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盗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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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仪琳在老大夫的建议下熬了一碗清粥给令狐冲垫肚子，哪料没吃几口便尽数被令狐冲给吐了出来，仪琳只道是自己手艺不好，熬的粥难以下咽，正自难受着呢，令狐冲又呕了几口血，惊得仪琳连忙找来老大夫。
乌石镇不过一个小镇，鲜少遇上求医的江湖人士，昨夜又太过匆忙，是以老大夫只为令狐冲处理了外伤，如今令狐冲吐了血，老大夫也有些后怕，担心因为自己的漏诊延误了病情，当下战战兢兢的捻了地上的血细细查看，又上前摸脉查体，估摸着是受了内伤，身体里瘀血凝结，只需活血化瘀便可，心里稍安，可江湖人最是阴晴不定，若是没把人治好恐遭祸患，老大夫也不敢再轻易下断言，只道令狐冲所吐为体内瘀血，但情况如何还需观察，力劝周怀筠等人再待一两日。
其实在周怀筠看来，醒了便无甚大碍了，周怀筠甚至都没去探望过令狐冲，可老大夫坚持，仪琳又十分愧疚担心，索性便顺了他们的意，决定再停留一日，顺便也去采买些补给。
出门的时候，仪琳并没有跟着一起，不如说，除了早上仪琳慌慌张张的冲出令狐冲的屋子找老大夫时见过一次外，周怀筠已经一上午没见过仪琳了。这也不奇怪，八成又是守在令狐冲身边了，况且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采办，只是……周怀筠眼角余光瞥了眼跟在身后的东方白，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集市在乌石镇的南边，热闹的街市代表着拥挤的人群，小镇的石板路并不宽阔，再加上街两旁的摊贩，愈发显得狭窄，周怀筠站在街边望着密集的人群，略一犹豫，还是扎进了人堆里——东方白此人，打不过，赶不走，只能试着借助行人来摆脱她了。
虽然对东方白谈不上恨，可东方白强人所难，纠缠不休的行径还是叫人厌烦，周怀筠也没心大到愿意看着东方白整日在自己面前晃荡。
周怀筠强忍着不适在人群中穿行，看得出东方白也同样难以忍受和旁人的肢体接触，两人间的距离渐渐拉开了。周怀筠长松口气，在再也望不见东方白的时候一头钻进了街边的小巷。
虽然不熟悉此地，可大致方向不错的话，总是能到达南市的，周怀筠转过几个拐角，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仪琳？”
仪琳听到有人唤自己，下意识应了一声回转过身，见到是周怀筠后，却突然变得拘谨起来。
“师，师兄……”
“你不是正照顾大师兄么，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仪琳紧张的绞着双手，说不出半句话。
周怀筠便看向仪琳方才踟躇不进的地方。那是一扇紧闭的棕褐色双开木门，许是因为开在小巷的缘故，仅有一人高两人宽，门内隐隐飘出的酒香，昭示着这是一家酒肆的后门。
周怀筠心中已有猜想，声音也不禁严厉起来，“你一个出家人，到酒肆来何事？”
“我来……给令狐师兄买酒……”
“我竟不知有在后门做生意的酒肆？”
“隔壁米铺的伙计说这家酒肆的主人有事回乡了，我问过其它酒楼客栈，这是镇里唯一的一家酒肆，因着店家一个多月没开张，连他们的酒也卖光了，所以……”
“所以你是要偷？”
仪琳低垂着头没吭声。
“你随我回去！”
周怀筠拉着仪琳要走，仪琳却挣扎起来，“不行，令狐师兄现在很难受，他说只要有酒，就算不喝，闻着酒香也能好过些，我，我一定要把酒带给令狐师兄。”
“他有让你买不到酒就用偷的么？！”周怀筠怒极。
“没有！令狐师兄也没有叫我替他买酒！是我自己来的！”仪琳辩解的十分迅速，生怕周怀筠对令狐冲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轻声歉意的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令狐师兄的心情好一点……”
周怀筠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眼前的傻姑娘，“仪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倘若你果真偷了酒，破的是你守了十数年的清规戒律，毁的是恒山派维护了百年的师门令誉，孰轻孰重，你该明白！怎么能因为私人情感而……”
“仪琳明白，仪琳也愿担起一切罪责，绝不逃避。”仪琳罕见的打断了周怀筠的话语，“仪琳以身犯戒，固然有令狐师兄为我受伤，我感激敬佩于他的原因在，可如果现在受伤的是个路人，他若有所需，仪琳也会尽力为其做到的。我不会为自己的罪责分辨，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愿日后修身行善，黄卷青灯常伴佛祖左右能赎我今日之罪过，还望师兄谅解。”
周怀筠愕然，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估了令狐冲经此一事后在仪琳心目中的地位，以至于有些事情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但是，至少，在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挽救之前！
“仪琳，你先回去。”
