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步娉婷

1、一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熙攘人群中腾出一小块空地，传出细碎的歌声。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亭外明月皎皎，投下月光在深蓝的湖水中。凉风习习，湖水潋滟的水光在汉白玉的桥廊上晃动。
　　唱歌的女子纤手盈盈，轻弹琵琶，一头青丝以乌木簪绾在脑后，留一缕用丝带束起垂在胸前。
　　在那女子的正前方，或者说，隔着人群的正前方，有一人无声微笑——明明紧张到声线发紧还强作着镇定。
　　灯火阑珊处依稀辨得出那是个浅黛色眼睛的男子。
　　人群中弹唱的女子绣眉轻蹙，抬眼与那男子四目相对，又轻轻移开眼。
　　桃花般的绯红漫上脸颊。
　　想起两个月前与他相遇也是在这里，一样的打扮同样的一曲《卜算子》，迷了多少人的眼。那天是上元节，灯帘桥上他叫住她，她还记得他清澈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以及自己看到他时，脸上惊人的热度。
　　灯帘桥头，他轻笑着问她：“请教姑娘芳名。” 她挑眉，悠悠转身反问道：“小女子不才，还未曾请教公子大名，怎敢放肆？” 他一哂，“邢流岚。” “小女子羽清雪。”
　　彼时已是午夜，她带着荷灯点燃，与他同行至西水河边。粉色荷灯摇曳着烛光顺波而去，飘飘荡荡，歪歪仄仄地远去了。她起身，青丝拂过他的眼睛。
　　自此，便是认识了。
　　此后两人常在一起。

　　他带她去听琴，她与他下棋，偶尔的，她会为他做个香袋，或者月光下偷偷打量他清俊的侧脸。中秋时，灯帘河边，他要她闭上眼睛，等她睁开眼时，天空中绽开了绚丽的烟花。流光一丝一缕旋转着，她惊喜继而赞叹。他微笑，手轻轻拂过她泛着光华的脸。

　　昨天约好在绿央楼见面，可她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都没见到他。回家好好生了一次气，今日见他，惊喜之余也记起昨天的事，便赌气不去理他。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一支《卜算子》细细唱完，她收好琵琶。听的人也渐渐散了，他从暗处走出，灯光掠过他的脸，浅黛色的眸子盛满笑意，顺着眼角流下到脸颊，在唇边汇成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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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邢大少爷竟还记得小女子？” 她和他一前一后走在灯帘桥上。
　　“是啊，还惦记着呢。” 他在她身后好像漫不经心地说。
　　月亮悄悄爬上夜空，河岸已经有些冷了。
　　突然，他拽住她的衣袖，她来不及反应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挣扎一下，便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静静听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伽南香，伸出手臂，轻轻回拥着他。
　　真的很奇怪，拥抱这样的姿势，明明那么亲密，却看不到彼此的脸。

　　清晨，羽清雪被门外吵嚷的锣鼓声惊醒。匆忙披上外衣跑出门外又被冷风激的清明。
　　原来是喜乐，大街上大红的轿子并一高头大马，一派红亮逼人。街边满是看热闹的人，羽清雪问相熟的邻居：“这是哪家的好日子啊。”
　　那人哈哈一笑：“ 你竟然不知道，是邢家公子成亲啦。” 邢家人，羽清雪微怔。那人接着道：“是邢家二公子，叫什么，邢流岚。”
　　邢、流、岚。
　　和那人一样呢。一样的名字。同名同姓，真巧。
　　羽清雪低下头，暗自微笑起来。再抬头时，刚好看见迎亲的新郎官骑着黑马系了红绸，从街的拐角跟着队伍缓缓走过。
　　那清瘦的背影，让羽清雪不由自主想起那个人。
　　队伍快要走到街的尽头，她以为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在她眼前了。可是，那骑着黑马的，系着红绸的新郎突然停了下来。
　　吹打声仍旧喧天。人海中，一袭红衣的新郎慢慢回头，浅黛色眸子毫无波澜，仿佛有淡淡的水雾蒙住他的眼，而那眼神似乎是停在人群中分外单薄的她的身上。
　　羽清雪漫不经心的回身，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小声嘀咕着，天冷回家添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