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薄凉青衫紫竹客》珏影

35、收徒无心

　　马车上，无衣和默苍离并排而坐，一者沉默拭镜，一者从手中的铜镜中取出了不少甜点，摆在身前的小方桌上，坐在他们对面的忆无心与黑龙目瞪口呆地看着无衣从镜中取出了一样又一样东西。

　　“先生，这也是术法么？”忆无心好奇地问。

　　无衣眼帘微抬看向忆无心，微笑着颔首，“这是一种空间术法，将其符文铭刻在物体之上，就能创造出一个小空间，这空间的大小依据你术力的高低以及器物的承受能力。”

　　忆无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无衣将桌上的一盘梅花糕推到忆无心的身前，“尝尝吧，这是我的手艺。”

　　忆无心捏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

　　在她身旁的黑龙则是一脸踟躇和担忧地看着她，无衣做的饭菜，他有幸尝过一次，那是比冥医让他喝的药更加难以让人忍受的东西，吃完无衣的饭之后，若是不及时找冥医要特制的胃药，饶是他拥有深厚的功体，也不得不在床上躺上个三天三夜才能勉强下床活动。

　　但是，无衣现在就在他对面坐着，他也不可能出声让石头仔别吃，无衣若是真的生气了，他们谁都承受不住——一日三餐都吃无衣做的饭菜。

　　“很好吃，甜淡适宜，咽下后嘴中仿佛仍有梅花的香味弥留不散。”忆无心说完，便小口小口地将手中的糕点吃完了。

　　她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黑龙，“黑滤滤，你怎么不吃。”

　　“吃，我吃。”黑龙闻言一愣，呆呆地答道。

　　见黑龙吃完后满脸诧异的样子，原本一直沉默拭镜的默苍离也放下了手中的铜镜，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原来……”默苍离眼中划过一道流光，视线飘向坐在他身旁，噙着暖笑看着他们的无衣，“那时的糕点都是你做的。”

　　无衣闻言一愣，一时间没有明白默苍离说的话，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似水般柔情的目光投在默苍离的脸上，映入他的眼中，“无衣不善厨艺，但却擅做点心，即鹿幼年时多病，却又嫌药苦不肯吃药，我便做些她爱吃的糕点哄她，让她乖乖喝药，早点摆脱病症，只可惜……”

　　说着说着，无衣的眼神黯淡了几分，眼帘微垂，脸上浮现出一丝仿若自嘲般的苦笑，却是一闪而过，转瞬便恢复了平静。

　　“即鹿是无衣先生的亲人么？”

　　听到忆无心带着些关怀的话语，无衣收敛了因忆起些许往事而失控的情绪，好似安抚般地对着忆无心笑了笑，“即鹿是吾之小妹，早已不在人世。”

　　“抱歉，无心不该多问的。”忆无心垂下了头，任由头上的草帽遮住她歉意的神情。

　　“无事，这都已经过去了。”无衣平静地摇了摇头，随后继续对忆无心说，“无心，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先生！？”

　　忆无心被无衣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震惊到了，猛地抬头看向无衣，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先生与我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时辰。”

　　“因为你的天资，你的心性，以及你我有一段师徒缘。”

　　“？”

　　忆无心仍是有些不明白，为何无衣要收她为徒，只因为无衣口中的师徒缘分么？

　　看着忆无心懵懂而又疑惑的神情，无衣笑了笑，耐心地跟她交谈，“无心，你相信命运么？”

　　忆无心想了想，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你我有一段师徒缘，无论相遇时间的早晚，无论在哪里遇见，你终究会成为我的徒儿，但天命并非不能改，只是你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衣淡淡地说，“或许你现在的一个决定，在未来能够拯救对你重要的人一命。”

　　忆无心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石笛。

　　“先生先前所说的血缘术法，是否真实存在？”

　　无衣肯定地答道，“存在，不过那是家传秘术，非我门下弟子不能修习。”

　　“先生能否为无心施展此术？”忆无心又问。

　　无衣摇了摇头，“此术法必须本人施展，才能准确地寻到其尚在人世的亲人。”

　　“我明白了。”忆无心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无心愿拜先生为师，只是此事还需跟灵尊和灵长商量。”

　　“这是自然。”无衣眼底划过一丝满意，“灵界之人等同于你的亲人长辈，我想收你为徒，也需要让他们放心才是。”

　　“多谢先生。”

　　无衣从镜中又取出了一本书籍交到忆无心手中，“人族并非妖魔等异族，天生具有异能，有些天赋异禀的人，天生灵力充沛，而有些人却非如此，人族的灵力也是可以像武学那般通过修炼增强的，你不曾习武，因此并无武学功底，这本灵武同修的秘籍，正好适合你。”

　　“先生，这太贵重了。”

　　忆无心看着手中的无名书册，仿佛拿着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物，一向平静的神情，此刻也有些惴惴不安。

　　“无妨。”无衣温和地说道，“你虽未正式入门，但已应下了我的邀请，这就当做是我这个做老师的送你的见面礼。”

