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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沧海遗珠之《铸剑》 ...

  •   之二、《铸剑》

      题记:她倒下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破成了碎片。像永远也无法合拢似的疼痛。原来,驻扎在自己心底的,是那个属于魔的女孩。她的欢笑和悲喜,她的任性和刁蛮的灵动。

      很多年以后,当他再次回想那个禁忌时,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生,到底是个悲剧,还是一个闹剧。

      一、剑灵

      他静静的站在院子中。

      洁白的月光笼在身上,似是蒙上了一层辉光。清秀的脸上满是期待。洁净的衣衫像是从月光中裁出的一段料子。虽是幼小而孱弱的身子,但是圣洁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如同远山出月一般高远。他整个人立在月光中,便也像是一个月光铸成的人儿,清幽高雅。

      “爹,我卜到了什么签?”他脆生生的问道。

      他是方家第九代铸剑师。父亲依照他的辈分,叫他九天。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清癯的老者擎着签文道:“九天。”

      他仰起头,老者道:“此生此世,断不可为任何一个女子铸剑,否则,你将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这是你的禁忌。”

      北方的寒气来临的时候,是方家祭剑的日子。

      今年刚入冬的时候,皇帝就派人准备好了所有祭祀的用品。他们家是钦点的铸剑世家,只为有身份的人服务。这样的世家,一向是被皇家控制,彼此互相利用着。

      九天有一些厌倦这样的安排。

      很早以前父亲告诉过他有关铸剑的传说。对于一个好的铸剑师来说,他们必须能够倾听剑的语言。因为剑本身是一种凶器,此器一出,必有伤亡,因此,上古的宝剑,往往是会有灵性的,好的称为剑灵,在危机的时候帮助主人克敌,恶的称为剑煞;稍有不慎,便会反噬主人。而一把极品好剑问世的时候,都会带着灵性,一个好的铸剑师,就必须控制好剑的灵性。

      祭剑,就是祭这些剑灵。

      九天是个优秀的铸剑师,他厌倦世俗的安排,却愿意倾听剑灵说的每一句话。因此,这个十年一度祭剑的祀礼,他仍是期待的。

      “公子,皇上派的人刚来说,献礼都准备好了。”一个下人恭恭敬敬的对九天说。

      “知道了。”他摆了摆手。皱着眉头往剑冢中走去。九天知道,所谓的献礼不过就是一个待字闺中的美貌女子。传说少女是最有灵气的,因此每次祭剑,就用一个少女的鲜血来作为沟通剑灵的媒介。虽然九天知道事后皇帝会大肆的封赏被选中少女的家人,很多贫寒之家甚至以此为荣为幸,但是这样血腥而残忍的方式,九天终究是不能像父亲和以前的家族铸剑师一样心安理得。

      他是个奇怪的孩子。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跟他这样说过。他沉默寡言,却拥有别的铸剑师望尘莫及的灵性,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父亲才决定把方家的掌印交给他。

      九天向剑冢走去。比起人,他更喜欢和剑待在一起。至少在危机的关头,剑是不会弃人而去的。今年他们祭的是鱼肠剑——皇帝早就已经派人快马送了过来——每次祭完剑之后仍然由人送回皇宫,美其名曰皇宫更能安全的保卫这些名器。九天一笑,归根结底,还是防着他们罢了。凶一点的剑灵要祭好多次才能平和下来,否则冲破剑的束缚一样能伤人——皇帝保存这些剑,也担着一份害怕,因此对祭剑一事,也是万分上心。

      这把鱼肠剑,已经连续祭了三次了。可是九天靠近它,仍是感觉煞气无法平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始终无法跟剑灵沟通?他犹豫了一下,独自走进了剑冢。

      二、凤舞

      “中!”一声轻喝落入九天的耳朵中。他定神一看,剑冢并不是自己所熟悉过一千次,一万次的样子,而像是一个深邃的洞穴。那一声轻喝落在自己的耳中,有一种熟悉的缥缈。仿佛是前世的魔魅一般召唤着自己。剑冢中除了端方在台上的鱼肠剑之外,再无他物。

