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人》王玄熙

4、高中篇

　　地狱模式的高中，一瞬间就在眼前了。
　　看着市一中的大招牌，我还有点缓不过劲。中考就这么过去了，我的初中生涯也就结束了，比以往要长出不少的暑假也在扑面而来的补课中烟消云散。
　　得知赵晓洁中考失利和我考进了同一所高中，只是她在重点班，而我在普通班。这样的差距不免让人有点唏嘘。
　　在初中后来那段时间，我们再也没有了联系，父母偶尔问起，也被我含糊地带过了。紧接着中考就快来了，因为身边的同学都很优秀和刻苦，我又在初一初二的时候打游戏打得太多，基础不牢靠，压力十分的大。曾经有一个多月睡不了觉，总是在梦中惊醒，久久没有办法入眠。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后来久了，身子就垮了，被父母拉去看了心理医生，才勉强得到了缓解。
　　期间叔叔阿姨和赵晓洁一起来看过我。
　　我突然有些不知应对，也就假装睡了过去。
　　大人们去了客厅聊天，赵晓洁就留在了我的卧室。我想，也许她知道我是装睡，只是没有点破。等叔叔阿姨还有赵晓洁走了，我看到了书桌上摊开的练习题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照顾好自己。
　　赵晓洁的字很圆，像她这个人一样有点小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把它夹进了张爱玲的小说选集之中。放在了书柜的深处，就好像张爱玲的小说一样，那张便利贴让人舌尖感触到了苦涩。我在空余的时候总也会想起，心里又隐隐的痛，说不出的滋味。
　　想着：如果还有下次，自己一定不要这样。

　　转眼间就到了下次。
　　我和赵晓洁虽然在一个学校，却没什么交集。她在四楼，我在二楼。我们很安然地度过了开学的前几个月，直到有一天我下楼，准备去老师办公室问事情的时候，正巧碰到她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上楼。
　　我硬是愣住了脚步，眼光随着她看了好久。
　　穿着一样臃肿又丑陋的校服，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成了齐肩，整个人小小的，像是缩在校服里面一样。
　　可是她没变，但又变了。
　　比以前更会笑了，更加友善，少了婴儿肥，脸部的轮廓就更加清晰了。
　　她看见我了。
　　当时的大脑简直是当机了，我想着最起码，最起码，不要那么尴尬，打个招呼吧。好歹也是童年的玩伴，不至于让彼此的关系那么尴尬。
　　可是一句话，甚至是一个音节都能发出来。
　　她也只是冲我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当他们转到我身后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她旁边的姑娘问道：赵晓洁，她是谁啊？
　　我没有回头，更不敢去看赵晓洁的表情。
　　“以前小时候的朋友。”
　　我感觉到，心里有些东西在崩塌。
　　很多事情都变了，就连赵晓洁也一样。
　　当然，市一中的节奏十分紧张，没办法总是让你沉溺在一件事情上。每天一大早早读早练，课上进度飞快，上午有上午的作业，中午还有午练，睡觉最多半小时，下午倒还有一节活动课可以散散步，晚上晚自习，不是上课就是考试，要不然就是作业。高中生活循环往复，让人喘不过气，期间睡不着的问题还复发了一次，趁着周日的假期，被带着出去散心，疏导。
　　我最后决定，剪头发。
　　一开始老爸老妈还是非不赞同，不过我毕竟算是半个病患，他们也就由着我了。逢人问起理由，统一回答：洗澡都快来不及了，当然得剪头发。
　　可怜我留了四五年的长发，一刀咔嚓。
　　剪了个贴着头的短发，回去就被老妈唠叨：宛如生了个儿子。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下定决心剪了头发。只是想换换心情，让自己的人生利落起来。
　　剪头发确实像是什么人生的转折点一样，我的心态突然变得好起来，压力也没有那么大了，把学习这码事也看开了，不在疲于追逐那些学霸，自己尽力完成自己能够的，甚至还能剩下些时间做点别的事情。
　　比如说：打篮球。
　　自从我的个子上了一米七五，似乎就是顶峰了。因为打小运动比较多，基础比较好，被学校很水的一个女篮队的学姐给拉了进去。宛如打开了人生的新天地，每天不止是学习学习，还有了别的盼头。
　　后来学校又做了校园歌手大赛，因为唱歌还可以，被同班同学拉着去做了一个组合。不过会唱歌的人比比皆是，也没什么奖，就过了初赛，算是一个参与奖。
　　老爸老妈看我一天天过得越来越高兴，医生也说我状态很好，一个高兴给我买了一个智能机作为奖励。
　　我的老人机，也就这么光荣退休了。
　　其实身边有很同学都在用智能机，不过我这个人有的时候有点粗心，怕会弄坏了，所以一直不敢换手机，只是偶尔会拿爸妈的智能机玩一玩。毕竟家里还有电脑，也没有那么空虚，还能上网。
　　很快我们高二分科，我选了物化，非常侥幸的以最后一名的身份进了重点班。
　　然后，我就和赵晓洁，再一次相遇了。
　　高一暑假分过班了以后，爸妈又和叔叔阿姨聚起了餐。无非就是为了希望互相招抚，顺便庆祝我好不容易上了重点班还把病给治好了。餐后，四个家长又开始浪浪浪，留着我和赵晓洁两个人有点尴尬。
　　我有点手足无措，硬邦邦地规规整整地坐在了书桌前，赵晓洁的房间和以前一模一样，我的眼睛小幅度的转动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赵晓洁的房间。
　　赵晓洁坐在床沿，在书包里一通翻找。
　　我还在愣神的时候，一封信就递到我面前了。
　　赵晓洁笑得很温和：給你的信。
　　我接过信，发现落的是陈言的名字。
　　抬头又不解的看了看赵晓洁：你那个朋友？
　　她只是脸上摆着意味不明的笑，点了点头。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拆开信后才明白这封信的意味。
　　读完信我有点慌张，我抬头看赵晓洁，她明显知道这封信的大概内容。
　　我：她，她她......
　　赵晓洁冷静过了头：她喜欢你。
　　我捏着信，一下都失去了表达能力。
　　“怎么会呢？为什么啊？？？”
　　“这样，这样是，是不对的啊！”
　　我的脑袋一团浆糊，像是抓到主心骨一样。
　　对啊，这是不对的，怎么女生会喜欢女生呢，怎么能呢？不应该的啊！
　　正当我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停说服自己地嘀咕的时候，赵晓洁突然有点气势汹汹地逼到了我面前：这有什么不对？不就像你喜欢康宇一样吗？
　　我一下子都呆了，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康宇这个人是谁，有些颤颤的：不，不是，我我不喜欢他，只是当时，只是当时大家都喜欢他所以......
　　康宇就是那个初中的男孩子，他长得还可以，又喜欢运动，班里好多女孩都喜欢他。而我，喜欢的更像是一种跟风，长这么大了，也多少认清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这不一样啊！”我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反驳了起来。
　　“她是女生啊，女生怎么能喜欢女生呢？这是同性恋，这是......”
　　我看见赵晓洁的眼眶突然红了起来，一滴泪就“啪嗒”地打在了我手上。
　　我突然说不下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捕捉到了点什么，心突然痛了起来。我想着：赵晓洁流起泪来会让人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舌尖又尝到了那张便利贴带给我的苦涩感，我伸手想安慰她，她却开了口。
　　“可是她只是喜欢你而已。”
　　她忍着什么天大的痛苦开口和我说这句话的同时，俯身吻了我。
　　赵晓洁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起了身。
　　我脸上还留有刚刚她闭眼睛时划出来的泪。
　　“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