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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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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约法三章”之后,接下来的几日,解宏远很快便习惯了与洛尘共居一屋的日子,他甚至对每日家常的劳作,有些乐在其中。
尽管洛尘没有明确提出反对,但解宏远也不曾考虑过雇佣仆役来帮忙照顾两人的起居生活,他既已下定决心不避人间烟火,就真将这些寻常的买菜、生火、烧水、打扫、洗衣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当成是静心的修炼。
在逍遥谷时,洗涤衣物之类的事情本就是每个弟子的本分,只不过解宏远入谷之际年龄尚小,这些零零碎碎的杂务,许多都是大师兄宋霄包揽了。
再之后,宋霄肩负门派越来越多的职责,再难抽出时间照顾小师弟的生活,解宏远家中放心不下,出了一笔厚资,硬是在逍遥谷中安排了两名杂役,服侍解宏远好几年,直到宋霄因“云碧宫”上官宸叛变事发,解宏远离群索居,不要任何人打扰,这才告一段落。
而这回,这位“不扫一屋也无意扫天下”的逍遥公子,不但为了清洁,自己洗起衣服,还在洛尘行动实在不便,伤处也不好沾水的那头两三日,硬将洛尘的衣裳也扯过来,在洗衣盆里一阵胡乱地旋转。
洛尘不比解宏远身怀武功,伤势之故又行动迟缓,几乎什么事也抢不过解宏远,只好无奈地袖手旁观,也幸得他不能说话,不然,一个深谙家事的人,看着解宏远那持着扫把飞檐走壁地清扫,提着抹布挥鞭如雨地擦拭,估计少有能忍住不开口咆哮的吧。
只不过唯有一事解宏远是做不来的,那便是肉菜买回来之后的烹饪工作,他只能干些生生火添添炭柴之类的粗鄙工作。
解宏远其实倒是乐于尝试,勇气十足地把饭烧成了夹生,嫌肉不熟而将其直接炒成了肉干,这些走了形的食物后来全进了洛尘的腹中,解宏远在吃了自己的“杰作”后,是情愿饿上一餐,也不肯再动筷子。
从此之后,洛尘便态度强硬地谢绝了解宏远的再次跃跃欲试。
毕竟,以他的个性,实在看不得解宏远如此浪费,加之,解宏远做的饭菜委实难吃,就算面对的是恩人,也无法昧着良心恭维。
于是厨房中,俩人就各有了分工,通常便是解宏远负责煎药看火,而洛尘则负责做菜。
解宏远惊喜无比地发现,洛尘居然是烹饪的高手,除了饭烧得香软可口,做起其它菜来也很有一套,相比酒楼食肆,竟也不差多少。
接着有一天,解宏远特意跑到码头买鲜鱼时,有个等级不低的丐帮弟子主动上来搭话,告诉解宏远,杨燕燕那小太岁和华山肖阳夏少侠正在寻他,解宏远这才想起,当日在“红绿楼”一别之后,他就把这两个年轻抛诸脑后,那两人不知他下落,难免担心。
如此想来,不由感激起那两位小友的情意,解宏远便把与洛尘的新址告诉了丐帮弟子,丐帮弟子记下之后告辞离去。
解宏远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回去之后甚至不记得和洛尘提上一句,孰料当天下午,肖阳夏和杨燕燕便提着烧鸡、腊鸭,和两坛子酒找上了门来。
这俩不速之客大出解宏远的意料,只是人既然来了,还是带着酒肉上门,却也不好意思将其扫地出门,他将洛尘叫出来,在三人之间均以“好友”的身份相互介绍。
杨燕燕本来就是丐帮舵主的姑娘,自己虽没有满街乞讨的经历,但自小看惯穷困潦倒、无家可归的人,其中也有不少人因穷病落魄而至貌丑身残,因而她虽对解宏远竟会结交洛尘这样的人而有些好奇,对洛尘本人倒是毫无鄙夷轻视之意,听说洛尘是个哑巴后,便用起了白老爷子的那套手势,与洛尘随意交流起来。
但那肖阳夏却是不同,他尽管钟情杨燕燕,身上却少不了名门子弟的高傲,听说这丑陋的、身世模糊的男人竟被解宏远称友,对洛尘是左右打量,上下揣摩,却怎么也克制不住眉头的蹙起、嘴角的微撇。
解宏远看在眼里,不快在心中,等挨到了晚饭点,当杨燕燕对洛尘的手艺赞不绝口时,表示下回还要继续来大快朵颐时,他逮着了机会,借题发挥,笑吟吟地对杨燕燕道:“燕小太岁,你还是别来了,省得跟着我们这些腌臜一道,坏了你自个的姻缘。”
杨燕燕愣了愣,她是少女情怀,听到“姻缘”二字难免羞涩,不过一来江湖儿女,她天性也豪爽,听得不解,便落落大方地问:“解大哥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的肖郎,可不大看得起我们啊——是不是,肖兄?”解宏远向肖阳夏微微一笑,慢声细语道。
他比肖阳夏年长,这声“肖兄”叫得肖阳夏差点喷饭,他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解宏远,在对面那人莫测高深的微笑中张大了嘴巴。
“看不起?”杨燕燕一点即透,秀眉登时一拧,瞅向肖阳夏,拖长了腔调,“肖少侠,你要是看不起解、洛两位大哥,那是不是更看不起我这个乞丐的女儿?”