      九天向鱼肠剑走去。剑上的花纹他是熟悉的。这是他第二次祭剑。很多个晚上,他想念着这把剑,想去参透它的秘密,像思念一个人一样难过。这个剑灵像要靠近自己,又像要拒绝自己。让他捉摸不定。

      就在他伸手触碰鱼肠剑的瞬间,却像是猛的被人敲了一闷棍,忽然失去了知觉。

      “喂,还不起来,装死人给谁看呢!”一声娇喝传了过来。九天睁开眼,却只是一个陌生的屋子。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他低下头,却见身上不知道被缠了一种什么丝线,在阳光下如蚕丝一般透明无暇,却十分牢固。自己居然一点也动弹不了。

      他挣扎了两下,那细密的丝线反而缠的更紧。

      他感觉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注视着自己,抬起头,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紫衣少女正冷笑着望着自己。九天疑惑的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少女不满的斜了他一眼,道:“我是谁与你无关,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没看见吗?关人的地方!”

      九天见找个少女如此骄横无礼,不想再问,他本来是个淡然的人,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惊慌,反而低头观察起束缚自己的绳子到底有何蹊跷。那少女见九天不像往常的一些人一样大呼小叫,自己反而有些奇怪。见九天看自己身上的绳子,忍不住冷笑起来:“那叫情丝,细密悠长。无形无质,你最好不要挣扎,否则只会越缚越紧。”

      九天听说自己身上的绳子居然有如此优美的名字,竟然仔细的端详起来。那少女见他神色严肃,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九天听她笑起来,抬起头,见那少女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望着自己,灵动可爱。在阳光下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反而有点亲切。方家是个钦赐的世家,府中不乏美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要依附方家的人亦不在少数,所以美女他见过很多,只是像这样有灵气的,却一个也没有。

      那少女见他盯着自己,怒道:“看什么看!”抬起脚,重重的踢了他一下。九天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忍不住也生气不理会那少女。

      二人这样僵持了很久。那少女看了看外面,自语道:“差不多了,上路吧。”她又看了看九天道:“你如此之高的灵识,用来试剑,真是可惜了。走吧,趁着夜晚才好赶路。都说现在魑魅魍魉横行,我看那些打仗杀人的家伙,反而更可怕一些。”

      “打仗?”九天听少女如此一说,惊问道。少女杏眼一瞪,道:“别以为装傻子我就会放你走啊,这个战国时代,兵荒马乱,你还装的像自己不知道似的。”

      九天心中慌乱,这不是自己生活的宋朝,竟然是一个叫战国的时代!天,在剑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少女见他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远不如刚才的淡然,冷声道:“装的可真像。”再不理会,一提腰间的蝴蝶结,九天便被拉了起来。

      这情丝无形无色,九天被他拉着,即使路人看见,也只当是一前一后在行路。他跟着少女走着,心中却暗自忖度着这件奇怪的事情。

      那少女走了一阵,见九天依然沉默,神情却有些黯然,不禁有些好奇,道:“喂,你当真是个傻子吗?”她在路上抓住昏倒的九天,发现他灵识高的自己难以想象——她本来就是为主公寻找试剑者,便顺手牵羊的把九天捆了起来。

      她见九天不说话,道:“果然是个傻的。会不会傻的连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啊?”

      “我叫方九天。”九天淡淡的答道。

      少女不曾料到九天竟然真的回答自己。她本来是想嘲笑他一番的。九天神色又是淡淡的。答完她的问题,竟然仍旧是仪态万方。那少女自己反而觉得没趣,道:“知道自己的名字了不起啊!哼,你猜得到我的名字才算厉害!”

