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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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恍，匆匆数日。
窈儿又偷懒溜出来，寻到青果时她正躺在山坡上晒太阳。
“人人都说神仙好，我看神仙只有做成你这样才是好！”她边笑边有样学样仰倒在厚软的草地上。
风清气和，日影淡淡，枕着软草清香，果然是个偷懒摸鱼睡觉做梦的好天气！
青果笑着觑了她一眼，二人未语半晌。
“诶——青果。”
窈儿叼着一截草秆撞了撞青果，青果不解地扭头看她。
“你好没意思，那日竟扔下我自己跑了！”
青果了然，原来说的是去南天门看热闹的事。
“那日人太多，将我挤了出来，并不是我有意将你扔下的。”她解释道。
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解释，窈儿猛一翻身趴在了草地上，她双手支颐，嗔怪道：“我不管！就怨你！要不是你中途扔下我跑掉，我也就不会牵错人，还说那么丢脸的话！真是的！都怨你！”说罢还不解恨般揪了一把草叶狠狠扔掉。
“牵错人？”
青果扭头，疑惑看去，窈儿却“哼”地一声将脸埋进臂弯中。
良久，才嗫嚅道：“那日。。。那日我以为牵着是你，结果却是那紫薇帝君府上一位名唤杜衡的星君。”话音方落，又扬首恨道：“那杜衡星君也十分可恶！明知我与他素不相识，肯定是牵错了，也不早早出言阻止，平白害我牵了一路，叫人看尽笑话！”言罢，又埋回臂间。
青果不懂她的心思，不明白为何她又是脸红又是怨恨，只是这样的感觉真好，让她忍不住要闭上眼睡上一觉。
窈儿还在那絮絮说叨，一会儿说那杜衡星君手掌温软若女子，一会儿又说要去紫薇宫中找回面子，再一会儿还说他笑的模样还挺好看，却不知那唯一的听众早已睡去，或是明知却也不甚在意。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倦怠袭来，她也枕着双臂沉入梦里。
梦里依稀回到了还是精怪的时候，那时刚学会幻化人形，总喜欢化成七八岁小女孩的模样然后随便找个村落骗吃骗喝，山乡野户没什么珍馐佳肴，有的就是糙米馍馍和白蒸糕，她不爱吃荤的，有这些已经非常满足，最爱的是赤豆蒸糕，刚出屉的又香又软，咬一口烫得直抽气儿，可嚼在嘴里确是分外甘甜。
真香啊！
窈儿咂摸着嘴醒了，仰面盯着天发了恍惚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当了神仙之后什么都好，就是不能随意走动，成天的琼浆玉液奇珍异果还不如寻常山野的一块赤豆蒸糕，这一梦竟梦出些许惆怅了。
扭头看看身侧安稳躺着的青果，不知她梦里是些什么。
青果嗜睡，一天中清醒的时间总不如昏睡的时间多，有时候只要没人理她她甚至可以一整天都沉睡不醒。
窈儿抬头看了看，天光已不早，今日里得了玉妃的应允带青果回府里住，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不像青果，当个神仙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
天界是有不少散仙，莫名其妙得了个机缘就飞升了，飞升前没个师没个门，飞升后无枝可依，有上进点的能讨个差事捞个闲职慢慢混，有的呢则干脆做那闲云野鹤洒脱恣意，但天界大部分神仙还是有迹可寻的，张嘴即报师门，高门大户那自然是跟螃蟹似的横着走，普通小户也得有个师祖师尊师门同袍相互依靠，仙虽脱了肉身，毕竟还在六道之中，仍要讲究个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凡人只道神仙好，不知神是一类仙是一类，仙中还分诸般是非，就拿地仙与天仙来说，虽都沾个仙字但待遇那是天差地别。天仙在天界住的是金阙玉宇阆苑仙阁，吃的那是奇珍异果仙芝灵草。而地仙呢，道行高的自己辟一方天地建个洞府，道行浅的那是随便挖个洞就地埋了，但仍旧有不少得道高人不愿桎梏于天界诸般规矩，反而愿意在下界做个逍遥自在的地仙，君不见地仙老祖镇元子，虽是地仙却有人参果宝树，住着五庄观那样的大宅子，养一群徒子徒孙，还不用操心六界生死、担心魔道反攻，难道会比天上的玉皇大帝差到哪儿去？
窈儿的师父妙想仙姑便是如此一位地仙，这位老祖宗幼年离家，在栖霞山断云峰紫金洞修行，如此这般过了数千年，忽而生出倦怠，便出山收了窈儿这只懵懂小蝶精为徒。
