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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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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水府。
哐当。
“啊——”
剪子从水埃手中掉落,尖头划破她的掌心,银寒的剪刀沾着嫣红的血。她木讷看着地上的剪子,血滴答滴答落在剪纸上。
丫鬟顾不得将剪纸收好,从袖口撕扯下一条布替水埃包扎:“小姐不擅长剪纸,为何非要执意为此。”
水埃笑了一笑,用刚包扎好的手拿起剪纸对着光,仔细看了看,除了形状异怪的花,根本看不出剪的是什么东西,她抚了一下:“大约是失忆之前喜欢剪纸罢。”复转身看着丫鬟道:“爹爹去了清河茶楼?”
丫鬟是扈府先前留下的,名唤秋实,她能最终被留下也是出于为人心善,可对清河茶楼之前如何算计扈老爷,她心下还是知道几分,故而生怕此次水老爷再次被陷害,谨慎道:“清河茶楼中的人秋实不喜欢,他们都是没心没肺的怪物,小姐今后还是别去那儿的好,若是有可能,劝劝老爷莫再同那些人往来。”
“这是为何?我听永安县上人传闻,清河茶楼里的人不坏,遑论介生也在那里。我还想去找到茶楼主人清河,请他帮我找回记忆。”水埃略显失落,毕竟她上次去茶楼一无所获,连清河的面都没有见到。
秋实无奈:“小姐不知,秋实先前的主子扈老爷,虽不是什么善人,也没做过太伤天害理之事,他后被抓入宫中受尽严刑拷打至死,害他到那地步的不是别人,正是清河茶楼。若不是和清河茶楼扯上干系,又怎会搭上性命。”
“爹爹是清官,又是将将上任,谁会想害他。”水埃突然想起在清河茶楼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他的一双眸子清明得很,便开始喃喃自语:“他会不会是清河?可世人都说清河极少在茶楼露面,不大可能是他吧……”
“小姐……”
秋实劝说无用,水埃抬头望了望天空往前堂走去,时辰不早,爹爹该从清河茶楼归来了。
昏黄的烛火亮起在前堂。
水埃在厅堂内等候片刻,水有为面带愁容归来,他一路上怎么想都不妥,将自己置身事外,让有恩之人替他冒险。
水埃忙上前问:“爹爹,可是清河茶楼不愿出面太子生辰宴?”
水有为摇摇头,将手覆在水埃手背上,叹气道:“叹的是他们同意前往,我一穷酸秀才得到他们如此照应,何以回报?”
“我倒觉得他们都是好人,除恶扬善,帮助像爹爹这样的好人是他们乐意为之。”
“外头各种言论都有,原先不觉得这官都多难当,真是我想法天真。待到此次事毕,我就安安分分当一个清水县令,不再同宫中人扯上干系。”然而真的能撇干净干系吗?水有为在心底连连叹气。
水埃从他手中脱离,定定道:“爹爹,我想去求清河茶楼寻回记忆……”
“小姐,不可啊。”秋实担心,将目光转向水有为,期望他能劝说水埃。
谁料水有为并不反对水埃寻回记忆:“清河茶楼可不是什么请求都会答应,他们行事难以捉摸。”
“我知道,所以必须一试。”哪怕要付出代价,她也认了。
***
天色毫无察觉间暗下,凉风送来叶子的青涩味,漫无边际的黯色里,落地声一步一步,似踩在水上,发出冷冷轻响。
后林人迹罕至,沉沉雾色,,缓缓飘散,弥漫在整个山头。
黄色火光将周围的雾霭一寸一寸晕散,漾出个朦胧的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清先生。”介生鞠躬,将手中提灯放在地上,而后找了个石头坐下来:“先生半夜约我至此所为何事?”
“关于心蛊。”
“解药的方子已经写出来,清先生还需知道什么?”
清河手中不知何时捏着个瓶子:“解药我已经备好,你说水埃需要不停服药一个月才可恢复记忆,我想知道是如何恢复。”
“水埃体内心蛊已深,需要相同计量的解药方可解毒。是药三分毒,我只是将每次的计量调少,当水埃服下的解药达到一定量后,便能够想起一切。”介生愈发相信久年的话,清河将他留在清河茶楼,不过是为了给水埃配解药。
清河推算道:“也就是说,记忆并非一点点恢复,而是突然想起一切?”
介生点点头,清河略一抬手,脚跟前的提灯纸外壳渐渐被腐蚀,留下几个木杆子空空燃烧。他蓦然看着木杆子被火焰燃成枯黑,通红星屑随风飘散,倒是多了几分魅色。
“清先生可是有心事?我听葵儿提过水埃,你和她之间误会很深,以至于不清楚该不该让她恢复记忆想起你。”介生能感觉到,清河是很想让水埃想起一切,却又深深害怕着。
若是不将一切想起来,他们两人可以像陌生人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如今的水埃有义父义母,衣食无忧。若是她是寻常女孩,清河一定会就此放手,然而水埃不是,她是蛊人,当她发现自己与常人不同时,那才是真正痛苦的开始。
所以,清河究竟该怎么做?