      九天一怔,只觉得此人有些不可理喻。道:“我跟姑娘初识,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那少女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就快要被我家主人拿去试剑了。跟你说,你仔细听好了,我叫凤舞。”

      三、借灵

      凤舞似乎很熟悉路径。她带着九天走了好几个时辰,二人竟然一次也没有遇见过兵匪。天渐渐黑了下来,凤舞举起右手,轻轻晃动几下,手上的镯子竟然微微的发着光,刚好够二人照路。

      九天见她竟然能够御物,登时惊的目瞪口呆。御灵,是多少铸剑师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只在书中看过很早很早以前方家曾经有人能够御灵,至于方法早就已经失传。凤舞竟然以手镯为媒,借精气和自然灵力生光,让他觉得惊诧无比。难道这个时代的人,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凤舞见他佩服自己,心中也有些得意。自从抓住九天到现在他似乎始终是淡淡的,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就算是刚才听见是战国时代,也只惊奇了一下子,现在居然佩服起自己来,她也忍不住得意起来。

      九天断断续续的从她口中打听到这里的一切。这才知道她要晚上赶路,原来是因为战乱实在太频繁。凤舞道:“即使是晚上赶路也不安全,那些魑魅魍魉,你以为好对付啊!不过比起那些兵匪,他们反倒要好一些。”九天看她说的狡黠,后来说得感伤。心中也是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刁蛮任性的姑娘在一起,心中竟然轻松起来。

      “糟糕!”凤舞突然道。

      ”怎么了?”九天道。

      凤舞道:“有人来了。”九天凝神屏气,果然有细细的马蹄声传来。二人藏好,只见三四个士兵赶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走了过来。那少女个个脸带泪痕,显然是被强抢来以充做寻欢作乐而用的。

      “可恶。”凤舞低声道,虽然刁蛮,但她是女子,显然对女子是同情的。她食指一扬,一粒石子打了出去,正中其中一个士兵的眼睛。那个士兵毫无防备,眼中鲜血飞溅,已然被打瞎了。

      九天见她出手如此狠毒,心中不禁有些生气。虽然他是铸剑师,却从来没有杀过人。那些被追赶的少女们以为遇见救星,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

      那个被打中的士兵痛的哇哇乱叫,拔出刀,拎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子,道:“奶奶的,肯定是你的同伙来救你的!”话音未落,已将那女子一刀杀死!其他女子见他行凶,都惊的大呼小叫,只盼天神临凡将自己救走。

      九天见凤舞皱了皱眉,手中一柄飞刀,订中了刚才行凶的那个士兵。

      其他几人一惊,都凝神戒备起来。凤舞冷冷一笑,索性跳了出去,一刀一个,将几人全部杀死。最后那人挣扎了一下,却朝天扔出一枚响箭。

      九天心道:不好。只听空中一声翠响,已经来不及阻止。他见凤舞杀人不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些不痛快。虽然他也觉得那几个士兵确实该杀,但是看见凤舞杀了他们,他心里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滋味。只见几个女子像大梦初醒一样拜谢着凤舞。

      凤舞手上的微光映着明丽的脸,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丽。见那几个女子还要拜谢自己,凤舞有些不耐烦,道:“婆婆妈妈的,活该你们被抓。还不快走!”九天听她这么说话,又是一怔。

      那几个女子好不容易谢完了,相互扶持着逃走了。

      “我们来不及走了。”凤舞说,“刚才的响箭已经引来很多人。”九天凝神一听,果然有很多马蹄声正在一起靠近。

      九天道:“为什么来不及,你不是学过功夫吗?你可以逃走。等人多追来就更来不及了。”

      凤舞瞪了他一样,道:“不是还有你吗?若是只有本姑娘一个人,当然早就走了!”九天笑道:“你抓我,不就是想要杀我试剑吗?反正我怎么都是死,倒不如你一个逃走,否则被围攻时,就走不了了。”凤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反而一怔,接着道:“本姑娘现在不想你死,不行吗?”她狠狠道:“你是本姑娘辛辛苦苦抓来给主公试剑的,你以为像你灵识这么高的人那么好找啊?”说完又瞪了他一眼。想起她的神色,九天的心突然温暖了起来。