　　“是啊，石头仔，你就收下吧。”黑龙在一旁附和道，“你自己变得强大了，以后就可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了，等你学成了，我们就一起去闯江湖，去寻找我们的过去。”

　　“先生，黑滤滤。”忆无心看了看无衣，又看了看坐在身旁的黑龙，犹豫了片刻，收下了这本秘籍，“多谢……师尊。”

　　忆无心的改口让无衣明白她已经答应做自己的徒弟了。

　　“不必客气了。”无衣笑着说道，“我们距离石室居还有数天的路程，在此期间，无心你就先将这本秘籍记熟。”

　　“是，师尊。”忆无心这一回的师尊，叫得比方才干脆了许多。

　　数日后，天华山石室居

　　刚走入石室居的院门，就听到有人在吟诵诗句。

　　“少年无端爱风流，老来赋闲万事休。”

　　众人走近后，就看到慕少艾躺在摇椅之上，闭目轻吟着诗句，手中架着一根水烟管，好不悠哉。

　　“药师，你可真悠闲呐！”

　　慕少艾听到无衣的调侃，缓缓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起身，“这可比不上我们无衣先生，又喜获佳徒。”

　　慕少艾看向站在无衣身侧的忆无心，满意地点了点头，“是个好苗子，不过无衣你就不考虑换个口味么？每次收的徒弟都是一个标准，可有哪一个是真正随了你的愿，达到了你的要求！？”

　　“或许她便是那个人。”

　　无衣瞥了一眼忆无心，微微笑道。

　　“你们又在打什么机锋。”冥医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少艾啊，对于失觉症，我又要新的想法了，你陪我去做研究吧！”

　　“呼呼，你们一来，老人家我就要忙活起来了。”慕少艾摇着头叹息。

　　冥医一把拉住慕少艾的手，扯着他朝前走，“明明就是少白头，还总说自己老，别以为我没见过少白头的人，走走走，带我去药庐。”

　　“哎，杏花走慢点，药师我啊，年纪大了。”慕少艾被冥医牵着走，脸上满是纵容的笑意。

　　“大什么大，你最多比我大几岁，要是你真的是老人家，我冥医杏花君就跟你姓！”冥医冷哼着说，“告诉我药庐在哪？”

　　慕少艾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唇角扬起了狡黠的笑意，轻声嘟囔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慕杏花，这名字也不错。”

　　“在那里自言自语做什么，还不告诉我药庐往哪里走！”冥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慕少艾，“这几天赶路，都快把我憋死了，什么都不能做，太无聊了。”

　　“哎呀呀，麦生气，跟我来吧。”慕少艾牵着冥医的手，朝着与方才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无衣和默苍离看着两人吵吵闹闹地离去，相顾无言。

　　站在一旁的忆无心有些担忧地扯了扯无衣的衣袖，问：“老师，那位先生和冥医前辈没事吧？”

　　“不用担心。”无衣低头看向忆无心，“他们一向这样。”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苍离也能像杏花君那样放开心防和他相处。

　　望着慕少艾和冥医逐渐远去的背影，无衣的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天色不早了，我带你们去客房休息吧。”无衣对忆无心和黑龙说完，转身看向默苍离，“苍离，你在这等我一下，你的房间在另一边。”

　　默苍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凉亭里，靠着亭柱，低头拭镜。

　　“无心，黑龙，你们随我来吧。”

　　说完，无衣便带着忆无心和黑龙离开了。

　　天渐渐昏沉，斜阳西落，一阵晚风吹过，卷起亭中之人的衣摆，随风飘扬，默苍离私有感应，抬起头来望去，便见一抹紫色身影越行越近。

　　无衣在默苍离对面的石椅上坐下，一扬袖，石桌之上便多出了一副茶具，无衣点燃火折子，用它引燃茶炉中的炭火，将紫砂茶壶端上茶炉，等待着壶中水沸腾。

　　“你不问我么？”

　　壶中的水渐渐沸腾了，水雾越来越浓重，淡淡的雾气，却是模糊了无衣的面容。

　　默苍离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必要么。”

　　不再了解，不再靠近，保持现在的距离，或许对谁都好。

　　无衣闻言，低头轻笑了一声，“确实没有，但我却想说给你听。”

　　所以，请不要防备我。

　　说着，无衣伸出了手，如行云流水般轻巧地起落于茶具间，碧色的茶水如瀑倾斜而下，落于紫砂的杯中，在恰到好处的三分未满时，停住了水流。

　　无衣将茶杯推到默苍离面前，随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举杯敛袖饮了一口，“尝尝吧，少艾新制的药茶，又宁神益气之效。”

　　默苍离将铜镜倒置在桌上，短期茶杯，轻嘬了一口，“何必。”

　　何必多此一举？何必强求？还是……何必自苦？

　　无衣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垂着眼帘，看向茶水中的倒影，他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既然已经抓住了，就绝无松开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