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枼》六月的雪

2、第 2 章

　　两年多的相亲经验对于丁筱舞来说，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让她看清了那些男人的丑恶嘴脸。这样也好，替她省了不少做那些无聊的白日梦的时间。
　　通常，对方一听说她是X大毕业的高材生就双眼放光，再见到她的本人时，那两眼中的两颗红心几乎要让她相信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可好景往往不长，等她细数了她的成长细节及她“不良于行”的右腿时，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两颗前一刻还散发着万丈光芒的红心，渐渐地失去那美丽的光泽，直至变为一潭死水。当然也有不畏荆棘，继续前行的勇士。但基本上都经不住她接二连三投下的烟雾弹。所以，最后，还是只剩她孤身一人继续悠游于这茫茫人海之中。毕竟，世上美女何其多，聪明人都知道没必要浪费时间跟精力在这样一个条件不算顶尖还有点小缺憾的人身上。
　　她承认，她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故意和夸大其词。但婚姻呐，乃人生之一大要事，她当然得为自己好好把关，免得所托非人，日后再懊恼万分。
　　丁家老妈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用心不良，在接连失败好几次之后，她就把相亲的场地搬到了自己家，亲自督促她那不争气的女儿。
　　一大早被老妈的电话从被窝中拉起来后，丁筱舞就借口没电关了手机，然后拎了包到海边一晃就是一整天。在这种阴沉沉的天气中看海，少了毒辣的紫外线的照射，别提多惬意了。等她傍晚从车站买了票赶到家门口时，阴沉了一天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大暴雨，还伴着刮得人东倒西歪的大风。她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好运，就听到老妈在屋内责备她的声音：“怎么拖到现在才到家？人家小叶早到了，等你很久了。”
　　小叶？第一次见面就叫得这么亲热！谁叫他自己那么早到，等那么久活该。心里虽这么想，但碍于老妈的淫威，却只能对着背对门口的身影道歉：“不好意思，因为交论文耽误了点时间。”
　　对方只是略微停顿地点了点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回到与她老爸对阵的棋盘上。
　　不错嘛，看来这家伙不但收买了她老妈的心，还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她一向对相亲这件事持反对意见的老爸放下成见，与他对弈。
　　丁筱舞一边换鞋，一边细细地评估着这位据说老妈想用来结束她24年单身生活的“重量级”人士。
　　这么急着收买人心？不嫌太早？！
　　感情这种事，最重要的还是当事双方的感觉吧，他与她还未见过面，单凭别人的片面之词，不怕上当受骗？看样子，又是一个被她的表面条件所蒙蔽的可怜虫。
　　“丁筱舞，进来帮忙洗菜吧。”丁筱优从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精彩的内心活动。
　　正要往厨房移动的脚步却硬生生被丁家老妈给拉住，“厨房的事我跟筱优能搞定，你在客厅陪你爸他们下棋吧。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么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下棋还要人陪？丁筱舞闻言郁闷的猛翻白眼，“妈，我这两天为了赶论文都没怎么睡，可不可以……哦，好吧，好吧，我陪！”未完的话语在丁老妈地怒瞪之下只能硬生生地转了个比较讨喜的方向。
　　于是就见某个不情愿的相亲女主角在她老妈的目光逼视下极不情愿地坐到了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相亲男主角身旁。
　　然后，她听到一个好听的男中音在她耳旁响起，“你会下围棋么？”
　　“呃，不会。”
　　“唉，她呀，别提了。明明是跟筱优一起学的，可现在人家都可以赢过我了，她却还是一窃不通。”丁老爸谈起这个就很受挫，估计这是他“所向无敌”的教师生涯中最大的败笔。
　　“嗯。”某位男主角淡应了一声，又继续投身到伟大的围棋事业中去。
　　丁筱舞这才转头偷偷地打量着身旁这位传说中的“绩优股”。大热天的，他居然还裹着衬衫和长裤，可见耐热功力不是一般的强。哪像她，每到夏天，那些丁筱优强烈建议能体现女性曲线魅力的牛仔裤就上不了身。所以她的夏装里，清一色的全是裙子与短裤。
　　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的头发看上去很柔软，发质应该不错；俊挺的五官可能因为不经常笑的关系，看起来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最吸引她目光的还是他那双修长的手。此刻正一手捏着棋子，一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老妈好像在电话中提到过，他是个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的，手都长这么好看么？看来她以后一定要好好观察下。
　　这男人怎么看，条件都还算不错，怎么也会沦落到需要相亲的地步？而且还愿意跑到她家来？
　　正狐疑地猜测着他这奇怪的举动时，一抬头就看到丁筱优端着碗糖醋排骨在那笑得一脸暧昧，“亲爱的姐姐，要开饭了，帮忙端一下菜吧？”
　　丁筱舞气极，以前的相亲宴，她不是都溜得不见踪影么？这次怎么一反常态地如此积极？
　　席间，丁筱舞被有意无意地安排坐在男主角身边是必然的了。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她亲爱的妈妈，自己一个劲地往人家碗里夹菜就算了，还拼命挤眉弄眼地让她“服侍”身旁这位尊贵的大王。令她一顿饭下来都食不知味。