      凤舞抬起右手。自语道:“只能用灵力试一试了。要是我能像主上一样锁灵就好了。可惜我现在只能借灵。”她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细语,像是来自远方的一首遥远而又轻柔的歌吟,九天觉得缚在她腰带上的情丝突然一颤,又慢慢的将这细微的感觉传给了自己。

      “凤舞,凤舞……”九天呼唤着她。那股灵力不断的向二人涌来,如铺天盖地的潮水一般要把二人淹没。凤舞的身子剧烈的颤动,传到他身上的力量像是要把两人撕裂。

      身前的紫衣少女已然听不见他的呼唤,全心全意的向黑暗中的灵力祈求着,只是她似乎用尽全力,这些灵力却是自身无法负荷的。九天只觉得像是要爆裂一般的疼痛,他尝试着平静,那些灵力似乎跟着自己的心情转动,也止息一些。他忽然想起祭剑时跟剑灵沟通的情景,不管多厉害的剑灵,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就能够彼此沟通——便轻声道:“凤舞,凤舞,不要打压他们……平静下来,感受灵力之源……”

      凤舞似乎听见他的声音,那些狂风巨浪般的灵力慢慢消退,渐渐的温和起来。他见凤舞灵识如此之高,便一起收拢这些灵力。那些灵力渐渐聚拢,被凤舞凝形。

      “好了。它们答应帮我暂时阻一下追兵。时间够你逃走了。”凤舞淡淡的说。

      “我?”九天一怔。

      “是的。”凤舞似乎是一副不耐烦的口气,“本姑娘忽然又不想杀你了,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快走。”

      他想起刚才两人同仇敌忾,心中有些不舍。可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到这个地方,再莫名其妙的被杀,真的是一件滑稽的事情。也许只有自由了才能想办法回去。九天想到这里,当即转身向来路上走去。却忽然又像想起一件事情一样,转过头道:“可以答应我以后不再乱杀人吗?“

      凤舞瞪了他一眼,道:“当然不行!我不杀他们,那他们就得杀我了!”九天怔了一下。想想凤舞的话,觉得自己无可辩驳,他平静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凤舞像是听见一个笑话一样,道:“你不走就要死,你就真的那么想死吗?”九天望了凤舞一眼,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来的路上走去。

      凤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忽然莫名的惆怅起来。

      四、锁灵
      九天四处漂泊着。他不知道自己漂泊了多久。之于这里,他是个陌生的人,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没有一个家可以回。他本是个淡然的人,所以跟谁都没有太多的交集。记忆中最深刻的,反而是凤舞。这是个战乱的时代,他在任何地方也无法待很久。

      那天,他在一个相对繁华的闹市中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这是属于剑的气息。令他奇怪的是,这把剑的剑煞竟然如此之强,像是要噬人的猛兽一样。他顺着剑的方向走了过去。身为铸剑师,剑对他有一股天生的吸引力。

      他顺着那把剑的气息走着,却看到了一所富丽堂皇的大房子。正想推门进去,却听见一个声音道:“你相不相信,你再往前走一步,你就是个死人了。”九天骤然听见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九天知道,剑煞会自动伤害靠近的人。但是他作为铸剑师,本身也学过很多控制剑煞的方法。他没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剑煞。那老者道:“我已经在这里观察几天了,想要破除这个剑煞,除非锻出比这把剑更锋利的剑!然后断此剑,这样剑煞无所依存,就会自行消除。”

      九天曾在古籍中看到关于除煞的方法,但是如此强烈的剑煞,通常只有上古的神兵利器中才有,并且经过了无数鲜血的洗练,哪能那么容易就断?

