不忘替他人辩解,老衲果真是没有看错人啊。”
      “哎呀无妄大师,你我二人还是快些动手吧,功过是非,日后有的是时间评述。”虚文大师见二人仍不急不躁,一唱一响,不免焦急点破,无妄大师双手合十直念佛号:“是老衲糊涂了,是老衲糊涂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二位大师也不必再为了了空耗费元神了”,了空淡然阻断二人,“侍佛两年,了空一切早已看破,包括生死。”
      “怎么,了空你不愿恢复功力?”无妄上人十分诧异。
      了空缓缓摆了摆头:“大限必至,只是早晚之别,何时解脱,并无差异。了空念佛食斋为平生赎过,余愿已足,再无他求。”
      “哦?果真如此吗?”虚文道长掏出残烬:“这——又做何解释?”
      了空一见那残烬,面孔“刷”地就红了:“这残烬是二年前了空初入佛门,夜中烦懑难于入眠,就默习下了东坡居士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写入不久就自行焚毁了,不意竟留下这六字残烬,一直没能丢弃。”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虚文道长自幼长自武当,自是不懂那儿女情长是如何牵肠挂肚,无妄上人本自俗世,念及那绯侧缠绵的绝世词句,理解非常:“‘树欲静而风不止’,下一句想必是那‘吾欲爱而其人不在’了吧?”
      了空绯红着脸将头低下:“了空六根不静,至今仍常念凡尘俗事,今早确想全身心抄诵佛法驱赶心魔,却未料那断句竟不知不觉出自我手,了空愧惭难当,便去悟过崖站思以求入定,想不到连崖边站思这最后一法也不顶用了。了空顽愚,请方丈责罚。”

      “阿弥陀佛。”无妄上人向虚文道长道:“如此看来,山下之事,定与了空无关了。”
      “山下之事,山下何事?”了空见虚文大师点头赞同忙追问道。
      “山下有人扮出你的样子杀人作案,怕是来者不善。”
      “无痕郎君已死,天下人尽皆知。江湖之事,已与了空无关。”
      “阿弥陀佛。”无妄上人良久开言道:“依老衲所见,那冒充之人必定另有所图。解铃还需系铃人,了空,一会儿待我二人为你解缚,你还是下山去吧。”
      “为何?去解决那冒充之事吗?如此大可不必替了空解缚,二位大师难道不怕了空再度作恶再兴风雨吗?”
      “非也非也。江湖之事,自有江湖中人去解决,老衲此行放你下山,是放你还俗的。”
      “还俗?”了空吃了一大惊:“一入佛门,了空就已打定主意终身侍佛。从未想过还俗啊!怎么,了空果真卑污至此,就连佛门也不能再行容纳了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是我佛门不纳,实乃你了空尘缘难断,终究与我佛门无缘。你还是不要为难自行留在这里了吧。”
      “大师明鉴,了空哪里有难为自已。了空是自愿出家,为平生杀戮赎罪的。”
      “人死不能复生。为了死生而苛求生者并非我佛本意,有了赎罪向佛之心,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上人!”了空行了一个大礼:“求上人不要赶了空下山。自冷然死后,了空一切心念皆已随他去了,苟活于世全赖佛光普照,若是连佛门也不得入,了空就真不知要皈依何处了!了空日后定当全心向佛再无杂念头,求上人让了空在此了此残生吧!”
      “阿弥陀佛,了空你自已难道不知,郑施主仍常驻你心未有片刻稍离,岂是一句驱赶心魔一心向佛就可奏效的?这两年来老衲便不该强人所难。萧一意施主你本就一世孤苦,如今更是时日无多,不如还是去些你想去的去处,做些你想做的事吧。”
      “可是,可是上人……”
      “不要再说了!”无妄上人看透了空本心,一抚袍袖将了空身子强行推转过去,与虚文大师十分默契地三两下为了空解了周身穴脉。
      毫不理会了空苦苦哀求,无妄大师直将了空推送出山门:“与我佛是否缘尽,就全看你的造化了。他日若果真无处可去无枝可依还可回来,少林山门永远向你敞开。化解《宝录》之事,我二人能力有限,爱莫能助。那与你交情不浅的女神医近两年医人无数,名声大噪,你还是去寻她讨教一二吧,去吧!”
      萧一意心知无妄大师与少林是断不能再收留他了,默默磕了三个响头,无可奈何地下山去了。
      走在路上仍是僧胞一件,天地茫茫竟不知去向何方。
      美兮那里是不想再去了,〈宝录〉的病治也治不好,本就以为我已死了,又何必徒增感伤,再痛它一次。
      今时今日,一应故人他都不想见。秦玄羽有辛涵照料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是古玥,看在秦玄羽的面子上,辛涵也应该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现在只想去冰炎城看看袭月院那几栋房子,梧桐孤水,毕竟与冷然最快乐的日子是在那儿过的,如今能给他带来些温暖安慰的,只剩那几所房子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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