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迟暮心

2、锁思

　　清晨的薄雾将要散去，街道上慢慢显现了人的轮廓。
　　周姮身着一身白衣，来到已有三年之久未回的街道。她身处这里一个月，却恍然发现什么都没改变，样子还如当年般欢闹。
　　她走到卖包子的摊前，“店家，两个肉包子。”
　　店家此时正背对着周姮，听到如此轻柔的声音，又是这第一个客，乐呵地转过身来。没想到的看到却是这样一个女子。
　　明明是姣好的面容，可无奈脸庞过于苍白毫无血色，面容淡然似乎没有一丝情感，身上还穿着如此素净的衣裳。即使这是个美人胚子，看了也叫人心生郁结。
　　怎么偏偏自己这清晨的赶上这么晦气的人，店家没好气地开口，“等着！”
　　周姮也就等着，丝毫不在意他这么对自己，如果想让她堵在这耽搁买卖那就堵着吧。
　　这时，两个妇人并排走了过来，边走着边讨论着什么，声音由远及近传入周姮耳朵里。
　　“你昨天去没去看那张家大郎迎娶霍家小姐的场面真是可惜，怕是陈府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什么话，张家人都是一介匹夫，怎么能跟陈府比呢，无非就是攀了个好亲家，不过真不知道张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娶了霍府的千金！”
　　“这有何难的？还不是人家周嫂嫂劳苦功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错的说成对的，眼看着别家的钱就往自个腰包里放，说得你神魂颠倒。成天张口闭口那我家小相公，也真是不知羞。”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讥讽的神色。
　　“可不是嘛，我也曾见过她一次，那狐媚样，还用面纱遮着，难道是怕别人看出来？”
　　周姮不偏不倚地都听到了，没想到这话竟是越说越难听，不禁皱起了细长的眉。
　　两个妇人看到了周姮的表情，才悻悻地结束了对话。“店家，给我们来四个肉包子！”
　　“好嘞！”刚说完，这店家便用荷叶包好了递给两个妇人。态度的转变，明眼人都感受得到。待两妇人走远后，周姮才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包子。
　　周姮走在路上不禁想起方才那两个妇人的话。
　　这话从她们嘴中说出倒是不足为奇，可是不晓得若是她们知晓刚才站她们旁边白衣女子就是被她们言论的一文不值的周嫂嫂，究竟是继续嗤之以鼻还是阿谀奉承呢？
　　可不过想来她们说的也没什么不对，自己也确实是说些胡诌话来捞钱的。可即便是自己承认了周姮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连她自己也从来没预料过今天会成为这副摸样。
　　她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何而笑起来，望着眼前她日夜思念的故地，周姮许是自嘲地弯起嘴角。

　　步行约几百步后周姮回到了住处，树林中的一间废弃的农院。
　　周姮从屋台拿起自己晾了许久还仍旧潮湿的三炷香，插在茅屋外空旷的土地上，旁边的是还些许温和的包子。
　　双膝跪在地上，一尘不染的裙子粘上了混着青草味的泥土。
　　周姮用力地把头磕向地面，一声一声，回荡在还是雾蒙蒙的树林中，异常突兀。
　　爹爹娘亲，今天是你们的祭日，原谅姮儿只能做到如此，如今已经攒了足够多的银两很快就能把我们宅子赎回来。姮儿回来大概已有一月之久了，如今一切都好，并无不适，愿你们莫要挂念。
　　周姮似是随意抹去眼角的泪，可内心却如风起云涌般无法平静。让她不能自已的是每在这种时候，总是会想到他，尤其现在，想念爹娘和他的感情交织着肆虐地侵蚀着她的心。
　　“陈晏……”多久没能开口念出他的名字了，周姮拼命摇着头想要清醒下来。如今她的这副模样又怎么能够去见他呢，又还有什么资格能再和他相见。想来或许他连自己是谁都忘却了吧，若是能记得自己那是最好，自己能做到的也应该是不要再去破坏自己曾经留在他心中的形象了吧。
　　周姮在心中这样拼命告诫着自己，也不知道是怕了些什么。只发觉重回家乡后她变得愈发嫌恶自己如今的样子。
　　周姮揉了揉粘着泥土的泛红的额头，大口大口地咬着变得有些微凉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