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等雪 ...
-
次年,尸魂界十几年来难得一次真正地入了冬。
秋季还未消去足迹,天气便匆匆转冷。萧萧的风席卷而过,摧残了枯枝的古树,逼走了街上的人群,只剩老房的木门还在吱吱作响。
离瀞灵廷近的区域常受保护,人们自然团团围在一角,谈着最近这鬼天气。而远的本是四处杀伤抢夺混乱不堪,现在则却得凄凉,风里隐约含着杀机。
天冷了,冻裂了几处地表,却丝毫不见冰雪凝结。瀞灵廷的队长多少察觉到蹊跷,一方面给巡逻队增了些人手,一方面派人寻找原因。
“呼~”雏森对着双手呼出口大气,白色的气圆滚滚地在手心上转动着,她又搓搓手,抱怨道,“这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啊,还不下雪。”刚说完就打了哈欠。
“别再等下雪了,进房吧,照着下来后几天可能还会更冷。”靠在一旁的凛水也无心再呆下去,起身就要离开,随口说道,转而不经意地补充道,“但下雪的话可能还要约莫几周吧。”
这么一听,她先是表情僵硬了好一会,似乎还是有些不服气,但风一起,就又匆匆尾随着凛水窜入房里。
“怎么,回来了?”冬狮郎睨眼看着她那窘迫的神情,表面挖苦道:“笨蛋啊,感冒了还去等着天下雪。”说罢,他又随手向她仍去件外套。
雏森还没反应过来,扑了个空,这下反倒是凛水伸手接住了。
她似乎是故意气对方,恼火道:“小白什么意思呀,看看别人凛水多好,不也都陪着我等下雪嘛!”
局外人莫名其妙地就被拉入这场争执,自然想澄清。他摆摆手,尴尬地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试试今早是否真的比昨天更冷罢了。”
他原本还想着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但这么一说,希望显得更为渺茫——只见双方把头各自一甩,似乎还不服气地哼了声。
这么冷的天,真亏他们能吵得那么激烈啊……
见他们暂时还未发生什么大问题,他便独自回了房间。他的肘部支在桌面上,托着腮,挑着眉,无心地看着窗前的风铃,逐渐陷入沉思。
铜铃在风的作用下来回律动,带着那刻有水蓝纹理的符文布随之飘扬,带着他的思绪飘去无际的远方。
飘雪,他偏爱这种凛冬中踏雪寻梅的意境,或是外冷内热的韵味。特别是那种像天空里的流星缓缓落下的雪景,柔情的雪,亦如亲情的暖流般淌过心底。
一年里,他曾三番五次地问过自己父母的下落,曾三番五次地借口亲自去找,甚至当着冬狮郎的面问。当然,他曾三番五次地失败过。
一场寒冬,再次勾起他的回忆。记忆里的家,似乎也曾经经受过这样没有雪的冬天。
休战时。由于天冷,母亲就常常扑红着脸,在厨房里煮着多少的佳肴。炉里,那温热的火舌舔舐着雪白的瓷碗,亦如母亲脸上的红晕那般慈祥。父亲刚从山里砍来好些树木,手提肩扛地运回家里。几丝冷风灌入房内,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改,边关好门边说道:“这些柴够用好一会的了。”
那时,家里总是比外面的世界暖那么多,天冷却不见有一点寒气渗入屋内。不,也许只是在屋里消融了。
寻找的失败,总使他感觉原因出在自己身上,是自己没有那个运气与人脉罢了。就像是那个夜晚里的他,年纪尚小,没有保护城池的能力,没有守护父母的能力。
往后的时间里,他甚至连陪着亲人看雪景的机会也没有。这无疑成了个遗憾。
大厅里的吵闹声,瞬间把他拉回现实。
“雏森桃!我说过我热,你赶紧给我穿上去!”
“什么嘛,明明小白才穿这么点,我都穿得快成胖子了,为什么你不穿啊!”
