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决战 ...
-
老大和阿勇带着几个兄弟一边抵挡一边撤退,他们穿过二门,跑出大门。大球追逐着他们,每个细小的蛊虫都变成了六边形,蜂巢一般紧密地连结在一起。大球上粉丝,紫色,绿色和黄色的光色如流云一般恣意流动,五颜六色闪电般的光弧不时在球面上炸开。
一个劫匪被一张堆叠的人皮拌倒在地,大球紧跟着来到他的身后。劫匪四肢并用地往起爬,大球的大孔对着他喷出一股黄绿色的粘液。浑身湿漉漉地劫匪仍然试图爬起来,但还没站起来就滑倒在地。大球已经压在他的上方,劫匪尖叫着挥刀砍向大球。
刀砍之处撕开一条裂缝,黄绿色和紫色的汁液流淌出来,五颜六色的强光聚集在伤口周围,好像电焊时闪亮的火弧。劫匪举刀再砍,但还未落刀,他就连人带刀被吸入大孔中,尖叫声戛然而止。吞食了劫匪的大球,浑身光弧乱闪,发出耀眼的光芒,大球一下一下地剧烈地抖动,每抖一下,就比原来大了一圈。
大球滚到二门前,因为比门框大出许多,被挡在门里。它在门框上压了压,似乎在测量门的大小,然后身体一缩,缩成一个椭圆的橄榄形状,穿门而过。
老大一伙这时已经跑到湖边,他们解开缆绳,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跳到船上,还没等船平稳就挥动船桨,向对岸猛划。刚划出几尺远,他们的身后就被照亮,大球出了大门,滚动着来到湖边,五颜六色的荧光映在湖面上,大球滚入湖中,慢慢沉入水底。
两个劫匪拼命划动船桨,他们的剪影衬托在闪光的大球上,水花翻起,荧光闪闪。阿勇坐在船尾向后张望:“快划,快划!”他歇斯底里的叫着。
大球沉入水中,没了踪影,湖面骤然恢复平静。平滑如镜的水面倒映着石岛上李家老宅里的火光。
“哪去了?”阿勇惊恐地四处观望,劫匪也都跟着左右乱看。
万籁俱寂,只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和李家老宅里隐约传来的噼噼啵啵的燃烧的声响。寂静让每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家都惊惧地扫视着四周的水面,就连操桨的两个劫匪也停下了手里的船桨。
“快划呀!”老大厉声喝道,“在水里等着喂王八吗?”
老大刚说完,船下的深水中就现出微弱的紫色光晕。两个操桨的劫匪开始发疯一般摇动船桨。老大盯着水下,只见水底的光晕渐渐变强,好像什么东西从水下=底升起。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阿勇指着水里的光晕大叫。
话音未落,一道强光从水中射出,水面开始开始翻滚。劫匪门大声尖叫,尖叫声中,大球从水中冲起,将船和船上的劫匪一起顶出水面。大球身上的光晕如浪潮般翻滚,一道道光弧闪电般甩来甩去。
劫匪的船从大球上滑落,有的劫匪直接滑进了大球上的空洞中,阿勇,老大还有另外几个劫匪跌入水中。
“快往岸上游。”老大叫道。几个人疯狂地扑腾着奋力游向对岸。
大球吞食了两个劫匪,在水中翻滚着移动,飞快地追上在水中游动的劫匪,把他们吸入孔洞中。它像充气的气球一般抖动着不断增大,眨眼的功夫已经有三四个人高。
阿勇丢掉手里的刀,憋着气两只胳膊舞动得滑轮一般,向岸边游去,他的身后一只巨大的,五彩斑斓的大球在一步步靠近。阿勇看着眼前水面上越来越靓丽斑斓的色彩,知道大球就在他的身后。他在水中把腿收到胸前,从绑腿里抽出匕首,转身面对正在压向他的大球,准备拼死一搏。
大球就在他的上方,他都已经能看清连成一体的,一粒粒的,豆子大小的黄绿色的蛊虫。他挥动匕首,刺进大球。所划之处,大球裂开一条缝隙,强烈得粉紫色的光在裂缝两侧闪动,大球上的光弧一下增加了几十条,闪电般的花纹交织在一起,爆出粉色和黄绿色的光斑,犹如烟火一般。
大球转动身体,大孔瞄准了阿勇,阿勇知道完蛋了,他举起匕首要对大球做最后一击。
他的手刚举起来,从大球的大孔中喷出一股水柱,击中阿勇。阿勇被击昏,死尸一般漂浮在水面上,大孔将他吸入其中,阿勇瞬间没了踪影。