“可酒还……”周怀筠突然低沉下来的声音莫名的让仪琳生出些许不安，可想到在床上痛苦呻吟了一上午的令狐冲，仪琳还是坚持要留下来。
“酒，我来拿，我不是佛门弟子，不必受清规戒律的束缚，更何况你与令狐冲不过门派间的交情，我与他才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这事原也该我来办。”说罢，似是觉得自己的话语太重了，又缓和道，“你回去照顾令狐冲便是。”
窄小的巷子在偏西的日头下覆上一大片阴影，而周怀筠站在阴影中，叫仪琳看不清神色。
“我……”仪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可周怀筠此刻显然是生气了，“好，好吧，那师兄，仪琳先回去了……”
仪琳转身要走，却又被周怀筠喊住了。
“仪琳，我还须提醒你一件事。纵使令狐冲是因你受伤，但你最清楚，田伯光并无意害你，令狐冲一厢情愿的去救你，对田伯光来说，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可你如今衣不解带的照顾令狐冲，置负伤孤身离去的田伯光于何地？”
事已至此，周怀筠也不怕暴露自己未向令狐冲解释田伯光身份的事情了，两害取其轻，在周怀筠看来，仪琳对令狐冲的悉心照顾已经越了界，这不是个好现象。再者，就算仪琳发现了这件事，询问起来，周怀筠也有法子辩解，哪怕之后仪琳对自己产生厌恶隔阂也罢，此时最重要的，是要将萌芽的可能性扼杀掉。
周怀筠见了太多的人情世故，她怕，怕仪琳太过单纯拒绝不了“英雄救美”的吸引力，怕男人“三心二意”的通病让岳灵珊伤情，又怕令狐冲太过“一心一意”让仪琳伤心，她不想让自己偶然的一个举措既伤了从小维护自己的小师妹，又伤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而仪琳心思单纯，不惯以恶意揣度人心，关注点便当真没有落在周怀筠话语的漏洞上，“田伯光他……受伤了？”
周怀筠面上不显，内心却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继而循循诱导道：“你当时只顾着令狐冲，何曾留意过田伯光有没有受伤？”
回想当时情景，自己确实在看到浑身是血的令狐冲时慌了神，丝毫没注意到田伯光是否也受了伤，甚至还打断了田伯光的话，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这般一想，仪琳心中顿时又是惭愧又是内疚，但又忍不住心存侥幸，“可是，可是田伯光他武功那么高，师兄当年不也是靠智取才……”
“刀剑无眼，况且令狐冲是我师兄，武功必然在我之上，虽然比不过田伯光，可要伤到他还是能做到的。再则我替你挡下田伯光一刀时便察觉到他后劲不足，想来伤势也不算轻……”
周怀筠的欲言又止愈发搅乱了仪琳的心绪，满满的担忧不安都写在了脸上。周怀筠见好就收，三言两语就把心神不定的仪琳打发了回去。
待到仪琳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一直隐在暗处的人才走出来，不满的质问道：“先是让我痛揍令狐冲一顿，害我在仪琳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现在又对她说我受了伤，诱骗她来找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之前的事是我欠缺考虑，我没想到仪琳会折返回来，害你被冤枉，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没想到周怀筠会这么痛快直接的道歉，田伯光剩下的指责和抱怨便有些说不出口，表情瞬间变得如同咽了只苍蝇般憋屈，最后只有轻哼一声，装作大度道：“你知道就好。”
“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我才这么不遗余力的为你制造机会，让你和仪琳能够单独相处，解开误会，至于结果如何，还得看你自己的发挥了。”
田伯光有些意动，毕竟是自己守了两年多的人，田伯光也不甘心就因为一个不相干的臭小子而断了和仪琳的关系。可到底被周怀筠坑怕了，凭着残留的一点理智，田伯光艰难的拒绝了周怀筠的提议，“我长得英俊潇洒我承认，可你不能因为我俊美无俦的相貌就三番两次的祸害我啊，我看起来很好骗吗？啊？你就直说你又想利用我做什么吧。”
“我承认，我有我的目的，可这事于你百利而无一害。你也看到了，仪琳为了令狐冲险些犯戒，你甘心吗？”
小人当得多了，戳人心口揭人短的事似乎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周怀筠看着田伯光紧抿的嘴角，索性把“一棍一枣”的策略发挥到极致，“为表诚意，我可以向你许诺，只要你将仪琳安全护送到衡阳，我便算你完成了三年之约，将我手中的半份蛊虫解药给你，至于仪琳手中的半份，我想只要你表现良好，她不会为难你的。到时候将整副解药服下，你就可以像从前一般自在快活，无拘无束。既能与仪琳和好，又能提前拿到解药，你不吃亏。”
若说方才只是意动，现在的田伯光就像只饿了大半个月的狼，盯着周怀筠手里的解药双眼直冒绿光。
“你说的可当真？”田伯光按耐不住，伸手想要去夺解药，却被周怀筠躲了过去。
“自然当真，怎么，‘万里独行’田伯光已经连送到嘴边的馅饼都不敢咬一口了么？”
“你也不必激我，不论是馅饼还是陷阱，若事成之后你不兑现，哪怕拼个鱼死网破我都要让你做我的刀下亡魂。”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盗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