“你……别弄!”
“穿上,我可是你的姐姐呀。”
“……”
一秒,两秒……
“哥,哥哥快出来看看小白怎么了,是发烧了吗,脸好红啊。”
声音还没落,雏森突然就从房外窜出来,生拉硬拽地把凛水拉了过去。
刚看到冬狮郎那窘迫的神情,凛水却没有一丝担心,反倒是有些不厚道地暗笑起来。
……
也许,陪着他们等雪也不为一件坏事对吧。
时间渐入中午,他们间的闹剧最终以雏森独自等雪告一段落。
“话说冬狮郎,你喜欢看下雪吗?”凛水突然从书中抬起头来,冷不丁地问道。
“你喜欢的话就自己去等。”他不悦地皱着眉头,直接揭穿对方的意图。
“那也总不能就这么闷在家里吧,”凛水收拾好重重叠在桌上的书籍,起了身很自然地对他伸出手,似乎想顺便拉上一把,见他不为所动,又似有心似无意地补充道,“桃已经在外面等了好几个小时了吧。”
这么一想,冬狮郎额上就不由得蹦出几个弯曲的“井”字。
那个家伙……真的是个傻瓜吧!
冬狮郎绕过凛水的手,转而扶着身旁的矮桌起了身,嘴里似乎还说什么雏森的坏话。
凛水见此状,轻轻一笑收了手,无心地跟在他后面。
……
“唉,哥哥也来了啊,”仔细一看下面还带着个冬狮郎,雏森的惊喜神情立马转而鄙夷,“你不是说什么‘傻站在那还不如不看’么?”
“你!”冬狮郎刚想冲上去就被凛水一手拦在身后,轻声告诫道“桃,别再闹了。”
“怎么哥哥总护着小白啊,吵架了又帮帮我。”
“因为冬狮郎年龄尚小,你……”他原本刚要改口,未料到先是手掌的那阵刺痛感传了过来。他用长袖掩住手心,暗暗“嘶”了声,沉着脸转移话题道:“冬狮郎,找个地方坐下等吧。”
雏森还在好奇着他怎么了,却只见冬狮郎像是顺了他的意那样,板着脸从他背后走出来,边走似乎还能边听到不明显的“咔咔”声,最后才愤愤然地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在石板上。
雏森却还是不解,道:“咦,哥哥怎么了吗,还是小白又干嘛了?”
“不是,突然抽筋了而已”他一面掩饰着,一面连哄带骗地把她唤去,“找个地方坐着吧,也许过会便是有雪了。”
虽然她自己也想不懂为什么待会就会下雪,但就算是得到一个人不准确的猜测,也足以让她又多了分期待,随即欣欣然地跟着他,很自然地坐了过去。
可是……
为什么你们俩一定要坐在我旁边。
冬狮郎啊,“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呐。
随着话题的终结,环境似乎也逐渐掉入冰点——一天里仅有几小时有阳光的时间终是过了。一场连结果都未必拥有的等待悄然在冬中开始,在风里持续。天渐傍晚,这时的风则更是肆无忌惮,啸啸地,击退了天边的昏阳,啸啸地,吞噬了干裂的大地,却也呼地声消失在他们身边。
他们的到来,使雏森又活泼了几分,要么谈着雪是怎么样的,要么想着些怪诞不经的事情,净问着凛水为什么。反倒是被硬是挤在中间的冬狮郎,无声地反抗雏森过激的举动。
至此,她确实仅是为了看雪,但他们却不是,至少不只是。
在这场看似无望的等待中,谁也不拆穿谁,因为他自己也不想被拆穿。他只是感觉这样互相陪伴着很不错,那想象中雪绒飘扬,亦如柳絮纷飞的场景一下子显得不再重要——他所偏爱的那股在冬里的暖流早已淌入心间。
是的,就像这未必下雪的天一般,这次陪伴也未必迎来结果,迎来雪华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