没一会儿的功夫,大球消灭了所有的劫匪,然后悄然沉入水中。水面又变得平静光滑,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李宅后院,久源拉着玉篆跑下楼梯,他们扭头往后看,只见楼上玉篆的房间内,大火熊熊燃烧,火舌喷出窗子,后院被照得亮如白昼。
“快走。”久源喊了一声,拉着玉篆往前院跑。
他们跑过石桥来到角门前,久源停住脚步,把玉篆挡在身后。他手里提着剑,探身向前院观望。前院的正房前静悄悄的,除了地上一片狼藉,散落着兵器和用来打斗的家什,还有一张张已经空瘪的人皮外,不见一个人影。鸦没静悄的,连地上一堆一堆的从李家人身体流出来的黄绿色的蛊虫,也只剩下一滩滩的粘液。
久源不敢轻举妄动,怕有什么埋伏,他示意玉篆在门后等待,自己警觉地跨进前院。他握着剑前后左右巡视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危险,才对玉篆招手。玉篆跑过来,两个人拉着手跑向大门。
大门外,也是一片寂静,即看不到劫匪,也看不到蛊虫。但身后的李宅已经火光冲天,估计后院已经全烧起来了。久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凭直觉,觉得这静谧中暗藏着危机,但危险究竟在哪,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管怎样,先逃出石岛再说,免得被困在岛上,很被动。
他拉着玉篆来到湖边,但是渡船已经没了踪影。应该是劫匪乘船逃出了石岛,可对岸并没有渡船的影子。他四下观望,发现离渡口几十步远的芦苇丛里,露出半截船头。原来渡船落入水中后被大球掀起的大浪又卷回了岸边。
久源跑过去,趟入水中,船桨已不知去向。他抓起缆绳,爬上岸,拉着缆绳把船拉回渡口,扶着玉篆上了船,然后把码头上的一卷绳子和一个斧子放到船上,抓起立在树旁的备用竹篙,也上了船。
他把竹篙插进水中,用力一撑,小船驶向对岸。就在这时,前方的湖面上突然有光晕开始闪动,五颜六色的光似乎来自水下。
“那是什么?”玉篆坐在船头,手里举着燃烧的松明,另一只手指着湖面说。
久源也觉得奇怪,可还没等他回答,湖水已经一片光怪陆离,波涛翻滚。紧接着,大球冲出水面,湖水瀑布般从大球上洒落,丈余高的大球浮在水面上,有如一座发光的楼阁。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燃烧的倚岩楼轰然倒塌,发出巨大轰鸣声,一个火球冲上天空,火星四溅,一股热浪扫过湖面,树木的枝条在热浪中狂舞。
玉篆尖叫了一声,热风将她的长发吹起,手里的松明几乎落入水中。强大的火光吓得大球呼地一下沉入水中,波浪汹涌,久源和玉篆的小船,在巨浪中颠簸摇摆,几乎翻船。
久源使出全力用竹篙锚定小船。大球已经将去往对岸的水路堵住,久源待浪涛稍稍平息,用篙把船撑向相反的方向,朝宅子后面的悬崖驶去。小船驶过李家老宅,宅子里已经是成一片火海。
转过石岛,水深徒增,久源的竹篙已经无法触底,只能当撸一样在船后划动,推动小船前行。接近湖中心,玉篆玉篆看到湖底有紫色的光晕正在升起,她指着光晕大叫着示意久源。久源也看见了湖水中的正在上升的光晕,那一定是潜在水中的大球正在浮出水面。
“把缆绳栓到斧头上。”久源对玉篆大喊,
玉篆惊恐之中没有听清:“什么?”玉篆把一只手罩在耳朵后面。
“把缆绳栓到斧头上。”久源大声喊道。
玉篆低头看见船舱里的缆绳和斧头,她不知道久源让她把缆绳栓到斧头上是要干嘛,但自从和久源相认,她已经下意识地把自己得身心完全托付给久源,几个月精神和体力上得折磨早就让她筋疲力尽。她把松明插在船头,照着久源说的,把缆绳绑到斧头把上。缆绳很粗很硬,玉篆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打不紧绳扣,只是松松地套在斧头把上。
“把缆绳缠到斧头把上,然后再打扣。”久源大喊着指导玉篆。
玉篆依久源的话,把缆绳在斧头把上紧紧地绕了几圈,又在斧头上绕了几圈,然后才将绳头结死,果然牢靠许多。
这时候,大球已经接近水面,五颜六色的强光从水里射向天空,水面像沸腾了一般翻滚。久源扔掉竹篙,向前跨了两步,接过玉篆手中的斧头和缆绳。
