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栀莲

8、第八章 逼婚

　　第八章 逼婚

　　上午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如今却阴云密布。阴凛的狂风咆哮，席卷着整片大地，刮起的飞沙迷得人睁不开眼，树枝也被吹得瑟瑟发抖，树叶哆哆嗦嗦地随风凌乱。
　　耿府的书房内，耿邵天跪在耿秋云的面前道：“薷儿说此事确实是她所为，但也是为了自保。”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那个女人辩解吗？”耿秋云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问道，脸隐在阴黄的烛光下，愈发显得狰狞。
　　其实耿秋云作为当朝宰辅，本是个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小人嘴脸，但偏生生了一副好面皮，即使如今已经年岁颇大，但依稀可见当年风流倜傥的模样，所以邵天也算是继承了他的这副面相，眉目间依稀可见相似的影子。
　　“不是辩解，是事实。”邵天执拗道，然后跪倒，“恳求父亲同意我和薷儿的婚事。”
　　耿秋云气得直接使起桌上的砚台向他砸去，恰好砸在邵天的额角上，顿时鲜血淙淙，邵天跪直身体，声音执拗，“请父亲成全。”
　　此时外面雷光一闪，将邵天的脸照得明亮，额间的伤口血肉模糊愈发显得触目惊心。然后雷声轰隆隆地响起，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漂泊大雨，好像要冲尽世间的所有阴晦与黑暗，肮脏与不堪。
　　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见到邵天如此模样，耿秋云暗叹自己下手重了，但是一想到儿子的请求，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声音虽不似先前那样饱含怒气，但是同样满含威仪，不得忤逆，“这样一个满怀心计，手段狠毒的女子千方百计地想要嫁进我耿家必是用心险恶，图谋不轨，我怎么能允许她嫁进我耿家？”
　　“父亲错了。”邵天脊背挺得笔直，眼睛与耿秋云直视，再次重复道：“父亲错了。”声音坚定且执着。
　　耿秋云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自认为一生就算有愧有疚，但从来没有后悔自己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也从来没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但是此时被儿子说自己做错了，他焉能不气？她正想撇着胡子与邵天争论两句，便听到邵天说道：“不是薷儿千方百计想要嫁进我耿家，而是儿子千方百计想要将她娶进耿家，让她成为儿子的妻。”
　　耿秋云勉强咽下那口老血，指着耿邵天的手指微颤，气得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好好，真是他养的好儿子啊！真是自小被他惯坏了，竟养出如此无法无天的性子，竟敢出言顶撞于他？
　　耿秋云毕竟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即使怒极，却很快平复心情，强持着一颗冷静的心说道：“我若不同意，你将如何？”上次为救那女人一命，这小子不惜以命相搏，他倒要看看这次婚事他能为那女子做到何等地步。
　　耿邵天再次跪倒，语气是不容抗拒地坚持，“请恕孩儿不孝，不能常伴父母膝下，为父母尽孝。”额间的鲜血滴落在地，开出绚烂的血花。
　　这是要与他脱离父子关系吗？耿秋云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被他点燃，他一脚踹向邵天的心口，怒道：“耿邵天，你不要以为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就算你不在，老子的家业依旧有人继承。”
　　邵天本就重伤未愈，再加上耿秋云气得已经失去理智，动手也没个轻重，这一踹竟让他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他却丝毫不在意，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讥诮道：“父亲终于承认二弟是你的亲生儿子了吗？”

　　邵天口中的二弟乃是耿秋云的私生子，耿邵卿。当年邵天的母亲怀邵天的时候，耿秋云在外偷腥，于是便有了耿邵卿。后来耿夫人产子后得知夫君在外面竟有了一房妾室，还有了身孕，一时怒不可遏，与耿秋云大吵了一架。
　　虽然耿秋云最爱的人乃是自己的妻子，一时酒后乱性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也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但是碍于男子汉的威严，再加上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更是不肯同意妻子打掉妾室的孩子，至此与那人不相往来的无理要求。
　　耿夫人自此郁郁寡欢，加上产后调养不当很快便香消玉殒了。耿秋云自觉对不起妻子，所以将对妻子的愧疚全部放在邵天身上，对邵天一向宠溺的很。
　　后来妾室产子，耿秋云自是不愿任由生子沦落在外，故将其母子二人接进府中，给那女子一个名分，成为姨娘。那孩子却只以养子身份养在府中，没有入耿家族谱。所以在外人看来耿家便只有独子耿邵天，旁人是做不得数的。

