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残像》红尘泪

3、三

　　于是还是这样,绝大部分女生都带着莫名的绝对优越感对她肆意贬低,而李静语依然我行我素,每天笑颜逐开与男生们一起上下学,照旧在教室大叫关蓝河的名字,男生也会微笑应答.这一点让苍叶很烦躁.
　　某一天李静语找关蓝河借来那本漂亮周记本看时,苍叶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果汁杯,浓稠的红色草莓汁像血滴滴答答沾满了灰白色的牛仔裤——这对女生来说是很尴尬的事情，别人会误会你是不是例假，又或者其他更恶心的猜测。
　　李静语看了看，说：“我家就在学校后面，从侧门过去换件衣服吧。”对待苍叶，她的态度从“友好的保持普通同桌关系”变成了“微妙的暧昧却心怀十足的感激”，以至于跟她说话都会有一丝不自然而显得小气。
　　这样的情绪，苍叶却从来没有发觉。

　　苍叶一直以为那片棚户区里居住的人不可能会出现在自己生活里。
　　陈旧的房屋年深日久显得脏而乱，李静语走在前面不说话，苍叶跟在后面一直不吭声。直到在一个还算干净的门口她停下来，苍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来自李静语的身上，街边摊位上五块钱那种有一大瓶矿泉水那么多的香水，从门缝里汩汩涌出来。
　　其实不是她刻意要洒的香水，只是为掩饰房子潮湿的气息而当作除味剂，却总是沾染在身上。
　　“静语。”
　　苍叶转过身，是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子，捏着黑色塑料袋。李静语叫了声“哥哥”，指指苍叶：“我同学衣服弄脏了，我带她来换一件。”
　　男青年点头表示问好，苍叶也点头。听说要换衣服他没跟近来，拖拉着拖鞋转去别的地方了。苍叶从背后看到他的左臂袖子里，是空的。
　　料想之中拥挤的小地方，虽然尽量整理得有秩序，却还是因为地方太小物品太杂而显得非常小气。
　　李静语在箱子中翻找了很久，苍叶瞥见那些衣服，都是几年前非常流行且价格不菲的名牌时装，只是时间太长而陈旧了，泛出暗淡的黄。李静语伸长手臂去翻找的时候衣袖缩上去一大截——短了很多，明显不合身了。
　　苍叶忽然鼻子有点酸，她不想去看这样的李静语——蹲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紧张又忙乱——她慢慢打量这间屋子，无意中瞟到架子顶上的玻璃书柜，里面一整排的东西都很熟悉，是燕姿从出道以来的专辑，只是缺少了后面最新的两套。
　　“你买她的专辑？”
　　苍叶指了指。
　　李静语抬起头看了看，含糊地笑了笑再度把头埋下去。
　　苍叶忽然觉察到一点什么：几年前流行的衣服，几年前开始停买的专辑——
　　“这条裙子还可以，”她终于抬起头，那是一条半新的裙子，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所以保存得很好。“因为你比我高太多，所以裤子都不适合。”李静语舒了一口气站起来，“那么裙子正好可以掩盖一下。我的中裙，你当作短裙就好。”
　　苍叶接过来看到那个牌子，是不很适合夏末的时候穿出去，但，这应该是李静语找了这么久，唯一一条很好而且不至于太旧的裙子了吧。
　　“去换吧，里面是我的房间。”李静语很快恢复了那副熟悉笑脸。
　　苍叶走进去，还没关上门时李静语忽然冲进来，拿走了桌子上一样东西又出去。“换吧，我帮你把守。”李静语停了一会又说，“那个一百块钱，我过两天……再还你吧。”
　　苍叶怔了怔，忽然不敢去想象这扇门那边李静语的表情，于是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回答：“啊，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没关系，什么时候给都一样啦。”
　　“恩。”李静语慢慢应了一声，苍叶听到她很小声很小声的加了一句，“谢谢。”
　　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