“抱紧我!”久源对玉篆说。玉篆抬头看了看久源,然后依言抱住他。久源只穿了一条撒腿裤,赤裸着上身,浑身的肌肉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温热的身躯,让玉篆感到温暖和安全。
“抱紧了!”久源在她耳边大喊。玉篆用双臂箍紧久源,她不知道久源要干什么,但她信任他,他说的话听起来那么斩钉截铁,那么沉稳有力。
大球冲出水面,把他们的小船顶上天空,船在脚下倾斜,刺眼的炫光疯狂地闪动,他们头向上仰,避开刺眼的强光。久源看准时机,在他们接近最高点时,像套马人挥动套马索那样,抡起绑了缆绳的斧头,用力将斧头甩向悬崖上的树丛。
斧头卡进树干里,久源将缆绳迅速地裹在玉篆和自己腰上,然后大声对玉篆说:“抓紧我!如论如何都不要松手。”
玉篆双臂紧紧抱住久源。久源一手抓住缆绳,一手搂着玉篆,在脚下的小船开始下落的时候,用力一蹬,荡秋千一般荡向悬崖。
大球以为久源和玉篆将要落入它的大孔中,却不料眼睁睁地看着久源和玉篆逃脱,愤怒地向正在空中飞行的久源和玉篆喷出一股水柱。水柱稍稍偏离方向,没有击中久源和玉篆,而是错过他俩击到他们身后的悬崖上。回溅的水流和他们撞了个正着,缓冲的回力恰好阻止他俩硬碰硬地撞到石崖上。
久源用脚撑了一下石崖,化解了最后得撞击,然后抓住悬崖上的一颗小树,两个人摸索着找到立足点。他们浑身被水和大球喷出的粘液湿透,脚下湿漉漉的岩石,很难站稳。他们用手抓住悬崖上的藤曼,四下打量他们所处的方位。
湖面上,大球沉了下去,湖水平静了片刻,然后大球又浮出水面,但距离推进了许多,球体上粉紫色和黄绿色的光弧像布满天空的闪电,变幻莫测的光斑和光带,把整个湖面都照亮了。大球孔洞里喷出一股水柱,朝他们射来。久源见状,抓紧一根从悬崖上吊下来的藤条,对玉篆大喊:“抱紧我!”
玉篆还没来得及反应,水柱已经喷过来。巨大的冲击力将玉篆顶起,她双脚腾空,只有双臂搂着久源的上身。水花四溅,玉篆的双手滑脱,从空中跌落,但被久源一把抓住一只手臂。玉篆吊在空中,命悬一线。久源试图把玉篆提上来,可是他一只手吊在藤曼上,脚下湿漉漉的岩石上布满粘液,令他站立不稳,试了几次都拉不上来。玉篆早已精疲力竭,双腿完全使不上劲。
久源往上看了看,又看了看下面,似乎看到下面有一个石台,他稍加思索,开始顺着藤条往下移动。他一只手吊在藤条上,一只手拉着玉篆,单脚搜索着找到一块可以立足的石窝,站稳了,才敢松开拉着藤条的手,顺着藤条往下移动一截。就这样几番轮换,终于快要下到石台上。
湖面上又开始水流翻滚,大球浮出水面,离得更近了。大球对他们喷出一股水柱,因为离得近,水柱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久源和玉篆,几乎把他们拍在墙上。玉篆弯着腰用手捂着腹部疼苦地尖叫。
“怎么啦,你有事吗?”久源扶着玉篆大声问。
玉篆无力地摇摇头,抬眼看着久源,眼里满是绝望。
大球再次沉入水中。
“我们进去。”久源往下指了指。
顺着久源手指的方向,玉篆看见石台下面不远处有个洞口。他们抓着从石崖上吊下来的藤曼,一步一滑地进入石洞中。
钻入洞口,久源和玉篆都吃惊地张大了嘴,那不大的洞口后面,竟是个巨大的溶洞。原来这五丈岩高大的石崖后面都是空的。溶洞下面波光闪烁,好像是一个内湖,波涛拍打着石岸,被搅动和溅起的水花发出粉紫色的荧光。原来这就是从李家宅院看到的石崖上洞穴里发出的紫色光晕。
筋疲力尽的久源和玉篆瘫坐在地上,借着水里的荧光,他们打量石洞:石洞足有数丈高,深不见底,洞壁上有许多洞口通向洞外,老宅燃烧的火光在洞口跳动。洞里大洞套小洞,小洞连大洞,岔道错综复杂,迷宫一般。他们讶异地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有一闪一闪的晕光从水面下射上来,越来越强。
“它又来了,它又来了。”玉篆指着水面,身体向后缩。
“原来这水是直通外面大湖的。”久源恍然大悟。
话音未落,大球浮出水面,水流哗哗地从球体上淌下来,斑驳的荧光照亮了洞穴。大球转动着大孔四下搜索,转动了几下,好像探测到了久源和玉篆的位置,然后一股水柱从大孔中喷出,射向他们。久源和玉篆贴墙而立,久源站在玉篆前面,用后背抵挡水流的冲击。
他们离洞里的水面很近,大球的袭击过后,两个人就开始沿着洞壁往上爬。洞壁上布满石柱,石壁,石廊和石穴,岔道纵横,洞室密布,让久源和玉篆可以避开大球不时喷来的夹杂的粘液的水流。
