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蓝予青

7、第七章

　　方亦轩开始打听陈阿姨的近况，可是并没有什么结果。自己科的人说“陈阿姨不是只跟你亲吗你都没见过我们怎么可能见过”。去其他楼层问问护士站或者自己的同学，干脆连人都对不上号。去问其他清洁阿姨，也只是说“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了”。
　　方亦轩忙，真的忙。有时上台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手机仍在储物柜里电话被打到爆也不知道。只是这一天他一抓起手机，看见一连几个未接的医院电话，他就直觉和陈阿姨有关。
　　陈阿姨住院了，在五楼骨科。前些日子她拿着一大堆清洁用品和扫把在后楼梯下楼的时候，东西太多眼睛看不清路，就直接在楼梯上踏空摔了下来。
　　大腿骨裂了，需手术治疗。
　　方亦轩找来的时候，陈阿姨已经动完手术正住院疗养。
　　“阿姨，动手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请骨科的同事帮忙看着点啊。”方亦轩边把床调高边温和地和陈阿姨说。
　　“哎呀，也没多大事，你那么忙怕你分心，阿姨没事啊。”陈阿姨笑嘻嘻地说。
　　“现在是没什么大问题，可一旦不注意就真成大问题了，现在先住院好好疗养，养好了再说。”
　　“嗯，现在我也没什么担心的，这一层的医生护士也很好。你都这么忙了，下班了赶紧回去休息啊。”陈阿姨关切地说到。
　　“行，我会注意休息的。阿姨您也是，现在您可是病人了，要听医生的话啊。”
　　“行，方医生，我会的。现在看也看了赶紧回去吧。”
　　“好，那您好好休息。”
　　方亦轩是到下班时间了，但他并没有离开医院，只是打算回到科里继续加班打首程。
　　他一走出走廊，就看见值班室门外站着个熟人。准确来说，只是个眼熟的人。
　　程莉瑶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扎着马尾，穿着正装，脚踩一双小高跟。很不一样，但是又很符合她的气质。
　　程莉瑶感觉到不远处站着个人，但她觉得自己现在连掉一下头的心情也没有。
　　方亦轩刚想打招呼，就听见办公室传来一声叫喊。
　　“小程你过来！”
　　程莉瑶这才转头。看到方亦轩，似乎有些吃惊，但好像马上就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她点了点头，然后就越过方亦轩径直走进值班室。
　　方亦轩也跟着进去了，只不过他的本意只是想问问同事陈阿姨的情况。但是碰巧听到了一些在另一桌子前，一个看上去像是老师的人，对着程莉瑶劈头盖脸的就来一顿骂。
　　“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啊？竟然在自己学校和外校的同学起这么大的争执，两个女孩子竟然还大庭广众地打了起来！你们到底脑子里在想的什么！”
　　打架？方亦轩抬了抬头。可是程莉瑶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桌子，似乎并不怎么介意这位“大声公”刚刚如此动气地斥责她。
　　另一位老师看着程莉瑶没什么反应，就用比较平缓的语气对她说，“小程，这节骨眼怎么能出这么大问题啊，你们马上就要参加商务实践大赛了，而且今天还是华南区决赛的彩排，那么多其他学校的选手老师过来，你是种子选手，平时又跟大家处得这么好，得看着点啊。”
　　“不用跟她废话那么多了，” 刚才那老师又吼了进来，“小程！你赶紧说清楚淑韵是怎么受伤的。”
　　“被那个女生推下楼梯的。”程莉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可人家说了不是她推的。而且我们学院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在，他们学校可是好几个人站在那儿看着，说是淑韵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程莉瑶没说话。
　　方亦轩问完情况后步出值班室，临出去时看了程莉瑶一眼。
　　她没说谎。只是在想办法。
　　“你说话啊！到底是不是淑韵自己摔下去的。”
　　“你们问我，我已经说了。相不相信，你们自己考虑吧。老师我还要赶去彩排，先走了，抱歉。”
　　说完程莉瑶就拉开门走了出去。剩两个老师在那里叹了叹气。
　　他们也知道，应该相信自己的学生，而且程莉瑶平时表现也很好，是一等一的好学生。只是，别人那么多同学看着，都说人是自己摔下去的。当时又穿着高跟鞋，好像自己摔下去的可能性是很大。人家又是外校的同学，只是过来比赛的。处理不好怕是对两家学校都不好啊。
　　这些程莉瑶都懂。但她就是不屈服。
　　程莉瑶看到了正在和护士谈话的方亦轩，想等他说完之后问他借一下电话。她是从彩排现场直接去找淑韵的，出了事就直接跟救护车过来了，身上什么都没带。
　　她刚想走上去，就听到了有人喊她，“Chris！”
　　一个外国女孩跑了过来。
　　商务实践大赛是全国性的大赛，是商英专业本科四年的重头戏。尤其今年华南区决赛还是由A大承办，所以程莉瑶她们几乎整个专业甚至整个院都倾巢而出，参赛的参赛，组织的组织，筹划的筹划。
　　于是乎，程莉瑶能想到的，能从彩排那里脱得了身的，她又信得过的，就只有她们宿舍去年参加涂鸦跑而结识的好朋友，来自美国的交换生Fiona. 所以程莉瑶见到学院领导的第一件事就是借手机，打给Fiona大概告诉她怎么回事，要她马上过来。至于其他话，领导没问她一句也没多说。
　　“Stay, don’t leave. Wait me back.”
