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记来时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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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每个人在离开人间后都会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中间的路程漫长得如人生再历，路两旁开满殷红的彼岸花，蜿蜒摇曳至此生尽头。走完这条路的人，乐也好，哀也罢，种种前尘皆随此身灭。最后再来一碗孟婆汤，把这辈子的爱恨痴嗔断个干净。下辈子又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凡世之人。
但哪能人人都如此洒脱，多得是流连人间不肯离去的痴儿。时间久了，也就有了人们口中所谓的“鬼”。
“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吴敬说到激动之处，还用手背轻情擦拭眼角。
许朝阳搞不懂吴敬这番故作姿态是为什么，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说重点。”
吴敬见许朝阳冷眼相向，一撅嘴老老实实地交代：“姐姐不仅不是陈筝，而且她极有可能不是鬼。”
许朝阳看向陈筝，而陈筝像没有听到一样，怔怔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起初我以为姐姐只是普通的野鬼。野鬼就是那些客死异乡后无法回到家乡，每天在街上游荡的鬼。可后来我发现姐姐和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许朝阳问。
吴敬却固态复发，冲许朝阳眨眼睛，揶揄地拖长语调：“这个问题，哥哥应该知道的啊。”
许朝阳冷笑一声，眼睛放出寒光。
吴敬警觉地退后几步，语气委屈：“这可是它们跟我说的，说是看见你们牵手了。所以我想，哥哥肯定已经发现姐姐的不同了。”
许朝阳暗生恼怒，就知道这人不会这么容易说清楚，现在还要把他拖下水。
一旁静坐的陈筝眉目低垂，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事实上却恰恰相反。她原以为自己只是误入仙境的爱丽丝，找到出口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结果突然出现了一个怀表兔子先生，揭发她其实来历成谜，而且她的朋友疯帽子早就知道并隐瞒了这一切。她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陷入从未有过的绝望。如今，她的过去宛如一个魔咒，使自己时刻沦陷于怀疑和否定的怪圈中。
至于“疯帽子”许朝阳......
她收敛心神，平静地问：“那你告诉我，我和它们怎么不一样。”
这语气虽平静无异，而其他两人却都听出了其中的心灰意冷。
许朝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陈筝......”
陈筝冲他苦笑：“那不然你来告诉我？”陈筝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了无生气，她低低地笑出声：“你知道了却不说，是不是因为你留着我还有用处。之前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收留我，其实是因为我并不介意。人死如灯灭，我还有什么是值得失去的呢？如果我还有利用价值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也不必害怕我知道真相。”
许朝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嘴唇紧抿却不开口辩解。
吴敬虽然惯会耍宝卖乖，这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小声地道歉：“姐姐，是我不对。”
陈筝笑得无声，眼神却露出浓浓的疲倦：“你有什么不对的。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叫陈筝的女孩子。”
她漫不经心地看向远方，正好透过楼宇间的缝隙看到残存的落日。夏季的太阳落得就是慢些，他们都说了好一会的话了，太阳还留着一线胭脂红在天边。
“还有，如果不是你，我或许也不会被许朝阳收留。你刚才说‘它们’，之前那些跟踪我的小鬼也是你派来的？这又是为什么？”
吴敬求助地看着许朝阳，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许朝阳面沉如水，声音低沉：“她问什么，你就照实说。”
吴敬苦着一张脸，慢吞吞地回答：“一开始，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什么？”
“.......超度。”
超度，超度！陈筝不可抑制地大笑，她一心想要找回记忆，想要做回原来的自己，别人却想着帮她重新投胎。
“那你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
吴敬急得直挠头：“姐姐不是野鬼，是因为野鬼也叫望乡鬼，望乡鬼最大的特点就是忘不了自己的家乡。名字就是他们记忆的钥匙，有名字就会有记忆。姐姐没有过去的记忆，就说明这个名字其实不是你的。同时这也是你不同于冥鬼的原因。额，冥鬼就是普通人死后化成的，通常被人们称为‘鬼’，佛家也称它们为‘中阴身’。”他越说越急：“这种冥鬼一般都是早早就投胎了。你根本就不符合它们的特征啊。”
吴敬脸涨得通红，直拿眼看许朝阳，拜托他帮忙解释。
许朝阳目光定着在陈筝脸上，一字一句地说：“吴敬说的最大的不同，是指你的存在状态。一般的鬼只是一种灵魂的介质，常人看不见，摸不着，无声无息，不痛不痒。更不要说，”他顿了顿，“更不要说，你还会吃饭睡觉。”
“况且，忘记名字的鬼，通常都会因为忘我而变成厉鬼，丧失理智，背弃做人时的道德束缚。而你，和他们完全不同。”
陈筝听得大脑空白：“那我是什么？”
许朝阳摇头：“还不知道。”
吴敬附和：“师傅没有教给我，我也不知道。”
陈筝哭笑不得，自己起初只是没了记忆，现在连名字都丢了。远方的最后一丝余辉散尽，大地陷入沉寂的黑暗。她忽然觉得了无生趣，哈，也对，她不人不鬼更不妖，能有什么生趣。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陈筝的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有些混沌。朦胧中只听到吴敬大喝一声“不好”，就完全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不记来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