他看着他,他亦看着他,良久,从薄唇间吐出几个字:“何如才能哄女孩子开心?”
什么?介生呆愣愣看着清河,若不是隔着如此近距离,打死他都不相信方才的话是清河所说,然而考虑到清河大半夜把他喊出来,能这么问好像也情有可原,便咳嗽了声,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吧,哄女孩子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时时刻刻陪着她,让她睁眼闭眼都能看见你,看着看着就开心了。”
“如此简单?”清河有些难以置信。
“哪里简单了。”介生脑海中浮现种种被雪葵奴役的场景,心痛道:“你试试看粘一个人一个月,保证到后来光想着逃跑求清净。”
“我知道了。”
落语,清河猛地起身,一扶衣袖大步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介生,喃喃自语:“清先生这是怎么了?他要去哄水埃开心?不可能吧……”
蓦地,介生意识到什么,赶忙起身去追前方的清河:“清先生等等,前面路太黑,我一个人不敢走。”
而后,第一日,茶楼正常开门说书,有前来求愿之人由介生接待。
第二日,茶楼正常开门说书,有前来求愿之人由介生接待。
终于在第三日的时候,同一个求愿之人再次前来,介生变得不耐烦:“我家先生说了,最近都不替人还愿,你还是回去吧。”
谁料中年男人直接下跪,意思是见不到清河不走了。介生无奈:“好吧好吧,我替你去问问清先生。”
介生边摇头边往内走,敲了好几下清河的屋门都无人应答,好奇之下偷偷从门缝瞄了眼,里头竟是空的。
他推门而入,对着空空的屋子喊了声:“清先生?”
声音空空回荡,介生来回探看,在桌上看到张字条后,满府跑着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清先生不见了!”
不明真相的众人匆匆围聚到一起,看着介生手中的字条,其上仅仅写着一句话——
“我不在清府的一个月,由久年打点。”
久年夺过纸条,难以置信地瞪着眼:“什么?太子生辰宴就在一月后,清先生不告而别,他做事从来没如此鲁莽过,究竟是遇到何等急事。”
倒是介生盯着‘一个月’三个字有了想法,难道清河真的去找水埃了?那此时真得怪他,祸从口出。久年见介生神情不对,忙着追问,然而介生只字未言,转身往府外跑。
“介生,你去哪儿!”雪葵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久年没有追出去,忙着安抚府内人:“清先生必是有要事出门,他心中一定有数。你们一个个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什么差池,也别让满主的人发现清先生不在茶楼,明白了吗?”
众人应和离开,久年却将纸条揉入手掌心,心中默念了句:“清先生,事情当真还在你的掌控之中?皇后势力大,心眼多,可是一尊大佛,没那么好对付。”
***
水府的门被急叩。
水有为匆匆赶来应门,方开门的瞬间,介生和雪葵就冲了进来,放开了喉咙喊:“水埃,在吗?”
“水埃姐,有急事找你,你在府里吗?”
二人来来回回跑,水有为不知所措,一个人都拦不住。忙活片刻后,在屋内的水有为老妻听到动静跑出来:“别喊了,水埃不在府内。”
“什么?”介生和雪葵异口同声。
“瞧瞧你们,还没成亲呢,就这么有默契。”老妇缓缓走下台阶,温和看着二人,道:“水埃昨日一清早就已出门,说是清河茶楼有法子让她恢复记忆,但条件是得出趟远门。诶,你们不是清河茶楼来的么,怎么还过来找她?”
她这么一问,倒是让雪葵摸不着头脑,倒是介生反应快,赶紧圆场:“哦,是这样的,水埃把盘缠忘在茶楼,我以为她还没出门,便急着送过来了。”语罢,介生依依不舍解下身上的钱袋,递给水有为:“里头不少银两呢,也不知水埃什么时候存下来的,待她回来,还是还给她吧。”
“如此,我便替她收下了。”水有为接过钱袋的瞬间,介生都快哭了。
老妇道:“二位既然来了府上,便是回家,留下吃顿晚膳再走。”
“不必了,我和葵儿还有要事在身,得赶紧回清河茶楼。”介生拽上雪葵的手,分明感觉到她在用指甲掐自己,无奈地忍痛含笑离开。
水府一趟,把留着给雪葵买嫁衣的银两丢了,介生回去的一路上没少挨骂,可怜的是他一边受骂,一边还要解释:“我们还是迟了一步,清先生定是带着水埃出远门了,这下好,没一个月不会回来。”
换作从前,雪葵肯定担心的要死,她竟然释然:“我相信主人自有分寸,比起这个,我们得想想怎么和臭人久年解释主人出游的原因,还有我的嫁衣,定金都交了,余下的尾款你就算是抗麻袋也得给我赚回来。”
“是,我的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