      老者似乎看出了九天的疑虑。他道:“此间的主人我认识——他是个剑道高手,一直以铸灵剑为目标,只可惜心术不正,强行为剑器注入剑灵,所以这把剑出世,才有如此之强的煞气。除了断剑之外,还有另一个方式就是破煞,但是必须有一个灵识高的人作为引导——”

      九天忽然想起凤舞跟自己说过的试剑,是不是就是选有灵识的人,然后把他们的精气锁在剑中?可是这样做实在太冒险,因为万一强行压制的剑煞不受自己控制,就会反噬主人。此间的主人竟然敢逆天行事,也够胆大的了。

      老者见九天不说话,道:“此物本来就是秉战乱而生,凝聚天下浊气,若让它出世,不知道又要染上多少鲜血。”老者的眉间有深深的叹息。

      九天本来是个仁厚的人,道:“那要怎么样才能控制这把剑中的煞?”

      老者道:“这个铸魔剑的人就是我师弟。我师傅早就已经算出这个师弟会走上邪路,专门给我一把克制他的剑,只是我还需要一个灵识高的铸剑师来帮我引导这些剑灵剑煞——。”

      九天想了一下,道:“我来试试吧。”

      五破煞

      那老者名字叫渔阳子,而他师弟名叫丹凤子。二人本是同门学习,无赖丹凤子不管如何努力,始终也无法胜过渔阳子,竟然开始走上邪路,竟然想出用这种方法铸出一柄魔剑来。

      渔阳子把身上的长剑交给九天,道:“此剑名纯钧,亦有剑灵,你灵识高,先尝试跟它们沟通吧。”

      “恩。”九天郑重的接过了。

      清冷的月光撒下。九天辗转反侧,却毫无睡意,他观察了很久,却找不到纯钧剑灵的突破口。月光下,纯钧剑静静躺在身畔。他抬头望去,头竟是负荷万斤般的沉重。他心中暗道:不好。只见一个人影从窗户闪了进来。一股熟悉的香气传了过来。

      九天心中错愕。强行守住自己的心神,铸剑师在学习沟通剑灵的时候,都学过凝神,片刻功夫,他就已经恢复过来。只是,这香气莫名的让他想起一个人——凤舞。

      那人走到床边,见九天毫无动静,悄悄从背后拿出一柄剑,准备把九天身畔的那把换走。

      九天待她走近,猛的握住了她的手。只见那人“啊”的叫了一声,正是凤舞的声音。九天心头一怒,没想到凤舞竟然跟魔剑主人是一伙的。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心痛。低声道:“凤舞,还认识我吗?”

      借着月光,凤舞早就已经看见了是他,这时候见他也认出了自己,索性一把扯下蒙面,抓起他身畔的剑鞘。九天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要偷剑,用另一只手抽出长剑,就向凤舞刺去。凤舞没想到他会向自己挥剑,错愕了一下方才躲开。只是片刻功夫,那把长剑已经划破了凤舞的手臂。

      九天没想到自己真的伤了她。他一愣,道:“对不起。”凤舞看了他一眼,毫无言语。眼神却也没有责备。九天有些不好意思,一失神,长剑掉在地上。凤舞捡起长剑,飞身从窗户逃了出去。

      九天并没有追,也没有呼叫。他愣在原地。风中似乎还遗留着凤舞身上铃铛的清响和淡淡的花香,被幽幽的夜风送进九天的鼻子,他想着这些事情,不由得有些痴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凤舞跟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总觉得就算她做坏事,也不那么像一个坏人。

      三天后就是他跟着渔阳子去找丹凤子的日子。他想起被凤舞换走的纯钧剑,心中有些不安。自从那天后,每天夜里,他都似乎闻到凤舞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他想,不管多艰难,他都愿意强行的压制剑煞,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向凤舞开口让她把剑还给自己。

      渔阳子似乎并不知道,现在拿在自己手上的剑已经被换过了。九天见到丹凤子,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带着一股煞气。渔阳子道:“师弟,你如此聪明,为何始终剑走偏锋?”丹凤子道:“哈哈,铸剑,早就应当推陈出新!别再废话了,动手吧!”

