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太阳,温暖,破碎 ...
-
秋风开心地笑了,阿鸢也松了口气。
他们对视相笑,继续吃饭聊天。晚上该上床睡觉的时候,阿鸢才突然想起,家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而他只好跟秋风挤在一起睡,当然,他们睡一张床。
阿鸢的小屋非常干净整洁,只有载着满当当的书架,书桌,书桌上摆着台灯和一张小床,并,虽然小,但是对于他们两个一起已经足够了。。
床单是素白的,整个房间非常简约干净。床的上方有个小窗,白天,日光洒落。晚上,透过月光。
阿鸢并不介意和别人挤在一起,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差别,何况是陪伴自己一些长大的发小。可他看出了秋风的别扭,白白净净的人,竟红了整张脸。跟个小姑娘似的。阿鸢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个男的,从小玩到大,什么没干过,还有什么害臊的。
秋风解释“我只是不习惯两个人睡在一起。”
阿鸢说“那我和父亲睡或是睡沙发,你就可以自己睡了。”既然朋友介意,那他退一步也没什么。
秋风忙说“不用了,不用了。”然后拉着阿鸢坐到床上。解衣关灯睡了。阿鸢原来就有晚睡的习惯,总要睡前看些书才能睡去,这次不能打扰到秋风,只好在脑中想着书。
秋风的声音响起“阿鸢,你说我妈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阿鸢安慰他“不回就不回,你又不是小孩。”阿鸢用一种愤怒的声音答。
他想起幼年就抛弃自己的母亲。不回来又怎样,他依旧过的好好的。
你给的所谓的母爱,不需要。
秋风沉默,阿鸢沉默。
许久阿鸢对他说“对不起。”阿鸢不该把自己的情绪加给别人。
秋风继续沉默。
之后的日子,阿鸢还像以前一样。秋风变了很多,怎么说呢,变得更积极、上进了。
之前的秋风成绩一般般,之后拼命地学习,赖着阿鸢给他讲题。
阿鸢一直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好学生,学习特级棒,又听话斯文。秋风看来,这家伙和老师说的人简直不沾边。在他看来,阿鸢就是一个把自己用刺伪装起来的刺猬。因为,他和自己不熟的人一句话也说不上,即使对方先开口,他也只是保持优雅的冰冷的微笑,说实话,人缘并不好,只有发小秋风一直和他交好,也是因为阳光、人缘好的秋风,阿鸢帮老师管理班级也得心应手。
春夏秋冬,早起一起上学,途中秋风背诵诗文,阿鸢听着挑错。或是阿鸢背诵单词秋风跟着他动人的声音一起记忆。中午留在学校刷题,秋风把不会的留着等他做完讲给自己。傍晚秋风踩着铁轨披着紫色晚霞听阿鸢总结一天的重要知识,若火车驰来,踩铁轨的秋风会被阿鸢生气地扯下,揽下,警告他不许再冒险。
当然,秋风的成绩飞速提升,只排在阿鸢一人之下,有时和他并排,老师不再对他冷眼相待,而是用他激励学校的学生,整个学校氛围提了不止几个档次。
初二暑假,两人在第三天假期上午彻底完成所有暑假作业和其它资料。阿鸢对那些看了几十遍的、连秋风也在闲暇时候读了几遍的闲书没有要重翻的意愿。他和秋风商量去城镇淘书,秋风答应,他也该去取母亲卡里的钱了,赖在阿鸢家一年了。
怎么去?虽然离火车站并不远,但两位青春少年还是决定省下钱多买些书。九点多的夏日,并不很热,暖暖的。
秋风顽皮地拍了阿鸢的背,一溜烟向前跑,边跑边喊“乌龟。”阿鸢心道,幼稚。
脚步不自觉的跟着他追了起来,嘴角也勾起,追他。纤长笔直的腿煞是好看。
阿鸢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跑了一段时间,耳边呼啸温柔的风,助他欣赏那清爽的背影。他想,一直陪着这个太阳一样温暖的少年也不错,嘴角的弧度更大,此刻眼中只有秋风。
阿鸢出神时,秋风猛地转身,阿鸢来不及刹车,直接撞向他。秋风忙得接住他,一个大大的充斥着汗水味的怀抱。
阿鸢耳根红透了,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仿佛自己的心事被秋风看透,挣扎出怀抱。问他“怎么突然停下来?”