他们一边躲藏一边攀爬,一会高,一会低;一会儿紧贴石壁,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往前蹭,一会手脚并用在狭小的巷道里爬行。渐渐地,他们接近洞顶,溶洞上方逐渐收窄,最后两壁相夹,形成通向外部的一个巨大的裂隙。久源看到一个看似大些的石洞,连拉带拽地和玉篆一起爬了进去。他们精疲力竭,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歇息片刻,久源起身到洞口观望,只见洞中除了钟乳石和水面发出的紫色荧光,大球已经不见了踪影,洞内只有水击打石壁的声音。
久源回到洞中,扶玉篆坐起来。
“它还在吗?”玉篆问。
“看不见,不知去了哪里。”久源回答。
“那咱们怎么办?”
久源轻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咱们先歇歇喘口气,待会儿见机行事,等天亮了,想办法出洞。”
玉篆看着久源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久源将玉篆揽到怀里:“真是好险,我如果迟回来一步,就……”久源用手把贴在玉篆脸上的头发捋到脑后。
玉篆抬头看着久源,抱紧了他。
“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母亲怎么会……?”
玉篆痛苦地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她已经千百遍地问过自己,答案在哪里,究竟为什么?
“你一点都没察觉?”久源疑惑地问玉篆。
玉篆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刚回来的时候在独角镇歇脚,遇见一个疯子,说是以前在家里做短工的,对下人不轨,后被官府审问,从那以后就疯了。那疯子看到我们一直嚷嚷‘都不是人,只是一张人皮,人皮底下都是吃人的虫子。’”
听着玉篆的话,久源瞪大了眼睛,他思索片刻:“是……,是冯前。我听说过这事。”
“我想是疯子的话,和家里还有过节,当时也没在意,”玉篆接着说,“可是到了家,见到李玉和李玉家的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可从那以后,蹊跷的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先是李财两口子病了,然后是李宝一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翡翠也不明不白地跟人跑了,紧跟着厨房起火,祝妈也病了,再接着就是老爷和夫人,他们所有人病了以后都变得和李玉两口子一样。噢还有,他们的手都是死人一样的冰凉。我觉得事情奇怪,可又不知道缘由,直到……”
“直到什么?”久源问。
“直到坠儿也病了,”玉篆叹了口气,“这府里别人我不知道,但坠儿的底细我是清楚的,我用话套出她不是我的坠儿,她在撒谎,我不知道她是谁,可她不坠儿。”
“难道父亲母亲和所有的家人都已经被妖魔所害,可它们究竟是什么?那些发光的虫子,他们又要干什么?” 久源看着玉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玉篆低着头,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用手抚摸她的腹部,然后对久源说:“对了,我现在想起来,他们好像一直很关心腹中的胎儿。”
“胎儿,”久源疑惑地问,“还没出生的胎儿能有什么用。”
“我也说不清,只是直觉,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我腹中的胎儿。”
久源握住玉篆的手:“无论怎样,都怪我,如果我不离家远行,这一切恐怕都不会发生。”
玉篆把头靠在久源肩上:“这几个月,我每日里担惊受怕,天天盼着你,只想着你回来就好了。”
“对了,”久源抓住玉篆的肩膀,把她的脸扭向自己,“你怎么知道那妖虫怕火,让我拿上松明?”