      九天见丹凤子如此傲慢,眉头一皱。是不是他早就知道剑是被凤舞换过的,才如此有恃无恐?可是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九天压下这些心思,慢慢感受着丹凤子剑中的剑煞。那些剑煞一感觉有人靠近,都包围过来,带着强烈的怨气和诅咒,像是要把九天拉下地狱一般。九天感觉到,那些剑煞似乎被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束缚着,控制着剑的攻击。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向自己压来,九天觉得灵魂似乎要被这些剑煞撕裂了。他从来没有试着控制如此强大的剑煞。蓦的,一股淡淡的清香涌过来,正是凤舞的味道,让他一下子觉得轻松了很多。突然,纯钧剑似乎带着强大的剑灵,他心中一惊,用意念引导着那些剑灵慢慢压向剑煞。渔阳子得到他的帮助,大喝一声,眼见无数剑煞从魔剑中慢慢散去。二人合力已经压制住了那把魔剑。丹凤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明明命令她去把剑换掉的……”

      渔阳子喝道:“你心术不正,老天也帮你!”语毕举剑向丹凤子挥去。丹凤子举剑道:“想让我认输,没那么容易!”只见他长剑,已经逃逸出的剑煞又纷纷退回去。渔阳子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人,你竟然让这些剑饮自己的血,用灵魂来控制剑煞!”

      九天心中大惊。他曾在书上看到过,有铸剑者每天都让剑饮自己的血,天长日久,便以此把自己的灵魂封印在剑中控制剑灵剑煞。难怪自己在引导剑煞的时候感觉有一个特别强。原来是丹凤子把自己的灵魂锁在其中——只是这种做法非常凶险,要是遇上凶恶的剑灵,把自己命搭上去还不止。这个丹凤子,还真的是什么都敢做。

      渔阳子道:“你把自己灵魂铸进去也没用!其心不正,其器不利!”九天只觉得剑灵不断压过剑煞,他集中心力将剑灵引导过去。只见丹凤子手中的剑剑煞不断逃逸,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丹凤子眼见自己一直的努力竟然被师兄如此轻描淡写的给化解了。如疯魔一般,一转身,看见身后的凤舞,道:“原来是你这贱人摆我一道!”九天一惊,看渔阳子的神情,难道凤舞竟然什么时候把剑换回来还给自己了?

      渔阳子道:“不错,若不是你大意,我又如何能如此轻易的得胜!”丹凤子怒极,一剑向凤舞挥了过去。剑煞虽然去了大半,但是依然锋利至极,凤舞来不及躲开,竟然当胸刺过。九天只见暗红色的鲜血如曼荼罗花一般盛开在地上,耳畔是丹凤子的狂笑:“你害我,我就让你永远成为这把剑的剑煞……我诅咒得到这把剑的人,一定要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才行……哈哈……”

      九天觉得自己世界都是昏天暗地的红,他不顾什么剑灵什么剑煞,向凤舞冲了过去,她身子软倒,却对九天一笑道:“我答应你,不再乱杀人了——”

      六祭祀

      九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在那个铸剑室中。他回忆着梦中的一切,竟然像真实一样清晰,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一场真实的演绎。他呆了一呆,想起凤舞死的那一幕,心竟然不可遏制的痛了起来。

      正发着呆,却听外面一个声音道:“公子,祭祀的姑娘送来了。”

      “知道了。”九天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走出门外,一个清丽的身影站在那里,熟悉的一掖紫衣,赫然是自己梦中的凤舞。只是比起凤舞,又像是少了点什么。九天有看了一遍她的样子,竟然真的是凤舞。

      九天一阵错愕的恍惚。猛然想起那把鱼肠剑,正是梦中的那那把魔剑。

      这次,自己能跟剑灵沟通吗?他想着那个梦,一个激灵,也许,不是剑灵,而是剑煞,一个藏着凤舞的灵识的剑煞。只是,在那个梦之后,这个祭祀用的姑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了。

      九天想着,或许他应该跟皇帝派来的人说,这是一柄魔剑,只有除掉里面的剑煞才行。反正其实他们也没有对这些知道多少,虽然剑煞可怕,但他们更害怕的是,有人拿着剑造反。只是,那是属于凤舞的剑煞,自己真的能下的了手吗?可是转念一想,自嘲道:“那只是个梦,也许连凤舞这个人也没有。”