秋风似乎还想着怀抱,愣愣的。回答“我听见你在笑。”
秋风从小到大没看到阿鸢有任何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没见他哭或笑出声,他把自己的心情买在最隐蔽的地方。秋风的确看见了,阿鸢好看的笑颜,清澈干净。很美。知道他在看自己,某人的耳根快熟了。
秋风又说“我们快到了,走着吧。”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变得低沉磁性。
“好。”阿鸢快速回答,他刚刚没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秋风比他高些,默默地跟在阿鸢身后,为他遮阳。
二人到了城镇,阿鸢把要取钱的事告诉他,让他在图书馆看会书,等办完就找他。二人分头行动,阿鸢把脑中的事清理干净,沉浸在书中,如痴如醉。
时间飞逝,阿鸢已经看完三本书了,抬头望向窗户,已经是傍晚了。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秋风的影子,急忙带着挑好的书买下出去。
长腿踏出去的第一眼就看到秋风,橘红的夕阳掺着金色,浸染出朦胧的美感,靠着灯杆子低头安静地看一本小书。原来他早就买好了,不想打扰自己看书才一直等着。这个傻子。
阿鸢还没叫住他,对方先抬头,盯着他的眸子。目光纠缠片刻,他拉住阿鸢的手,郑重的在他手心放下一个冰凉的东西,一个银白色的小鸟项链。他笑嘻嘻的从衣领下掏出另一只小鸟,也是银白色的。秋风说“你手里那个是我,我的这个是你,不许拒绝。”
阿鸢陷入沉思,无功不受禄。算了还是收吧,他的犟脾气,急了说不定会亲手给自己戴上,盯着自己不许摘。
又踏上回家的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你妈妈给你打钱了吧。”阿鸢担心秋风母亲真的会撇下秋风自己生活,那秋风岂不是比自己还可怜。
“嗯,还寄来了信,让我好好生活。”秋风心头一暖。两个心中有伤的少年彼此依偎取暖。
他们回到家就开始看书,看完自己的和对方交换。静谧的夜里流淌昆虫的乐曲,虫声新透绿窗纱。
两个少年就像幽会的情侣,时时低头议论“看这段很感人。”、“他怎么就这么死了,太不值了。”欢乐中透漏出默契。
过了很长时间,阿鸢发现父亲竟还没回来,比上次更晚。心中跳出不好的想法,决定去矿区接他。阿鸢当然去过矿区,为了给父亲送伞,父亲炭黑的脸布满怒气,大骂了他一顿,放下活送他回去。
秋风劝他,没事的,你别慌,说不定一会伯父就回来了。
阿鸢说,我要去我要去。阿鸢不知道他跟秋风母亲是一样的语气。
秋风说,我陪你一起。
他们带着小小的台灯在黑暗中慢慢前行,秋风心中祈祷。
他的父亲,自己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把能得到的最好的全都给阿鸢。
他知道父亲的付出,他也知道父亲从不告诉他生活有多难,自己默默承担一切,似乎每个男人都有为家人奉献的心。
上天庇护,千万不能出事啊。阿鸢在心里陌陌祈祷了上百遍。终于,在月光下来到矿区,矿区里异常的开了大灯,矿口旁边是散落的工具。不好,阿鸢冲向亮着灯的矿房,若真出了事,大家一定会在屋里,只是那个出事的人千万不能是父亲啊。
进去,两张床上坐满了脸上涂着黑炭的矿工,他们神情凝重的低着头,不语。
见他来到,头更低了,工头见他来,语气不善“谁家的孩子,快家去。”
阿鸢脚不曾移,坚定地望着众人,昂起头,报了父亲名字。工头转身沉默,一位身材微胖的矿工站起,告诉他,你的父亲出事了,被另一位矿工(李四)骑车送医院了,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一条命。
阿鸢无法呼吸了,就好像有人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四肢发软,父亲正值壮年,出事了?一阵眩晕打在头顶,眼看要摔在地上,秋风急忙搀住他。
那位矿工说,我送你去医院!工头转身,狠狠瞪着那名工人,边瞪边威胁,你敢!出去了就别回来。那位微胖矿工顶回去,反正你也要接机开人的,出了事就换一拨人再给你卖命,对出事家属随便找借口撇清关系,塞几千块钱抵人命,总是这样,你不怕遭报应吗?
工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喝了一声,滚!
然后领着阿鸢就往外走,自行车小,阿鸢把台灯给了秋风,让他自己先回去,秋风应了,他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冷风无情,阿鸢却不觉得冷,反而希望风再大些再紧些,把这噩梦吹醒。
胖矿工(张三)身子强壮,骑得飞快没有喘气,想来这个人应该是父亲的好友。
阿鸢脑中一片空白,不相信,努力让身子保持稳定不再颤抖,可他,做不到啊。那是他的生父,爱他的人。
不久车子在医院门前停下,阿鸢跳下车子,张三也撂下车子。
二人急忙赶到急救室,急救室门前的是矿工李四,他此刻在走廊里来回焦灼的踱步。张三抓住他问,转安了吗?李四矿工摇摇头。
时间陷入煎熬的沉默。
滴答滴答,走廊的挂钟惨笑着,一点一点咧开鲜红嘴角。
阿鸢一颗心被煎得五成熟,刚涮过冷风,又冒了一头热汗。
唰,门开了,护士推着一位病人出来,问她,她答,病人家属见最后一面。
阿鸢平静地跟着她,跟着她身后的父亲,在氧气盖下艰难的呼吸。
父亲,你还记得你要给我做个书桌吗?父亲,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你知道吗?父亲,别想着那个女人了,她早走了。父亲,你站起来啊。站起来,站...起来,好吗?
不落一尘的病房,护士默默出去,关门。
阿鸢握住父亲的手,粗糙厚实,用力捏着,渴望回应,但终究没有。
眼泪打转却没有溢出半滴,他怕父亲也落泪,情绪激动。
父亲迷蒙的眼中饱含情意,颤动的青唇断断续续吐出一行字,
白鸢,你长得很像你母亲,她叫紫鸢。
阿鸢落下第一次眼泪,泪珠滚滚掉了下来,父亲的手温渐渐消失,阿鸢搓热了自己的手捂着他的手却捂不热。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