“是那个疯子说的,我开始也是将信将疑,可这两天我试过了,确实管用。”
久源掏出火镰,伸手去摸插在腰间的松明,这才发现腰里的两只松明都跑丢了。他皱着眉头,这时,洞外传来轰鸣声,地面开始颤抖,洞口处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炫光。
玉篆抓紧久源,脸上满是惊恐:“啊,它又来了。”
久源拉着玉篆起身,两人小心地移动到洞口,探头向外张望。溶洞里光怪陆离,那只浑身发光的蛊虫大球变化成纺锤形的发光怪物,像一个巨型的水蛭,下半身还浸在水里,上半身蠕动着身体正沿着石壁向上攀爬。
久源和玉篆刚探出头,大水蛭似乎就感受到久源和玉篆的气息,变得焦躁,身上紫,粉,绿,橙,蓝色的荧光剧烈地闪耀,不同颜色的光弧闪电般地从身上快速划过,不断爆出火花。它疯狂地扭动身体想接近久源和玉篆,但由于动作粗鲁,身下的石头松动滑落,大水蛭和着碎石一起,哗啦啦地从石壁上滑落,落到水里。
玉篆吓得尖叫,久源用胳膊护住她。
发光的蛊虫大水蛭又开始扭动着身躯向上攀爬。久源回身从洞中搬出碎石,砸向大水蛭。玉篆也搬起自己能搬得动的石块砸向大水蛭。石块砸在水蛭身上,水蛭抽动身体,不同颜色的荧光在击中点闪电般地爆出强光,身上的光弧闪电一般狂舞。
久源和玉篆继续用石头砸大水蛭,有些地方被砸破,伤口流出黄绿色的粘液,闪着荧光的小虫和浆液四处飞溅。但是只片刻的功夫,被砸破的伤口就自动粘合在一起,蛊虫水蛭又完好如初,继续向上爬,一步一步地向久源和玉篆接近,
大水蛭朝久源和玉篆喷射出一股发着黄绿色荧光的粘液。粘液喷了他们一身,腥臭的气息令他们窒息。久源和玉篆几乎呕吐,他们忙不迭地用手把身上的粘液抹去,趁着这个档口,蛊虫水蛭一拱一拱地向上爬,快爬到一半的高度了。
看见蛊虫离他们越来越近,久源拉着玉篆出了石洞,继续往洞顶攀爬。石头都湿漉漉的,蛊虫喷出的粘液在石缝里淌出。蛊虫水蛭快速锁定他俩,不断向他们喷出粘液。粘液让岩石更加湿滑,久源和玉篆不断地跌倒,滑脱,尖利的石头划破了他们的衣衫和躯体,他们身上汗水,血水,以及蛊虫水蛭喷出的粘液混合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几日食不果腹,玉篆早就没有了力气,经过刚才一番挣扎,她两腿软的几乎站不起来了。她看到身边有一个石窝,一屁股坐进去。久源正拉着她向上爬,一不小心被玉篆拽的也坐到地上。
“快走啊,”久源回头焦急地看着玉篆,“咱们得赶快爬到洞顶。”
玉篆摇了摇头:“我不行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往上爬,逃出去。”玉篆喘着粗气,但说话的声音细若游丝。
“那你和孩子呢?”
“我,我动不了了,”玉篆的眼泪涌出来,“只能拖累你。我觉得他们是冲着我和孩子来的。你赶快跑,给李家留条命。”
“玉篆,你胡说些什么!”久源大声吼道,他怒目圆睁,“没有你和孩子,我怎么能活得下去!”