天条虽然限定了天仙的自由，但却不拘着地仙往来，只是天地之间差得岂止十万八千里，是以也不是每位地仙都有本事往来天地。
妙想仙姑却不惧麻烦，她与王母座下的西灵玉妃私交甚笃，常往来携游。
因着如此一段因缘，窈儿成仙后，便拜入西灵玉妃门下。
“青果，青果，醒醒。”窈儿推推青果，将她摇醒，然后便携她往西飞去。
瑶池往南不出百里有座名卫罗的小丘，丘上多梧桐，栖凤凰，西灵玉妃府便在此。
那玉妃府倚山势低平和缓，不疾不徐，门前院里遍植梧桐，枝叶繁茂，状如冠盖，绿草茵茵，流水淙淙，古朴素净，令人耳目一新。
窈儿先带着青果去拜见主家。
洪荒以降，诸多神鸟神兽悉数凋零，唯余四海龙族和青丘九尾狐族仍子息繁盛星火绵延，连凤凰一族也存世者稀，南方七宿之主朱雀与王母娘娘的神使青鸟皆承自古老血统，西灵玉妃的母亲是凡人，所以她只能算半神裔。
凤族虽不似龙族张扬跋扈，却是出了名的孤傲清高不近人情，不知是否承了一半凡人血脉，这西灵玉妃却是难得的亲和，青果见过她几面，每回都是温言细语、礼待有加。
此番亦然。
看得出西灵玉妃颇为喜爱青果，拉着多聊了几句，又是知道嘱咐窈儿多替她备些好吃食，窈儿一一答应了，这才放了二人下去。
“瞧！我家娘娘很喜欢你呢！”
二人把臂穿过正院，朝后头的偏厅走去，青果淡淡一笑，回道：“娘娘看上去让人很想亲近，我也喜欢她。”
听她如此说，窈儿笑嘻嘻地摇头，“我家娘娘心慈面善素来是有名的，但她与你说的话总比别人多，你没注意？”
青果想了想，摇头。
窈儿瞥了她一眼，又问：“你真不愿来府里？好歹与我做个伴。”
言罢便盯着青果，似要她给个说法，可青果只顾低头走路，并不给她个痛快回话。
好半晌，窈儿才悠悠叹了口气，心中思量：诸事果然不能强求，她不愿意多半是不自在吧，自己又何尝不是？师傅不愿飞升终是有理，忽而又想起草地上做的那个梦，突然好怀念拜师前的日子啊！
不觉又是一阵怅然。
青果见她一幅峨眉颦蹙的模样，以为是自己不愿来玉妃府的事惹她不快，便轻轻扯了扯窈儿的衣袖，低声轻语：“窈儿，非我不愿来与你作伴，实在是。。。你知道我什么都不会，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说完便垂下头去，也不敢看她。
窈儿见她这样既心疼又愧疚，忙拉住她手，道：“休要胡说！什么麻麻烦不麻烦的？咱们可是好姐妹，毋须说那些假话！可明白？”见青果点头，她接着道：“我初化人形的那会儿可是连好好走路都不会，你可比我好太多了。”说着便怪模怪样地走起路来。
青果这才破涕为笑，二人又手拉着手走远了。
夜幕低垂，蟾宫在望。
掌灯的仙子不知在何处施了咒法，曲廊长门处处的宫灯次第燃起，莹莹烛火隔着朱红的绸布散出小团的光亮。前院响起落匙的令子，沉重的木轴转动声传来，只觉得这夜更沉更静了。
玉妃府西首跨院的左边第二间厢房，水磨的门廊雕花的窗，妆奁铜镜，鹅黄帷幔，墙边大耳瓶里插着几支花，房中熏过香，泛着好闻的香味。
下午睡了一觉，此刻二人还没睡意，靠在一起说话。
“前阵子娘娘带我去吃酒，你猜我见着谁了？”
“谁啊？”
“你猜啊！你猜都没猜！”窈儿翻了个身，单手支颐执意道。
青果侧身拉了拉她的衣袖，“天上的神仙我统共认识几个？如何个猜法？”
只见窈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翻身又平躺回去，嘴上嘟囔：“反正是你知道的。”
眼睫轻轻翕动，又无可能奈何地睁开，“杜衡星君？”她猜。
窈儿一愣，俏脸腾地红了，她侧过身轻掐了青果一把，嗔道：“你提他做甚？”
青果被掐得扑哧笑了，假模假式地埋怨道：“不是你让我猜吗？我这猜了还要挨掐，是甚么道理？”
窈儿知觉自己理亏，只好冲她翻了个白眼，又躺回去，拉过被子蒙住半张脸，闷闷道：“不是！重新猜！”
青果默了片刻，一阵乏意袭来，翻了个身背对着窈儿掩着嘴打了个呵欠，道：“真的猜不着。”
“是碧游神君！是碧游神君！”窈儿暴起几乎半趴在青果背上痛心疾首道。
唔，碧游神君。
青果这才想起那日的香花宝幢仙乐歌幡，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呢。
见她久不反应，窈儿悻悻躺好，她也翻了个身背倚着青果，曲起双臂枕在脸侧，似喟叹又似感慨地喃道：“这次离得近了看，可真是好看哪！”
青果闭着眼，逗她：“和杜衡星君比呢？”
窈儿气得伸手过来掐她，疾道：“你还说！你还说！”
二人闹得满床打滚，笑声传出门去，在静夜中消散。
朦胧间，青果听她念叨：“再过一阵是王母娘娘的寿辰，瑶池又该有热闹看了，到时候我让娘娘带咱俩一块去吧！”
唔，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