“不不,怎么会?”肖阳夏连忙道,他不由地暗暗叫苦,自己那不合时宜的自命不凡,似乎捅了解宏远的马蜂窝,连带着杨燕燕的马蜂窝也被殃及。
“没有吗?肖兄啊,”解宏远似笑非笑,悠然而道,“你可要晓得,我也要尊称洛尘一声‘兄台’,你瞧不上他,自也瞧不上我,咱们只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燕小太岁和肖兄的婚礼,就请先恕我无法参加了,唉——”
他一下子又扯上了杨燕燕,杨燕燕听得更加怒目圆睁,肖阳夏被噎得结结巴巴,见解释不清,无可奈何下转向洛尘,正待开口,却见洛尘已然端起了眼前新添了酒的酒杯,直向他举来。
解宏远立马伸手拦住了,瓮声道:“不行,你伤还没全好,郎中说了,得禁酒。”
席上四人,三人杯中有酒,洛尘的杯子里则只装了水,现在他把里面的水喝干了,斟满了酒,对着肖阳夏双手举起了杯。
听见解宏远的劝阻,洛尘侧头向他一看,扬起了嘴角,眼神温和,解宏远皱皱了眉,没有强硬阻止,转向肖阳夏,看他如何应付。
肖阳夏到底不是愚妄之人,他即刻明白洛尘主动示好,既有要化面前干戈为玉帛的意思,更深一层还是在为他寻台阶下,他大为感动,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也两手捧起自己的酒杯,不无动情地道:“洛大哥,这杯我敬你!”
话音落,他便一昂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洛尘朝肖阳夏点了点头,也把酒全数倒入喉中。
肖阳夏待洛尘坐下,这才有些羞赧地对解宏远道:“解兄,你该信小弟没有看不起你和洛大哥了吧?”
解宏远“哈哈”一笑,顺手捞起酒壶,给肖阳夏杯中重新满上酒,道:“行,就凭你这声‘洛大哥’,我敬肖贤弟三杯。”
酒饱饭足后,天色已晚,肖阳夏和杨燕燕便没有多留,告辞离去,解宏远送至门口,单独拉过肖阳夏,打听之下,却也是既没有镖局新的动向,也不再有金成济的消息,他吩咐肖阳夏,若见到金成济,一定要速来告知,肖阳夏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待送走客人,余下的俩主人打扫完满桌残骸,回到厅中,解宏远忍不住对洛尘道:“我就想给那小子一个教训,你干嘛帮着人家搭台阶,好没意思。”
洛尘叹了口气,给解宏远打着手势,末了,似乎仿佛担心解宏远不明白,又近了两步,无声地用唇语补充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解宏远嗤笑道:“饶了做什么?他要不是看不起你,我也犯不着,幸好这小子在心上人面前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然,我可不会这么算了,非让他在杨姑娘面前丢乖露丑不可。”
他原以为洛尘这老好人的脾性,又得跟他争辩——不,更可能的是,不争辩,直接逃离战场,没想到,洛尘认真地听他说完,半晌未作任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从口中做出两个字:“谢——谢——”
“呃……”解宏远一腔战意,铁拳打中软棉花,不知所措,竟然感到两颊有些发烫,平日的如簧桥舌顿时全失了能耐,他回视着定定地看着他的洛尘,两人相觑片刻,不约而同地双双露出了微笑。
解宏远软声道:“你不必客气,我很少真正将人当作朋友,你既然是其中之一,我当然要在人前维护你,侮辱你便是侮辱我。”
洛尘做了一串的手势,解宏远看明白了,不禁又笑了起来,胡闹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他斜乜着洛尘,不怀好意地道:“嗯,谁说你配不上?我们很般配啊,你瞧,身高差不离,身量——嗯,你看起来要壮一些,不过,那个地方,我们可差不多,是不是?”
他边说边邪笑着,往洛尘的鼠蹊部瞅了一眼,洛尘会意,瞠目结舌,毫不客气地给了解宏远的小腹一拳。
尽管力道不重,但当那拳打中解宏远的时候,还是把洛尘惊得动弹不得,解宏远作势捂着肚子,闷哼道:“你还说配不上,都敢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