　　耿秋云见耿邵天吐血已是冷静，后悔自己下手过重，此时又听到邵天如此说，千般往事尽数勾起，更是愧疚不安，但是于此轻易罢手，还是觉得不甘，依旧是劝解，但是声音却比先前软和不少，“你可知没了宰相独子的名声，你耿邵天什么都不是。”
　　“没了腰缠万贯，没了锦衣玉食，你离了耿府，便连乞丐都不如，薷红姑娘又凭什么跟着你吃苦？”耿秋云眯缝着眼睛，一副狐狸模样，“而且就算薷红姑娘同意，但是她过惯了穷奢极侈的日子，你真的忍心让她跟着你吃苦吗？”
　　这个世上有有谁愿意让心爱之人陪着自己吃苦？邵天想到薷红的衣料都是由圣令国最好的织女所知，柔软如云，因为她的皮肤太过细腻，稍有一点毛糙都会起红斑；她衣服上的绣纹都是由圣令国最好的绣娘所绣，样式华丽秀美，从不会和一家姑娘上的花纹雷同，独一无二；她喝的茶是用漫山茶林中顶尖最细嫩的芽尖烘焙，泡茶的水是新开的梅花上面新下的初雪所酿……她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精致，最昂贵的，若是……自己真的一无所有，她真的会过惯那样的日子吗？
　　他自认为薷红不是贪图富贵、爱慕虚荣之人，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应该如何过活，更遑论薷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说过会保护她，用尽生命护她周全，可是如今的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因为脱离了耿府的庇佑，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耿秋云见他有些动摇，继续趁热打铁，毕竟他是以讼师出身，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说得过他，“就算薷红姑娘愿意与你过苦日子，但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们没有一顿不为柴米油盐所担忧，就算是再重的感情也会被这些琐碎之事冲淡的，更何况你又没什么赚钱的本事，但你们总要生活，难道还想让薷红抛头露面，再去伺候那些男人？那你就太不是男人了。”他连连哀叹，还想真的看到了他们两人的结局。
　　耿秋云幻想的场面太过于真实，让邵天忍不住有些动摇，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不相信他们会变成那般模样，一定会有办法的。他抬起头，仰视着耿秋云，目光中曾闪现的犹豫与不安早就消失殆尽，只剩下坚定，“就算如此，孩儿依旧初心不改。”
　　不改初心吗？耿秋云这次却是没有生气，只是冷笑，残忍地道破事实，揭开邵天美丽的幻想，“薷红姑娘身为醉香楼的花魁，身价高得很，脱离耿家的你身无分文，连她的一根头发都赎不起，你拿什么娶她？私奔吗？你可知私自逃脱青楼若是被抓回来可会有什么下场？”
　　此时天空划过一声响雷，劈天盖地如破风之势，凄厉得可怕，好像在诉说着他们的结局。
　　被抓回来的下场会如何？就算没有经历过，没有看过，也是听说了不少……若是被抓回来，薷红焉能有命在？可是，他如此屈服又怎么对得起薷红，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满腔情意？
　　“父亲，你多说无益，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我娶薷红的决心，若是真如你所说，大不了就共死了，做一对亡命鸳鸯，黄泉路上，倒也有人相伴，不会孤独，携手来世再做夫妻吧！”如此想着，邵天倒也释然，语气中带着一股自信的铿锵凛然之意。
　　竟是抱了同死的决心吗？其实从邵天为薷红挡了那一剑时他就知道为了那个女人，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是要一命换一命，求他放过薷红，为了那个女人，他甘愿付出性命。
　　可是若真的走到断离父子关系的地步，他又如何对得起已故的妻子？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如今以性命相逼，他又如何敢逼得太紧？他如今岁数大了，尤其看重子嗣，更是经不起折腾了，只好妥协道：“算了，我同意。”
　　就暂且让儿子娶了那个女人，一旦薷红进了耿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就不信那丫头能翻出什么风浪？更何况儿子只是一时新鲜，但新鲜头过了，如何处置薷红，不还是他一句话就说的算的，就算儿子对她一直深情依旧，但是在这相府，谁又能保证不出什么意外呢？总之，他绝不会容忍薷红这个女人活在这个世上。
　　同意了？邵天没想到父亲轻易地松口，一时反应迟钝，待反应过来了，立刻眉开眼笑地行跪礼，“多谢父亲成全。儿子不孝，惹父亲生气了。”
　　其实邵天一直在赌，赌父亲对母亲的愧疚，赌父亲对自己的疼爱，他连苦肉计都使上了，也不怕父亲不答应。只不过，若是赌输了，他自是不会如自己所说与薷红做一对亡命鸳鸯，他自有别的对策，却是要吃许多苦，也要周折许多。还好，他赌赢了。
　　“臭小子，你还知道惹我生气了。”耿秋云忍不住笑了，作势要打邵天一下，却在看到邵天那凄惨的模样停下了手。此时他额角的血已经干涸，但也是流满了小半片脸，很是惊悚，嘴角还残留着血迹，那模样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怪不得他自己都说用上了苦肉计呢！
　　“儿子这就去准备婚事，明日就迎娶薷儿进门。”
　　耿秋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儿子啊！他满脸笑意，一副慈父模样，“既然爹都已经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婚事也不能如此仓促，委屈了人家姑娘，倒不如先把她接到别院，三日后再成亲如何？”
　　邵天也觉得父亲提议甚好，便笑着应了，打开房门正准备出门，突然一道雷迎头劈下，竟将院中的百年槐树拦腰折断，此乃大凶之兆。

作者有话说

　　这些天憋了好久愣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周五再更一次，我可能要断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