　　屋外的风雨在她们饭后半个小时之后还是没有减小的趋势，伴随着越加大的风声，阻去了男主角的回去之路。这种情况自然是令丁家女主人乐得笑眯了眼，“对了，我今天下午听气象报道说，今天这场雨没那么快会停。小叶，下雨天的晚上开车不安全，今晚就留下来吧。”
　　丁筱舞闻言瞪大了眼，“可是妈，我们家没有多出来的客房啊。”
　　“这有什么的，你今晚去跟筱优睡，小叶就睡你房间了。”嘿嘿嘿，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妈……”这也太夸张了吧，第一次见面的异性，居然要让他睡自己的房间？！
　　无视大女儿强烈地反应，丁老妈转身对着男主角笑得一脸和谒可亲，“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小叶，我给你找换洗的衣物去啊。”说完就要行动。
　　还算识相的男主角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不用了，伯母，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下雨天路滑，而且你看外面的风那么大，万一刮倒了路边的树正好压到你怎么办，……”丁老妈越说越夸张，“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不愿留下来是嫌伯母招待不周？”说着不忘瞪大了眼，如果对方回答“是”的话，估计下场会很惨。
　　“您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从见面起就没变过的天字号表情，此刻难得爬上了点无奈的神情。
　　不给两人任何申诉的机会，丁家女主人当机立断地发了话，“那就留下来吧。筱舞，去收拾下房间啊。呵呵呵……”说完留下目瞪口呆的女主角及一脸若有所思的男主角后，拐去房间翻丁老爸的衣厨了。

　　失眠的夜晚，不是普通的难熬。
　　在翻了第N个身之后，丁筱舞决定起来找本小说来打发这漫漫长夜。每次相亲之后的那晚，瞌睡虫就会彻底跟她say goodbye，清醒的脑海中像倒带一样，反反复复重播着某位少年真挚的话语：
　　“我们来个约定怎么样，如果你到30岁还是没找到比我更优秀的人的话，就考虑一下嫁给我吧。”
　　言犹在耳，可那个说要娶她的少年却要跟别人订婚了，在她还未满24岁的时候。
　　也许，人家根本就是玩笑话一句，傻的是她，竟让这句话在她的内心深处烙上了一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烙印。
　　翻遍了丁老爸的书架也没找到一本想看的书，丁筱舞只好搬出睡前才刚收起来的围棋一人分饰两角地下起了五子棋。以前上课不想听课的时候，她就经常缠着宁一陪她下五子棋，只不过棋盘是画方格的作业纸，棋子是他们手中颜色各异的两支笔。虽然道具简单，但他们俩却常常玩得不亦乐乎，惹得坐在他们后座替他们把风的清悠大美女羡慕无比。想来，那个时候应该是她这二十几来最快乐无忧的一段日子了。如果没有接下来的那些事，现在他们，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境况呢？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一抬头就看到此时应该在她房里熟睡的男主角斜靠在她房门口，目光深沉的瞅着她。
　　“嗨，你也睡不着啊？会认床？”看来失眠的不只她一个。
　　“嗯。”另一个失眠之人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一边迈开步伐。
　　见他往自己的方向走来，丁筱舞突然觉得有一丝小小的紧张，“呃，你会五子棋吧？要不要来一盘？”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将黑白子收起来放入各自的盘子中。
　　“好。”某人一直保持着惜字如金的好作风。
　　半局下来，她突然就没了兴致。没想到他不但围棋下得好，五子棋也不赖。想来，两者都需要缜密的思维和极大的耐心，也没什么很大的不同。难怪他能驾轻就熟。
　　懒洋洋地靠坐到沙发上，丁筱舞盯着电视屏幕上变幻的画面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以前跟宁一，不管玩多少局，也不管输得多惨，她都觉得兴致勃勃。
　　“你做事喜欢半途而废？”某人挑了挑右边的眉毛，显然对她这种做法不甚赞同。
　　丁筱舞转头瞄了身旁这位一晚上都没在相亲男主角状态上的男人一眼，突然发现他身上的这套白色休闲服不是她老妈找给他的那套。
　　“这套衣服，不像是我爸的。”
　　“嗯。”对她的顾左右而言他，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你自己还有带衣服？”不是吧？
　　“因为有时候经常一做手术就是一整天，所以我会在车上准备一套换洗的衣物。”
　　“哦……”白衣天使果然不好当。
　　某人的利眼扫了眼她盘在沙发上的右腿，发现了她小腿上的纹身。“你小腿上纹的，是牵牛花？很别致。”客厅昏黄的灯光下，她莹白的小腿外侧，那朵盛放于交错复杂的藤蔓上的小花，带给人一种倨傲而飘渺的感觉，就像今晚的她。
　　“嗯，是啊，是牵牛花。”丁筱舞闻言抚了抚小腿上的纹身，盯着电视屏幕的双眼微微出神。
　　“有特别的意义？”
　　“啊？随便纹来玩的，你不知道这年头的年轻人都喜欢赶新潮吗？”边说还边转头睨他一眼，复又恢复刚才的姿势。
　　对方闻言没有回答，望着她侧脸的眼神闪了闪，然后站起身往她的房间走去。
　　关上房门前，她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传来：“早点睡吧。”
　　待她听出他语气中那几不可觉的关切之意想抬头确认时，就只看到她房门上挂着的那只宠物猪对着她笑得一脸傻相。
　　呆了半响后，她突然发觉，她好像连这个相亲对象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