久源说着弯身要把玉篆抱起。玉篆见状挣扎着拉着久源的手臂站起来,两个遍体鳞伤的人,相互扶持着向上攀爬。离他们不远,蛊虫大水蛭跟在他们后面,气势汹汹,光色飞舞,巨大的身躯衬托着看似渺小的久源和玉篆,像是色彩斑斓的背景布。
久源和玉篆爬到了溶洞通向山顶的巨大裂缝中,几丈高的绝壁在他们两边高高耸起。一边的绝壁上有几块突出的岩石,断断续续地勉强拼成一条几尺宽的,似路非路的石台;石缝另一边的绝壁如刀削一般。从石台往下看,可以看见洞底发光的湖水,火球一般的蛊精水蛭正在向上奋力攀爬。
绝壁上悬挂着古人的悬棺,架在两到三根插进石壁的木桩上,三三两两的沿着石壁一直排列到洞顶。石台上散落着白骨和腐木的残片,因为石缝狭窄,只有微弱的蛊虫的荧光透射上来,但仍然依稀可辨石壁上已经褪色的神秘的岩画。
久源来到一个最低的悬棺下,他抓住支撑悬棺的木桩,试图借助悬棺爬上绝壁,但木桩已经腐朽,久源刚踏上悬棺,木桩就断了。悬棺掉了下来,久源幸亏眼疾手快,抓住剩下的小半截木桩,人才没有掉下去,但是惨白的枯骨和骷髅,还有破碎的棺木,掉落到下面的石洞中,撞击着石壁,坠入洞底的湖水里。还有一些白骨散落在他们周围的石台上,把玉篆吓得尖声惊叫。
久源回到石台上,他上下左右端详了一番,看似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蛊虫水蛭还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身上的荧光流云般飞舞,不同颜色的光弧,愤怒地划过身体。石洞的墙壁被照得光怪陆离。
久源试图用火镰将朽木点燃,但洞内潮湿,火星溅到发潮的朽木上,立即就不见了踪影。眼看着水蛭蛊精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它喷出来的粘液射到绝壁上,如果不是石台遮挡,那些粘液就已经喷到久源和玉篆的身上了。
久源看着正在往上爬的蛊精虫,又看看蜷缩在身边哭泣的玉篆,他心里的绝望无法用言语形容。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在背心的內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油纸包。他打开油纸包,从里面拿出几张纸。
玉篆看见久源手里的纸张,有些诧异,她不解地看着久源。
久源盯着手里的纸张看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着玉篆,眼神变得温柔。
“是什么?”玉篆问。
“银票。”久源说。说完脸上露出了笑容,但笑容里夹杂着些许无奈。
“银票?”玉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次贩货挣下的。”
玉篆这才明白,但是她还是不解久源现在把银票拿出来做什么:“你想干嘛?”
久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手里的银票,等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说:“烧了。”说完扭头看正在往上爬的蛊虫水蛭。
“烧了?”玉篆不解地看着久源。
“烧了。”久源说完冲玉篆点了点头,举起拿在手里一块朽木,叹了一口气,“烧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玉篆这下明白了久源的意思,她张大嘴吃惊地看看久源,又看看久源手里银票,眼泪涌进眼眶:“有多少?”她小声问。
“四千两。”久源没有看玉篆,低着头,好像在自言自语,“咱们的全部家当。”
一股粘液伴随着呜呜的吼声从下面喷上来,喷到对面的石壁上,滴滴答答地顺着石壁往下淌。玉篆下意识地抓住久源的手臂。久源看着她,他们互相对视,眼泪从玉篆的眼里滚落。玉篆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久源点了点头。久源看着玉篆,眼泛泪光,也用力点了点头。
他将银票展开,因为一直裹在油纸里,银票完好无损,微黄的纸张,工整的字体,流云纹路的边框,和周围阴湿昏暗的背景,以及浑身泥血污垢的久源和玉篆格格不入。玉篆接过银票,久源掏出火镰开始打火。
嚓,嚓,嚓,火镰在撞击下,火星四射,火星掉落在银票上,留下点点焦黑的颜色。
悬崖下,蛊虫水蛭离他们已经没有多远,它身上流云飞霞般的荧光,把洞壁照的时亮时暗,妖艳斑斓。
