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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迷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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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将药碗端起一饮而尽,无精打采地说道:“热的凉的还不一样?都是苦的。”
唐骁笑道:“自然不一样的。这喝药便如饮酒一般,热乎乎地喝下去才好。倘若凉了才喝进肚子里,容易生病不说,还得动用五脏去暖热它,岂不伤身?更何况你现在重伤才愈,身子比起以往虚弱,应该小心调养才是。”
萧遥听在耳中觉得荒谬,仔细想想又颇有道理,心里暗道:唐骁说话往往能一语中的,不妨向他请教请教,或许能得到些头绪也未可知。想到此处,便出言问道:“功名利禄是过眼云烟,荣华富贵是镜花水月,那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这个难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你这几日一直足不出户,难不成就在想这个?”唐骁先是一愣,紧接着呵呵一笑,眼见萧遥面露不悦,他止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能将你难住。”
“简单么?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唐骁站起身来,手摇折扇边走边说:“人生数十载不过白驹过隙,弹指而逝。有人以兴国安邦为己任,有人以光耀门楣为目标,还有人热衷于功名利禄……世上之人何止千万,若是一一说起,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说完。不过这名目虽然繁多,以一言而蔽之却也简单,自然,人人都是为了吃饭而活着。”
萧遥不以为然:“这,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唐骁笑道:“你先别忙着下结论,听我把话说完。生而为人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王侯将相也好,布衣百姓也罢,日常的辛苦劳作可不都是为了一日三餐?纵然你有宏图大愿,倘若饿着肚子可是什么事都干不成的。有些人为生计所迫,不得不放下尊严,去做一些连自己都睥睨的勾当,也只有在衣食无忧的前提下,人才会更多追求。”
莫凌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禁对唐骁高看一眼,本以为他是个浮华的纨绔子弟,却不想他看待问题有如此独到。话虽简单,道理却深刻,这不是任谁都能明白的。
萧遥不由地想起年幼的自己,流落江湖饥寒交迫,最大的愿望便是穿暖吃饱,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多愁善感。唐骁见她久久无言,便笑道:“你不必烦恼,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可以替你去病解忧。你且随我上街逛逛,痛痛快快地顽一番,将它彻底忘掉不就行了。这办法虽然笨点,却是十分有效的。”
“这算什么办法?”萧遥嗤之以鼻。
莫凌见状便说道:“我倒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权当出门散心,对伤势恢复也有好处。老是这么病恹恹地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出病来么?”
萧遥拗不过他俩,便换了衣裳,和唐骁一起出门。两人信步走在大街之上,忽然看到一个小贩在叫卖绣线,又见许多女孩子围在那里仔细挑选。此情此景不禁让她想到被杀的香钏儿,又有些黯然神伤:“前几天也是这样的日子,也是这个时候,香钏儿买了绣线,说要给高俊大哥绣个荷包,那样乖巧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无辜惨死,我眼睁睁地看着,却救不了她……”
“人生在世,谁能无死?不过有些人早死,有些人晚死罢了。阴曹地府只有一个,等到大家都死了,自然就能再见了。”
萧遥抹了抹眼泪:“哪有这样安慰别人的?”
“这生死之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等你见得多了,心就跟着麻木了,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感伤了。”唐骁豁达地说着,却瞧见萧遥已哭得泪流满面,一双大眼睛有些红肿,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唐骁心里一动,忍不住地走上前去,把她揽在怀里:“你若想哭,不妨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自从她一时兴起踏入振南镖局,几个月来刀光剑影血腥重重,不断有人死在眼前,以前的日子过得虽苦,又哪里经历过生死存亡的大事?唐骁这句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她靠着唐骁的肩膀,将满腹委屈惊慌悲伤无奈全都一股脑儿地哭了出来。萧遥痛哭一阵,渐渐平息下来,猛然发现自己靠在唐骁身边,不禁脸上一红,赶忙站到一边。唐骁却似乎没感觉到异常,只用折扇敲了敲肩膀,揶揄笑道:“唉,只可惜我这身好衣服。”
萧遥被他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那你回去换下来,我给你洗干净如何?”
“这倒不必,只是你下次哭的时候别忘记带手绢就行了。”唐骁笑了几声,眼看萧遥要走,便紧走几步拦在她前面,一改往日嬉笑之态,正色道:“江湖杀戮太重,你天性纯善,又太容易心软,依我看还是退出江湖,平平淡淡过日子才好。”
“以前也有人说过这话,可我总是太任性,不愿意听他的话。”
这人就是柳逸风吧。
唐骁见她神色落寞,怕她又要胡思乱想,赶忙岔开话题:“咱们逛也逛了,玩也玩了,想必你也该饿了。我知道这里有一个绝好的去处,不如打打牙祭如何?”
“好,咱们去喝酒,不醉不归!”萧遥暂时抛却烦恼,豪气顿生。
他二人在街上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酒楼前。萧遥见门前人来人往,又有许多达官贵人进出,便知它不同寻常。再看唐骁手摇折扇,一脸神秘地笑道:“若论气势恢宏,这醉云间尚不如黄鹤楼;但若说起名声来头,却不在黄鹤楼之下。你猜是为何?”
“我看这店名里有个醉字,想必是有好酒了。”
“真是聪明。”唐骁赞道:“这醉云间的祖上是皇宫大苑里的御厨,这招牌也是前朝皇帝钦赐的,且不说菜品如何,单是美酒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这酒名曰千日醉,又名神仙倒,放眼天下只有此处才有。不过空口无凭,只有亲自品尝才能知道它的妙处。”
萧遥见他说得兴起,不由得心生好奇。两人进了门去,唐骁吩咐那跑堂的小二哥:“捡个好座位,备上你们店的特色菜品,再准备十斤好酒。”
那小二哥面露难色,赔笑道:“客官,您来的可不是时候,这楼上楼下早就满了。要不,您二位下次再来?”
萧遥抬眼一看,这醉云间当真是热闹非凡,不断有伙计跑来跑去地送菜送茶,这楼下的几十张桌子也都围满了食客,她正要开口,却听唐骁说道:“你说的我不信,去叫你们掌柜的来说话。”
那小二哥搓着手一时手足无措,看样子是个新来的伙计:“客官,我们掌柜的不轻易见客的,您看……”
“不轻易见客?你只说蜀中姓唐的少爷来了,看他如何?”
那伙计打量了唐骁两眼,将信将疑地禀报去了。过了片刻功夫,一个身着华服的老汉大步流星地赶来,未等走近便抱拳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唐公子何时到的应天,也不知会小老儿一声,也忒见外了!”
“唐骁冒昧打扰,海涵海涵。”唐骁抱拳回礼,笑道:“云掌柜实在客气,您与家父同辈,是唐骁的长辈,再这般唐公子长唐公子短的,没的折煞了晚辈。不如就以姓名称呼,叫我唐骁便是。”
云掌柜笑道:“爽快!那小老儿就恭敬不如从命,厚着脸皮当这个长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