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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彼此放开 ...

  •   苏暖当先跑上去,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吕摩西修长的身姿、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柔软亮泽的头发,还没看见脸就大喊:“童昔,快来,我们好像捡到了个好货色!”
      吕摩西听见童昔的名字,脸从膝盖上混混沌沌抬了起来。他费力地聚拢目光,眯着眼看过去,看了看苏暖,又绕过她看着她身后的童昔,喃喃说:“童昔,童昔,我一直在等你。”也不知道说的是刚刚,还是这几年来。
      童昔走上前去,闻到他身上比自己浓重一百倍的酒气,皱着眉说:“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双眼朦胧着喃喃:“童昔,我等得好累呀。”嘴巴微微撅着,似乎是在对她撒娇。
      苏暖被晾在一旁,轻声感叹:“原来是有这么个人间极品,怪不得轻易不动凡心呢。”
      童昔拧着眉头去扶他,双腿却猝不及防地一下子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脸在她腿上摩挲着,就像一个小孩子找到了他最喜欢的玩具,一定要护着捧着,怕别人夺了去。
      童昔哄孩子一样轻声软语哄他:“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快,起来,跟我走好不好?”
      他抬头看着童昔,点点头:“嗯,只要你不离开我。”
      童昔莫名心里酸酸的。她吃力地将他拽起来,回头对苏暖说:“苏暖,帮我把他扶进去吧。”
      却看见苏暖已经走出去有一段了,她扬着灿烂的笑脸说:“那啥,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了啊。记得拉窗帘啊!”
      他歪歪斜斜被她架着进了屋,扔在屋里仅有的那张单人床上。她返身,从柜子与墙的夹缝中取出苏暖每晚睡的折叠充气床垫,正弄的时候,她的腰被一个热气腾腾的手臂环进了怀里,一股酒气环绕着她的周身。气氛一下子暧昧不明起来。
      她身体明显一僵,语气有些凛冽:“吕摩西,别做让我赶你出去的事。”
      眼睛红红的吕摩西听了这话,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接着是身体。他象座坍塌的大山一样毫不挣扎地轰然向后倒去,把童昔的床砸得狠狠震颤了一下。他的眼紧紧闭着,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童昔站在屋子中间看着这样的吕摩西,心底里对自己说:童昔,你认识他时他是个多快乐的孩子,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果然,跟你沾边儿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她默默转过身去,疲惫无力地去柜子里拿出被子,铺在充气床垫上。
      一切打点停当后,她拉了窗帘,回身去看吕摩西,他睡着了。喝了酒的脸已经由红转白,皱着眉,好看的眉毛上打了个结,看起来很难受。
      她轻叹一声走向他,去给他脱掉鞋子、袜子。想了想,又去试图把他那件作为外套敞着穿的格子衬衫从他的肩膀上脱下来——只要脱去一边的胳膊,另一边就好办了。总不能让他穿着件外套睡觉吧。
      就在这时,吕摩西的手臂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钳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到她怀里。不等她说话,吕摩西的声音怅怅响起,是那种醉酒的不太清晰的口齿:“让我抱一会儿,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童昔僵硬地躺在他胸膛上,仰首看着这个她住了两年的小屋子,它好像在嘲笑她:童昔,你不是能把什么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吗?怎么到这个人这儿就什么都不灵了呢?
