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YY公子无双

2、你愿意吗？

　　2000年的武汉
　　南安镇中心街02号便是纪念家，三层的小楼房，前面还用红砖砌了一面颇高的围墙。在那个家家贫苦的年代，即使有贼也无钱可偷，所以，纪念家的院子最主要的作用是搭葡萄架，哗啦啦的葡萄藤蔓延着围墙攀爬伸展，满眼满眼的绿，青色的小小果实掩映其中，羞涩不已。
　　“纪念，出来玩！”
　　正值夏初，清晨的阳光和天蓝色的印花窗帘拥抱，楼下瘦小黝黑的少年扯着嗓子，满脸兴奋和期待。
　　床上某人睡得正香。
　　“纪念，你看现在几点了？还不起床？路明来找你了。”纪母捡起地上被乱扔的衣服，掸掸尘。“你真是没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生的，我的勤劳乖巧你是半分没有遗传到，你爸的任性胡闹你却是尽得真传。唉！”纪母把被子一掀，将衣服扔到纪念身上。
　　“哎呀，妈！”迫于母亲的淫威，纪念一个鲤鱼打挺，飞身下来穿衣洗漱。
　　“纪念，你出来啊！出—来！我带你去看大象！”
　　“说谎骗人你就死定了！”纪念风风火火跑了出来。
　　“我说的那还有假？走吧。”路明一副信我准没错的神情，大摇大摆地在前面带路。
　　出街口，右转，到尽头，停在了一栋楼面前。
　　“这个好像是套间房，这么小，你确定大象在里面？”纪念不屑，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骗我就死定了！”
　　路明嘿嘿一笑，抬头大喊：“大象！大象出来！”
　　过了几分钟，下来一个健壮的男孩子，一脸平静地看着路明，问出声，“叫我干嘛？”
　　“纪念说想看大象，这不，我就带她来看你了吗？”
　　男孩子转脸对着纪念，纪念转头看向路明，一阵磨刀霍霍的声音传来。
　　“啊，纪念别打了，他是叫大象嘛！我哪里骗你了？”路明有些委屈。
　　“是啊，我叫周大象。”或许是被这个瘦弱的假小子的爆发力惊住了，然后有些同情惨遭毒手的路明，健壮的男孩子开口。
　　“那啥？你真叫周大象？哈哈，好名字！”纪念激动得拍了一把大腿。
　　周大象耳朵泛红，虽不止一次被人嘲笑过自己的名字，但是能笑成这样的还的确只有面前的两手叉腰前仰后合的这位吧？
　　“走吧，少侠今日带你们闯荡江湖去！搁这站着也无聊啊。”纪念说得豪迈，眼里细碎的光明媚耀眼。

　　所谓的江湖便是眼前这一方小小河塘，但这并不能减轻三个孩子高昂的兴致。
　　阳光浓郁而强烈地穿过交相掩映着的繁茂的树叶，变得略微柔和了些。
　　“咱们下去捉鱼吧！”路明兴奋地提议，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切，你怎么知道里面有鱼？”纪念毫不掩饰地鄙夷。
　　“你自己看呗。”
　　顺着路明的目光看下去，水虽算不得清澈见底，但是底下的物什还是看得清楚的，小鱼确实游得欢快，霎时纪念也有点跃跃欲试。
　　“那咱就下去吧，这水也不深，而且你说来江湖闯荡一番，不下水怎么算进江湖？”路明怂恿道。
　　“好，大象，要是你害怕就在上面等我们啊。放心，我们不会嘲笑你胆小的。”纪念一脸无害，真诚无比。
　　周大象还未来得及答复，纪念和路明已经下了水，水的确不深，只末其腰部。两个孩子立刻打起了水仗，说好的是捉鱼么？
　　“那我就在岸上等你们吧。”周大象寻了个阴凉地，看他们在水里玩得欢快。
　　纪念看着周大象的举动，心里一下就鄙夷了。怂包！胆小鬼！空长了一副剽悍的样子！
　　纪念虽还没正式上学，但是字还是认识不少的，上次去路明这个屠户佬家看到他爸在撕书包猪肉，顺手拿起剩下的纸来看，原来是武侠小说，里面净是打打杀杀，旁的女生看了肯定不感兴趣，可是，她纪念可不是旁的女生，彻底迷上了那个叫金庸的男人写的东西。俗话说要学以致用，她经常引用一些略懂的形容词和名词。
　　彻底玩累了，两人便开始做正事——捉鱼。
　　“咱两分头行动。”几次无果之后，路明说出自己的策略，两人一起捉很容易把鱼吓跑。
　　纪念头也不抬的忙活，同意了这个不错的建议，便跟着一条小鱼慢慢移动。
　　好的，已经看准了，两手离鱼的距离也只有不到30厘米，很好，不枉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打的一场持久战。机会来了！小鱼不动了！就是现在！纪念一下朝鱼扑去，却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对着水底摔去，该死的，脚还抽筋了！动作太大，以至于路明和岸上的周大象都发现了异常。路明赶紧跑去帮忙，艾玛，这纪念忒重了吧？怎么拉不动？路明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周大象一下跳入水中，慌忙扯出路明和纪念。
　　二人气喘吁吁地把纪念弄上岸，看着纪念毫无知觉如同挺尸的样子，路明一下就哭了出来。
　　“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找谁玩去！呜呜呜呜！”
　　周大象有些无语，虽然也有些吓到了，但人家好歹年长一点，块头大一点，经历的大风大浪也多一点！于是周大象当机立断，两手去按压纪念的胸部，硬是让昏迷的纪念吐了几口水出来，那紧闭的眸子也睁开了少许。
　　“本、少、侠、要、回、家。”
　　“好，我背你回去。”路明一看人没死，立刻想把她拉起来，奈何家里的猪肉都白吃了，硬是拉扯不动纪念。
　　“我来背吧。”嗯，关键还得块头大的大象出马才行。

