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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婉伸郎膝上 ...

  •   那之后梁真没有再踏足过高澄琉的住所,其他人也是。
      而今天,这座死气沉沉的院子终于迎来了一位客人。
      一开始浦泽只是在门口清扫树叶,然后他就看见了高敏。浦泽抱着扫帚扑倒在高敏脚边,激动地说:“您可算来探望殿下了,殿下天天都在想念诸位呢!”
      高敏看了看这个可悲的忠仆,又看了看这座灰扑扑的院子,他忽然想到了自己门庭冷落的府邸,想到了百日宴上岑歌芮宫中红霞满天的夹竹桃,又想到了皇宫里曾经开满牡丹的样子。他的脑子忽然很乱,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敲开了澄琉的门。
      “二哥......”澄琉错愕地从胡床上坐起来。
      高敏早已经听说高澄琉生了病,但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憔悴潦倒。
      他看到的,是一个面颊浮肿,晦暗无光,头发枯黄而乱的女人,她的眼下一团乌青,高敏忍不住想,要是在晚上遇见,只怕真的会认作女鬼。
      “二哥,你来看我了!”澄琉拉着他的手走到了屋内:“你终于来看我了!”
      高敏摆脱了她的手:“看来你调养得并不太好。”
      “我难过得要命,每天都不舒服,一点力气都没有。”
      “躺了这么久,怎么会有力气。”高敏说:“你应该多走动走动。”
      “我不想走,偶尔站一站都会晕。”
      “那有什么办法......”高敏说:“或者多吃一点。”
      “我一口都吃不下。”
      “那就随便做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或许会舒服一些。”
      “我一点心情都没有。”
      高敏忍不住说:“看见你,才令人没有心情。”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澄琉激动起来,苍白的脸开始涨红。
      “你照过镜子吗?”高敏问:“你像个女鬼一样。”
      “你在胡说些什么!”澄琉拂掉了桌上的各式药丸:“我生病了!”
      “你的身体没有病,脑子倒是病得不清。”高敏说:“连个孩子都生不好,也不好好将息身体。你还能做成什么事?”
      “你住口!”澄琉气得颤抖:“你今天是来笑话我的吗!”
      “我今天只是来参加皇子的百日宴,顺道来看你一眼。”高敏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我原本并不想打击你,但你好像并不接受我友善的提醒和建议。”
      “那你也不能这样对我说话!”
      “为什么?”高敏问:“你是谁?”
      他走出了这座怨气冲天的院子。
      澄琉大叫着踢翻了椅子,她反锁了门,奴才们的规劝让她觉得心烦意乱。她砸光了这座屋子里所有她能拿得动的东西,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镜子前。
      她再次尖叫了起来。
      事实上她的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因为她内心里其实非常明白,自己的外貌已经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她畏惧这种变化。所以她只好安慰自己——都是怀孕的错,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现在澄琉忽然理解为什么高敏这样对待她。她很明白,因为没有谁会愿意一直听一个臃肿丑陋的人倒苦水。
      门外的奴才们还在叫喊着,澄琉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她那双晦暗的眼睛,此时忽然闪过一道光。
      她开始翻床头的抽屉,终于,她在一堆护身符里找到了那个瓷瓶——
      在晋国的山上,母亲给她的瓷瓶。
      她打开了木塞,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
      澄琉一饮而尽。

      现在正是夏天。夏天的花往往比春天开得要浓艳,岑歌芮宫里的夹竹桃、无尽夏、山茶连成了花海,所有人都说,皇后娘娘人逢喜事,苦尽甘来。
      据说花和人之间,是有一些联系的。
      而澄琉满院的寂寞梧桐里,竟也悄悄地开出了一墙的朝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进去的种子,总之就这样不留意地便开出了一墙的小花。
      澄琉这时候已经戴不起那种精致的、丝质的绢花,所以她轻轻在花茎处一拧,掐了一朵簪在了发间。
      一阵缓缓的夜风吹来,红萼给她披了件纱衫:“虽然到夏天了,入夜也会冷,殿下要保重身体。”
      “我听他们说,御花园开满了无尽夏。”
      愁愁说:“有粉的,有蓝的,好看极了。”
      澄琉看着这一墙朝颜:“我想去看看。”
      “好啊,我们明天就去吧。”生夏说。
      “白天好热,我现在就想去看。”澄琉往门外走去:“我想在夜里走走,一个人走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像个孤魂,直愣愣地就飘了出去。
      澄琉就这样在无尽的黑暗里漫步着,她恍惚间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一个孤魂,她或许早已经死了。
      死在魏国,死在晋国,死在齐国。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月光为满园的无尽夏披了层纱,露水晶莹剔透,像花仙子的簪花。
      澄琉一路走,一路用手指抚过。花朵摇摆,沙沙作响,她忽然觉得这个夏夜清爽可爱。
      她现在体态已经轻盈,精神也好了很多,走起路来轻松得仿佛飞在云端,就在澄琉忍不住要哼起小曲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那个人她并没有看见,她只是感觉到了,她能感觉到有一个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澄琉转过了身。
      夜是接近黑暗的深蓝色,月光是浅蓝,回廊的柱子是朱红色,还有黑暗中无穷无尽的无尽夏。在这些阴暗的颜色中间,站了一个穿浅色长衫的人。
      岑于扬。
      “如果我的眼神差一些,或许会把你认作孤魂野鬼。”澄琉说。
      “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游走的,可不就是孤魂野鬼。”他说。
      一个人,在黑暗中游荡,自然“孤”。
      那么两个人呢——那便是说不出的诗情画意和浪漫。
      他们开始并肩行走。
      “今天也是教太子教得太晚,所以留宿吗?”澄琉问。
      “是这样的。”
      “是你太笨,还是太子太笨?”
      岑于扬说:“是因为御花园的夜色太美。”
      澄琉看着沿途的花,没有说话。
      岑于扬看着她:“殿下呢?”
      “因为愁愁今天一直跟我说夜晚御花园的花很美。”澄琉说:“我觉得如果我不来看看,会辜负你的好意。”
      “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也没想到。”澄琉说:“我的院子里开了一点朝颜,我已经看得很厌倦了。”她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御花园里的这些花,真的很美。”
      “如果我摘一朵带回家,会被怨恨吗?”
      “怨恨什么?”
      “原本开在御花园的花,却要下榻臣子家中。”
      澄琉沉默了片刻:“好好的花,为什么要起攀折之心?”
      “因为她太美丽。”
      “这些都是陛下的花。”
      “那么多,我只摘一朵,也会被发现吗?”
      澄琉忽然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岑于扬盯着她的眼睛,她却又扭开了头。
      她并不想看岑于扬,但她发现她已经不得不看他。
      澄琉做梦都不敢相信岑于扬亲吻了她,她竟然在这个荒唐的夏夜里,和岑于扬拥吻在一起。
      “殿下,我真的很爱你!”岑于扬抱紧了澄琉,在她耳边低语:“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抛弃你了,他要让你在那个冷清的小院子里关一辈子!你才二十岁,放下那些肮脏的事情吧,你可以拥有一个平淡安稳的人生!让我给你一个平淡安稳的人生!”
      澄琉的眼泪淌了下来。然而紧紧抱住她的,并不是岑于扬,而是报复的快意。
      这月下花间,美景良辰,正是一段绮梦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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