嚓,嚓,嚓,在这妖艳的背景下,火镰砰击出的火花,朴素,纯净,明亮。
从火镰喷出的火花流星雨一般洒落到银票上,有的被弹,然后才落到纸面上。银票上褐色的斑点越来越多。噗地一下,银票上爆出小小的火苗。
久源对着火苗,轻轻吹气,像是温柔的园丁呵护刚刚萌发的幼苗。火苗变大,银票上出现黑色的空洞,过火的纸张冒出一缕白烟,火舌从纸面上窜起,扫过‘官银一千两’的字样。
久源把一截稍显干燥的枯木,举到燃烧的银票上方,火焰舔着黑褐色的朽木,像是温柔的舞蹈。
枯木被点燃了,火舌包裹了枯木,开始向上升腾,照亮了久源和玉篆。背景里的蛊虫水蛭,在节节逼近,身上光怪陆离的光色阴险而又恐怖。久源和玉篆被笼罩在温暖的火光中,好像包裹了一层护身的铠甲。
蛊虫不喜欢这火光,连结成一体的小蛊虫在火光下开始收缩,扩张,再收缩,再扩张。蛊虫水蛭的躯体开始病态地,不自觉地颤抖,发出的荧光也开始散乱,不像以前那样有序。巨大的水蛭开始呼呼地喷粗气,躯体不断地收缩膨胀,显然在痛苦的挣扎中。
但猎物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它们为了这个瞬间已经等了太久,太苦,没有什么危险和困难能阻止它们勇往直前。它颤抖着,突突地喘息着,大孔里不断向久源和玉篆喷出黄绿色的粘液,挣扎着爬向久源和玉篆。
久源用燃烧的枯木点燃了另一截棺木,朽木燃烧起来,越烧越旺。久源举起燃烧的木桩,把头探出石台,对着蛊虫砸了下去。木桩飞速下落,旋转着,火焰在空中划出一条火轮。蛊虫被击中,身上的粘液被火焰点燃,噗噗地冒出火球,爆出五颜六色的火星。
蛊虫水蛭的躯体被烧出一个大坑,伤口处一锅烂粥一般的粘液咕嘟咕嘟地冒泡。蛊虫痛苦地扭动身躯,躯体抑制不住地抽动,但仍不顾一切地向向上爬,逼近久源和玉篆。
久源点燃另一支木桩把它交给玉篆,玉篆捡起地上散落的棺木,点然后也砸向蛊虫。一支支燃烧的棺木飞向向蛊虫水蛭,蛊虫身上多处都爆出火球。伤口的周围强光聚集,好似巨大的花斑。蛊虫水蛭愤怒地喷着气,依然摇动着身躯爬向被困在平台上的久源和玉篆。每当久源和玉篆从石台上露出头来,或是往下抛燃烧的木桩,蛊虫水蛭就喷出黄绿色的粘液,但不是被平台阻挡,就是直接射到两边绝壁高处。
蛊虫水蛭已经多处受伤,身上的荧光完全乱作一团,像是碰洒了所有的颜料罐。但它仍然锲而不舍向上爬着,渐渐地,离久源和玉篆只有不到一丈远了。
久源和玉篆使劲全力,似乎仍然无法阻止蛊虫逼近他们的步伐。玉篆哭着把点燃的棺木砸向蛊虫,但动作已经越来越迟缓,肢体和脸上都明明白白地写满了疲惫和绝望。绝望和愤怒也在久源内心交织,他愤怒,因为被逼到了绝境,他绝望,因为他无力保护妻儿!
他发了疯一般把点燃的棺木砸向蛊虫,怒目圆睁,大汗淋漓。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冷静。”他向四周看了看,除了他和玉篆,没有任何人。“冷静,”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声音来自他的内心,是的,冷静,这个时候,愤怒只能让事情更糟。
久源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缓慢地把气吐出来。焦躁缓解了一些,心里也平静了许多。他睁开眼仔细打量上下左右:身后和对面都是光滑陡峭的石壁,他们已经退到了几块突出岩石组成的石台的最末端,峭壁的上方应该通向洞外,但石壁上除了一溜零散排列的悬棺,连条可供攀登的石缝都没有。他们好像真的无路可逃,无处可藏了!
久源盯着排列在头顶,楼阁一般的悬棺,脑子里条件反射般地默念: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这些悬棺了。可悬棺已经不知道悬在哪里多少年,风雨侵蚀,木头大都腐朽,稍一加力就碎成几块。别说他了,就连玉篆的体重也足以压垮。
但是,但是,悬棺……朽木……久源的眼睛突然一亮。他转过身抓住玉篆,拉着她来到一处浅浅的,只能容下半个人的石窝。因为兴奋,他脸上竟有些笑的模样,他喘息着对玉篆说:“你在这里藏好,紧贴石壁,不要往前,也不要向下看。”
“你要怎样?”玉篆疑惑地看着久源。
“马上你就知道了。”久源说着把玉篆推进石窝里,把玉篆手里燃烧的木桩接过来,来到刚才悬棺下的位置。
他找了一根最长的棺木,把它点燃,然后高高举起。火焰越烧越旺,离最下面的悬棺只有两三尺远。他这是要干什么?玉篆满心疑惑地看着高举火把站在悬棺下的久源,身体又往身后的石壁上靠了靠。