　　黄昏时分，纪念终于彻底清醒了。这是在家，嗯，我睡了很久么？头好像有点疼。纪念揉了揉脑袋，从床上爬起来。
　　下一秒，纪母操了根鸡毛掸子便劈头盖脸打了下去。“我让你去捉鱼！让你调皮！下次还敢不敢？”
　　“啊！爸，快来救我！”纪念像被火烧了尾巴的猫，尖锐地哭喊着。
　　“指望你爸？他在又怎样？都是他宠的你，等他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纪念顿时心如死灰，暗想这一顿炒肉怕是逃不掉了。突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一个男生，纪念想也不想地发狠跑到他身后，拿他当挡箭牌。
　　果然，投鼠忌器，纪母试了几次没成功后‘啪’地扔掉了鸡毛掸，看着纪念惊慌失措的样子竟是笑了。虽有些不忍，但还是恶声恶气地说：“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纪念松了一口气，这才打量眼前的男生。七八岁的模样，脸还未完全长开，却有一双与年龄不符的寒凉淡薄的深邃眸子，薄唇紧抿，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纪念心中有什么掉落了，荡起一阵涟漪。多年以后，纪念终于明白，只当初这一眼她的魂魄就被这男生的眼睛吸进去了，乃至愿意将所有美好的青春年华亲手交送。
　　“额，刚刚那个只是我妈在跟我开玩笑呢，嗨，你别当真啊。”纪念讪笑，唉，这下自己英明神武的样子估计保不住了。被路明看到了倒还无所谓，这么好看男生看到了自己的囧相，这心情，如同吃了死苍蝇一样！
　　“这是顾微尘，隔壁顾伯伯家的孩子，你可不许欺负人家啊。”纪母严肃地告诫自己那泼猴似的女儿。
　　“隔壁顾伯伯家的？怎么从来没见你出来玩过？你是你那酒鬼爸的亲生儿子么？气质也差得太大了吧？”一连串的问句，喋喋不休的嘴。
　　可惜顾微尘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眉头微皱，眼睛微微眯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倚着的门框。那句怀疑他是不是他爸亲生儿子的话让他很生气，但他还是隐忍着出去。
　　“诶？干嘛走啊？你还没回答我问的问题呢！”看着少年的背影，纪念有些不解。
　　“唉，这孩子不喜欢别人说他爸的不好，倒还真孝顺。”纪母有些心疼，去厨房拿了一袋烤馍出来。“他爸又去喝酒了，丢下他不管，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你把这个拿给他吃。”
　　纪念怔怔看了看烤馍，随即跑了出去。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呢？我歉也道了，好话也说了，你就不能理我一下？”纪念气急败坏地拽着少年的衣袖。
　　她唠叨着一直跟在他旁边，像只蚊子似的在耳边乱叫，明明不喜欢她，但是他竟对她粲然一笑。或是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对他说话的声音吧，听多了醉酒父亲的胡言乱语和怒骂，除了早已离开的母亲，她还是第一个对他说这么多话的人呢。
　　纪念却是愣住了，特么的，僵尸男竟然对她笑了。眼睛里似乎带着点点火花，薄唇扬起的弧度显示着少年的好心情。下一瞬，她做了一个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
　　扔下烤馍，双手拽住少年，踮起脚尖，仰着头，亲住少年的薄唇。少年吓得一动不动，耳朵悄悄泛红，他只清晰地记得有片羽毛飘啊飘，飘啊飘，最终滑进了他的心湖。
　　“那个，我”哎呀，这下尴尬了吧？纪念抓抓后脑勺，捡起地上的烤馍迅速地塞进顾微尘手中，然后飞快地逃离现场。
　　这晚，纪念做了个梦。
　　梦里，长大了的顾微尘穿着一身帅气西装，逆着光，唇角轻扬，骑着高头白马向她缓缓而来。陌上少年颜如玉，顾家公子世无双。
　　纪念，我来娶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