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Vision》白兰丸

2、Chapter 2

　　黑暗。

　　骸在一片清澈的水域缓缓涉过，浅到腰际的水里蔓延着无数蓝色的莲花。
　　水波随着他的走动荡漾着，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像是天使在拨动着的竖琴声般飘渺轻灵。
　　蓝色的莲花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映在骸的脸上渲染出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的美丽。

　　这里是骸的精神世界，环境可以随着他的意念任意改变，现在他正在享受这难得的恬静。
　　他在散步。

　　“Vision！”属于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在梦境蓦然响起。
　　骸浅笑,望着少年没有说话。
　　“啊，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最近做梦总是梦不到你，你在做什么？”棕发少年像以前一样盯着骸不放，眼睛由于微笑而弯成了新月，非常的可爱。

　　骸说：“我在准备未来。”
　　少年转头在心里吐槽：又来了，说这种正常人听不懂的话。

　　骸说：“我很正常哟。”
　　少年脸有些红了：“喂，不要总是偷听我心里的想法。”
　　骸说：“没有啊，你心里在想什么都直接写在脸上了。”
　　少年说：“……是么？我也不想这样啊，每次都被大家当成白痴来耍，‘废柴纲、废柴纲’地叫，到现在为止和笹川京子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骸作恍然大悟状，“哦呀哦呀，我差点忘了，她是纲吉的初恋情人吧。”
　　纲吉一脸挫败，“不，其实连告白都没有过……”

　　突然，骸说：“纲吉，你想改变吗？”
　　虚无缥缈的语气带着神秘和蛊惑从黑暗的彼岸涌到纲吉的耳边。
　　你想改变吗？
　　你想改变吗？
　　……改变吗？
　　当然想。
　　可是……
　　“那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纲吉苦笑。
　　骸说：“可以的，只要你点燃火焰。”
　　“火焰？那是什么东西？”所以才要你说正常人能听得懂的话啊~~~~
　　骸伸手点了点纲吉的额头，“放心吧，我会帮你的，在不久的将来……”

　　一点星光从纲吉背后靠近渐渐扩散，逐渐亮如白昼，“等等，我话没说完呢，下次见面又要等到什么时……”纲吉的话被白色吞没了，梦境又恢复死水一般沉寂的黑暗。

　　泽田纲吉，未来彭哥列第十代首领，在骸的意料之外闯入了他散步时的梦境，他在梦里看见的骸总是笼罩着朦胧的雾气，面容模糊不清。于是纲吉搜刮所以学过的英文单词，难得有水平地称呼骸为“Vision”。
　　对于知晓未来的骸来说，这只是几次意外的相遇。而对于一无所知的纲吉来说，那却是一场美梦的开端，永远实现不了却让人不愿醒来的梦境。
　　抑或是……幻觉。

　　“先生，先生，请醒一醒。”
　　骸在酒吧服务生的叫唤下辗转醒来，“啊，我这是怎么了？”他用手撑住额头，表现出一般人宿醉后都会出现的头疼表情。
　　“先生，你真是了不起，昨晚一个人喝的威士忌、白兰地、朗姆酒加起来有十多瓶。”服务生一脸崇拜地看着骸，“而且你的同伴可是很担心你呢。”

　　等到服务生退走，骸恢复以往的闲适姿态，慵懒地靠上椅背，“担心我？”他似是在咀嚼这句话，转头向他身边高大的男子清浅地笑，“他说的不是你吧？兰奇亚。”
　　兰奇亚避开骸的目光，“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只有恨而已，因为以前那件血案……”

　　骸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兰奇亚喃喃地说，像是在质问骸，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讨论过去的事呢，前辈。”骸十指交握无比优雅地撑住下巴，难得的没有再讽刺他。
　　兰奇亚听到“前辈”这两个字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紧紧地皱起眉头也不再说话。

　　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陷入了沉默。

　　“喂，怎么啦，你是哑巴吗？”
　　“哑巴怎么唱歌啊，老板你没蒙我们吧。”
　　“就是，快让她唱啊，唱不出来就把她舌头割下来！”
　　酒吧中央的人群开始起哄。

　　“哎，嘉儿你别紧张，像平常那样唱一首就行啦。”酒吧老板安抚道。
　　被称作嘉儿的女孩子有着粉色的头发和咖啡色的皮肤，她用略带无助的眼神打量这人群，突然眼睛里出现希冀的神采，因为她看见有人向她这里走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六道骸。
　　“打扰一下，我可以用这架钢琴给这位小姐伴奏吗？”
　　骸穿着朴素的白衬衣，额前的碎发遮住大半面容，怎么看也只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普通少年。
　　“喂，小子，想要英雄救美还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是呀，以前用这架钢琴的可是世界级的钢琴家，如果你弹地让我们不满意就留下一双手，怎么样？”
　　“没错，留下一双手！”
　　……

　　能到这里喝酒的大多数都是黑手党，说出这种威胁的话一点也不奇怪，可在场没脑子的人都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少年怎么可能在这里笑的云淡风清，于是有脑子的人考虑到少年也许会有过硬的本领或坚固的后台而在暗处静观其变。