      吕摩西的胳膊箍得她生疼,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突然,一股酒气向她翻卷袭来,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人的鼻息却停在她的头顶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嗯,我果然不是做梦。做梦的时候想闻你头上这种香气总是闻不着。”
      童昔的心里起起伏伏,试图提鼻去闻他说的那种气味,没有,空气里只有浓浓的酒气,夹杂着他身上那种阳光清新的味道。
      童昔又叹了口气:“以后别再来了。”对他们来讲,重逢可不算是件好事情。你看,他本来已经有了他的女朋友,漂亮聪明,看样子,也很喜欢他。而她,她的生活是没有尽头的,从选择离开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要慢慢挨的。
      他蛮不讲理地又紧了紧手臂,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要是……管得住自己,早就不来了。”他一字一句咬得很吃力,似乎很憎恨自己的口齿不清。
      她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亮得刺眼的灯:“我不是提前想好要走的。只是我回家的时候家里出了点儿事,我继父死了,我妈可耻地在他死之前让他把房产都过渡到了她名下。还把人家这么多年积攒的钱都诓了出来。她跟我说,她再不留点后路,我大概连上大学的学费以后都没着落了,她还要我读研,读博呢?哈,你看,她想得多远,她还想心安理得地拿着她骗来的钱让她女儿去读博。”童昔像说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吕摩西的眼睛朦朦胧胧,童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让他不知道是梦是醒。
      她继续说:“摩西,你那时候还小。”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去,看着努力想张开眼睛看自己的吕摩西,很怜惜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哎,你现在也不过才21岁。我们从始至终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看,你妈妈把你保护得多好。我的心里没有太多情情爱爱的东西。我不相信那些。它们太不实际,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现在这样挺好的。你的生活这样挺好,没有我,像以前一样。”童昔说。她没有说的是,她要做的是一个孑然自处的人,既不要自己幸福,也不要自己悲戚。没有好奇之心,也没有欲望之心,这样才不会受伤。人这一生,本来就短暂,何必自己找苦吃呢?
      吕摩西木然蠕动着嘴唇:“我现在这样……好吗?”
      童昔苦着一张脸抬头看他,看他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微微抖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谁让你偏要遇见我呢?”
      吕摩西费力想睁眼瞧她,被头顶上的灯刺得难受,吃力地伸出手去挡在自己眼睛前面。“关掉灯,太亮了。”
      童昔不知所措地缩了缩。她不想关灯。她心里有一个关于他的黑夜里的回忆,那么澎湃清晰,那时候也是这样,两个人都喝了酒。
      吕摩西踉跄着支起身子,想去关灯。童昔看他的样子,连忙把他摁倒,无奈说:“哎,你别闹了。我去把灯关了就是了。”
      屋子里一下陷入黑暗。外面属于夜的光亮从窗帘的边边角角涌入进来。
      童昔慢慢走回去到苏暖的床垫上轻轻躺下,却听见吕摩西好听的声音沙哑而费力地说:“过来,我还能吃了你吗?”
      你……你有女朋友了,我怎么能跟你离那么近?童昔想。可她怕他问,我没有女朋友就行吗?不行,她是知道的。
      见她不动,吕摩西借着酒劲干脆从床上腾身而起,走到她床前,咚地一下把自己放倒在她身旁。童昔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却若无其事地将手臂死皮赖脸插入童昔的头和床之间,无赖的样子和几年前如出一辙。
      童昔躺在他的手臂里,听着他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和着外面远处的虫鸣、人声、夜晚所特有一切声音。两个人的身影掩藏在黑暗中,静默无声。极不真实。
      黑夜中的不可知太多,童昔不喜欢,因为她每每脆弱和无助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深夜。她每每想起这个身旁曾经让她心动的人和远方那个让她怨恨却也牵挂的母亲时,也都是这样的深夜。
      童昔,不要心软。她抿唇对自己说。一声不吭。
      吕摩西在静的可怕的沉默中强支起头,看着咫尺之间的童昔喏喏说:“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嗯?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描摹着童昔清傲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倔强的唇,还是那种喃喃似自语的语气:“你有什么好?嗯?你有什么好?”
      童昔伸出手指把他的手指推开:“吕摩西,我没什么好。只不过是早认识你几年而已。你也只不过是不服气我离开了你,仅此而已。我们就这样吧,放过彼此吧,你说呢?”
      吕摩西听了“放过”这个词,激动了起来,他翻过身来半压在童昔身上,手臂死死钳着童昔的手臂:“说什么彼此放开,你不是早就放开我了吗?!”虽是暗夜里,童昔依旧看到他的眼睛烁烁放着光,因为酒精而有些扭曲的俊脸上全都是悲伤的神情。“你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我放开你罢了。”
      童昔在黑暗里良久不做声,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睡吧,很晚了。”她笨拙地想避开这个讨论不出头绪的问题。
      吕摩西眼睛直勾勾望着头顶上方的黑暗。屋子里深沉一片,两个人的神色在黑暗里淹没得看不见了。没有人说话,呼吸相闻,就像睡着了一样。不知过了多久,倒也都真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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