金黄色火光照着久源的头颅和赤裸的上身,和从下面反射上来的蛊虫的妖艳炫光交织在一起。火苗一寸一寸地向上窜,黑色的悬棺安慰地悬在石壁上。
没有了久源和玉篆的袭击,蛊虫加快了步伐,它吐着气,喷着粘液,扭动着遍体鳞伤的身躯沿着洞壁往上爬。它离久源和玉篆藏身的石台已经很近了,完全能感觉到人的气息,玉篆腹中胎儿的味道是那么的诱人,就好像沙漠久渴的旅人嗅到甘泉的潮气。
火焰在悬棺下炙烤,悬棺带着潮气的朽木逐渐失水,干燥的木头散发出焦煳的气息,开始升起白色的烟雾,烟雾顺着悬棺冉冉而上,好像一条倒吊着的白纱。
久源已经能感受到下面蛊虫喷吐的气流从耳边呼呼吹过,脚下的岩石随着蛊虫的扭动突突地颤抖,蛊虫发出的荧光,已经映在峭壁上。火借风势,久源手里的棺木越烧越猛。
“快点,快点!”久源在心里祈祷,他的心嘟嘟地跳,两只手臂抑制不住地抖动。
头顶上的悬棺显出两个琥珀色的圆点,圆点不断扩大,中心变成明亮的黄色,顷刻间,圆点里爆出一团火焰,悬棺开始燃烧。
久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欣喜地盯着头顶悬棺底部的两团火。玉篆两手紧紧地抓着石壁,满脸焦虑地看着久源,突然,她脸上也有了笑容,她明白的久源的用意。
“快啊,快啊!”玉篆嘴里不由自主地嘟囔。
火借火势,越烧越大,整个悬棺都燃烧起来,火舌冲向天空,将峭壁上方的悬棺点燃。不一会儿的功夫,从下到上一溜悬棺都燃烧起来,一条火龙沿着峭壁蜿蜒向上。炽热瞬间充满了狭窄的空间,热浪冲击玉篆,本来就虚弱不堪的她,被炙烤得发出痛苦的呻吟。
燃烧的朽木开始从头顶掉落,久源用棺木左右抵挡,但还是有燃烧的碎木掉在他的身上,灼伤疼的他扭动身体,将木片从身上抖下来。久源几步跨到玉篆藏身的石窝,用双臂抱住玉篆,把玉篆夹在自己的身躯和石壁之间。
轰隆隆隆,他们的耳边传来滚雷般的响声,只见燃烧的悬棺坍塌下来,犹如倾泻而下的火焰瀑布,泼洒在蛊虫巨大的身躯上。蛊虫燃烧了起来,火焰蒸腾而起,夹杂着火球爆裂的巨响。
蛊虫疼得绝望而疯狂,但仍然试图冲向久源和玉篆,它突突地喷着气,身体像绳子一样扭成一股,然后猛然一松,身体像弹簧一样跃起,直奔久源和玉篆。久源和玉篆已经无处可躲,可就在蛊虫的大孔离久源的后背只有一尺多远的时候,两个高处的悬棺坍塌而下,砸在蛊虫身上,强大的冲击力把蛊虫从空中击落。燃烧的蛊虫哀嚎着滚下了石壁。
火光四射,整个溶洞被火焰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久源和玉篆小心地探头观望,热浪和炫光逼得他们用手罩住双眼。只见巨大的蛊虫浑身伤痕,几处火焰在躯体上燃烧,但却并未坠落洞底,而是被一个石台阻住。它挣扎着扭动身躯,抖落身上燃烧的木块,呼呼地喷着粗气,又开始往上爬,好像要决一死战。
久源把玉篆推到石窝里,定睛看了看最高处燃烧的悬棺,然后跑下石台。
“你去哪?”玉篆大声呼叫。
久源没有回答,消失在石台下面,但只一会儿功夫,他就爬回石台,怀中抱着几个石块。久源把石块放在石台上,拿了一块朝着峭壁上得悬棺瞄了瞄,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最高处的燃烧着的悬棺,抛出石块。石块飞向悬棺,但却错过了目标,砸在峭壁上。久源又拿起一块石头,瞄准悬棺,抛了出去。石块击中了悬棺,悬棺散了架,但几块木头卡在一起,并没有散落。
嗞嗞嗞,一股黄绿色的粘液从石台下喷射上来,久源侧身贴着石壁。粘液喷洒到对面的峭壁上,然后小雨般洒落下来。石台上只剩了两块石头,久源捡起一块,瞄准了刚才被击中的悬棺,抛出了石头。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插进燃烧的悬棺,悬棺坍塌,砸向下面几个也在燃烧的悬棺,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几个悬棺一股脑地从峭壁上滚落,砸在正向上爬的蛊虫身上。
蛊虫浑身都燃烧起来,躯体裹在火焰中,它疯狂地扭动身体。突然,从它的体内发出一股强光,把溶洞照的白昼一般,蛊虫腾空而起,紧接着一声巨大的轰鸣,蛊虫从体内炸开。
溶洞的下面变成了一片火海,蛊虫炸裂成了几段,光弧崩裂,伴随着尖利的怪叫声。久源和玉篆被热浪逼退,躲在石窝里,紧紧贴着石壁。爆炸的冲击波携着烈焰从他们身旁呼呼吹过,热浪炙烤着他们,他们相互紧紧地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