　　骸坐在钢琴前缓缓褪去了手上的黑皮手套，露出一双雪莹的手，指甲如樱瓣粉中带白，时不时闪烁珍珠般的圆润光泽。他的指骨很细，根本不像是男人能拥有的，却比女人的更加修长。
　　站在骸附近的人都不说话了。

　　骸张开十指抚上雪白的琴键，他闭上眼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叩下了第一个音，优雅而悲伤的乐曲流泄而出，他的手仿若月下的精灵，在琴键上舞成极美的姿态。
　　酒吧里霎时寂静如海。

　　骸本想简单弹一曲，但手指莫名地奏出了那支快遗忘的曲子，那是曾经的“骸”教给自己的钢琴曲——《被遗忘的爱人》。

　　“哥，这曲子真沉重，我不要听。”
　　“正是因为爱地沉重才会悲伤啊。”
　　“哥，不要总说我听不懂的话。”
　　“小髑……”

　　「又来了，说这种正常人听不懂的话。」

　　骸的脑海里浮现纲吉苦恼的话语。

　　是刚才梦的关系么？早已遗忘的过去若隐若现，悲伤无端曼延。
　　明明曾经想拼命抓住的东西，明明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东西，明明曾经深爱过的东西，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去不返，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爱恋成了模糊泛黄的黑白照片，沧桑千里，将过去洗牌又洗牌。

　　从弹琴的开始，狱寺隼人就一直注意着骸。
　　倒不是其他的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关注钢琴的习惯罢了，无论在何时何地仿佛只要一直凝望着钢琴，那个人就会出现。
　　那个教自己钢琴，被自己称作大姐姐的女人。
　　那个一年只能见几次面却很温柔的女人。
　　那个被剥夺了钢琴家未来的，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的，最后被剥夺了生命的女人。
　　那个见面却不能告诉自己真相的，自己的母亲。

　　记忆逆流而上，时间与空间纵横反复。
　　狱寺竟将正在弹琴的骸与母亲的身影重合，很不可思议的，因为那旋律是同样的温柔、悲伤。
　　从狱寺所在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骸额前蓝紫色的碎发流泄而下和分外脆弱的尖细下巴，正当他望着骸怔怔出神时，有两个人也已经观察了骸很久。

　　“家光，我看那个少年很适合做雾之守护者。”
　　“九代，那个少年的底细我们还不清楚，这样的决定是不是……”
　　“草率吗？我只是感觉他以后会和彭哥列有关系而已。”
　　“超直感吗……九代，关于彭哥列第十代首领的人选您已经决定了吗？”
　　“有资格继承彭哥列的人选老朽一一考虑过，最后还是中意你的儿子啊。”
　　“是纲吉啊，尽管他的性格有点软弱，不过我相信他。”
　　是啊，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给自己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在那么小的年龄就拥有了如此纯粹而强大的死气之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将他的火焰封印，现在也是时候了。
　　九代站起了身，“家光你先回去联系里包恩，让他早做准备去日本吧。”
　　“是，那您……”
　　“我还要去见个小朋友。”九代指了指角落里的狱寺，“他说不定以后会成为纲吉的同伴呢。”
　　泽田家光看了眼狱寺，立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Smoking bomb，小有名气却至今为止未被任何黑手党家族接纳的会使炸弹的少年。
　　“那么，我先告退了，九代。”
　　“路上小心。”

　　就在彭哥列九代和泽田家光为彭哥列家族未雨绸缪的时候，钢琴曲已经结束了。
　　骸和嘉儿走到无人的暗处。
　　嘉儿说：“骸大人，真是抱歉，要您亲自给我解围。”
　　骸说：“这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嘉儿你会在这里遇到麻烦。彭哥列指环的下落查清楚了么？”
　　嘉儿说：“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一半指环被彭哥列九代放在了他的书房，另一半被门外顾问严密保管。”
　　骸笑了笑，“把具体的位置告诉我，今晚我就去把指环都拿出来。”
　　嘉儿问：“骸大人，自从您建立切尔贝洛以来一直很关心彭哥列的动向，那些指环到底有什么用，如果被发现的话……”
　　骸拍了拍嘉儿的肩，安抚道：“不用担心，你还不相信我吗？”
　　嘉儿知道骸大人表面上是在安慰她，实际上也是在提醒她，作为下属的她逾越了，“抱歉，骸大人，我这就去取资料。”
　　“嘉儿。”
　　“还有什么事吗？骸大人。”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没戴遮眼面具的样子比平时工作的时候可爱多了。”
　　嘉儿的脸渐渐变红了，“恩……谢谢……骸大人，我先走了。”说完慌慌张张地跑了。
　　骸不禁轻笑出声。

　　“先生，您的花。”服务生将一大束妖艳芬芳的花交给骸。
　　“咦，给我的吗？”
　　“是，送花的人说他很欣赏您，并且期待下次的见面。”
　　“是什么人送的？”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像是某个家族的重要人物吧。”

　　骸收下花，取下黑色银边的花卡看了看，嘴角意外的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上面是人用手写下的一排优美字体。

　　不知名先生：

　　我相信，你看花的眼神一定比看人温柔，美丽且冷漠的人。

　　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