      “有。”一个声音打断他的遐想。九天惊愕的抬起头。发现说话的是送祭品来的人,也就是那女孩的父亲。正是梦中的渔阳子。九天还没回过神,只听他道:“是我送转世的凤舞来找你。”九天这才看见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正是选来做祭祀用的那个女孩。他忽然想起来她哪里和梦中的凤舞不一样了,她没有凤舞那样有灵气的大眼睛。

      只听“渔阳子”道:“我当初一念之仁,没有断那柄魔剑,因为凤舞的灵太强,所以被强行炼成剑煞的煞气也太强——所以转世的凤舞灵魂总是不完整。你始终无法跟剑灵沟通,因为那把剑根本是一把祭不了的魔剑!”九天头脑似乎一下子懵了,这样玄乎的事情,竟然真的有。可是内心却又有一种欣喜的渴望,他想再见到凤舞。他道:“有办法让她恢复?”

      渔阳子道:“有。为她铸一柄能断鱼肠剑的利器。”

      这一生,都不可为女子铸剑,否则你将失去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这是个禁忌。

      七/真相

      九天后来成了方家最伟大的几个铸剑师之一。只是从方家流传下来的资料来看,他很怪。方家曾私下流传过一件事情——他娶了一个祭剑的女子,疯狂的为她铸了一柄剑。断了一柄叫鱼肠的魔剑,可是对这个女子,他之后却一直没有理睬过。所有的人都不明就里。

      真正的原因。只有九天一个人知道吧。从那个梦中出来后,他的铸剑技艺更进步,终于有一天铸出一把比鱼肠剑更锋利的剑——情丝。砍断鱼肠剑的时候,却没有九天想像的那么艰难。而他,更像是一场梦一般。

      后来,九天想,如果他没有听见那些话的话,他也许会活的快乐点。

      那个时候他无意中听见渔阳子和妻子的对话,内容九天一直记得。

      那天,九天听见渔阳子道:“我费尽心力才找到一个和凤舞如此之像的你,就是要他心甘情愿的毁掉鱼肠剑中的剑煞。”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师弟曾经在剑中下的魔咒其实是只有这把剑里剑煞最亲的人才能毁掉剑煞,也是毁掉自己最亲爱的人灵魂。若不是你和她喜欢的人一模一样,他怎么会相信你就是她的转世,他怎么会有动力铸剑毁掉鱼肠?其实,灵魂在剑煞中,如何能转世?”渔阳子不禁叹息了一声。

      他听见妻子的哭泣声,她是真的爱上他了。所以去找渔阳子,他无意间听见他们的对话。

      自己的心,给了一个似乎只在自己梦中出现过的凤舞。凤舞也把自己当成最亲的人,所以他才能轻而易举的毁掉鱼肠剑。他的一生,像是为了那个梦在生存,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是为了能做一次梦中的九天,爱上一个叫凤舞的女子。

      没有人见过那把锋利的情丝剑,他们传说着,越来越神奇。九天一直记得那时候的情形,他挥舞着手中的剑,砍断那把鱼肠的时候,仿佛又看见凤舞倒下去的那一刹那。

      他觉得自己心里像是什么东西破成了碎片。像是被撕裂,带着永远无法复原的疼痛。原来,那个属于魔的女孩,早就驻扎在自己的心底。她的灵动和任性,她的温柔和刁蛮。这才是最深刻的灵魂,而不是什么转世和来生。

      后来听见渔阳子不经意的那番话,他才知道,没有凤舞的灵魂,眼睛才没有凤舞的灵气。

      很多年以后,九天想起自己的那个禁忌,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到底是一场悲剧,还是一场闹剧?这些已经永远无法解答了。只是他其实没有其他选择,一切就像命运的一个宏大可悲的玩笑。

      寒气又来了。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九天抬起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来。

      他苦笑一下,自己心里的雪,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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