　　她看着这个急忙赶到的好朋友，眼神坚定，语气冷静，但依旧没有一句废话。
　　“路上小心。”
　　说话的是方亦轩。尽管从外表上看不出她内心的波动，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她赶时间，怕她越急越乱反而容易再出问题，就提醒了一句。
　　“嗯。我先走了。”
　　在程莉瑶回学校的这段时间里，吴淑韵的父母赶到了，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就先签字把淑韵推进了手术室。至于对方学校的学生，一开始觉得事态严重，出于保护自己的同学，就说了假话。但后来看到人家长眉眼间的担心，最终还是吞吞吐吐坦白了，是他们学校的黄琳把吴淑韵推下楼梯的，至于她们间起了什么争执，没有人清楚。
　　A大三饭门口出来有一片很宽很长的阶梯，走下去就是一片大草坪，再后面就是北校区。平时晚上这里会很热闹，会有很多老人小孩在这里乘凉，看星星月亮，或者数数天上飞过了几架飞机，因为这里是个风口，只要起风，这个阶梯位就是个天时地利的地方。
　　吴淑韵就是站在这个楼梯边上，边吹风，边等回宿舍拿资料的程莉瑶。
　　程莉瑶隔着很远就看到了吴淑韵，当然也看到了她正在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站在楼梯边激烈地争吵。
　　程莉瑶一直看着她们并快步地走向她们。可惜她还没走到就看到另外那个人把吴淑韵推下了楼梯。
　　程莉瑶突然脑袋就一片空白，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冲了过去并跑下楼梯，呼喊着吴淑韵。
　　幸好吴淑韵当时意识还很清醒，程莉瑶马上就喊在附近路过的同学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事情闹得这么大，当然很快就传到了学院那里。
　　淑韵这样的情况势必是要退赛了。
　　程莉瑶在会议厅待了很久，跟组员们还有指导老师商量淑韵的部分要怎么安排。重新安排一个人太仓促，也不太可能，毕竟后天就要比赛了。每个人分一点，又会破坏整个架构，显得内容散乱。最好是把整个部分调整添加到一个人的内容里，再重新整理展示稿和应答储备。
　　商量的结果是把内容加到程莉瑶那里。一是因为她的演讲很有表现力，记性又好，二是她和淑韵同一个宿舍，之前也一直一起讨论项目，两个人都比较熟悉对方的部分。所以，程莉瑶必须在一天时间里，把所有内容啃完消化好并且准备充分，以应对比赛。
　　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程莉瑶和恩琳商量后，决定她们两个轮流去陪夜，让淑韵的爸妈先回去休息白天再过来，毕竟上了点年纪不比她们年轻人能熬。因为程莉瑶这两天要忙着比赛的事，所以今天先由恩琳过去把Fiona换回来。
　　“恩琳，叔叔阿姨可能没怎么吃东西，记得买点吃的，你晚上饿了也能补点。”
　　“好，你记得先下去吃点再回来校稿啊，不然等下过了饭点，我不在可没人给你送宵夜回来了啊。”
　　“行了，放心吧。告诉淑韵我一有空就过去。”
　　其实程莉瑶很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待在宿舍。面对突然安静下来的宿舍，程莉瑶反而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去自习室弄完了再回来。可是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也容不得她多想，就要一头扎进项目里面了。
　　方亦轩每天都会去看一下陈阿姨，无论多忙。有时过去站一会看看她就走，有时也会坐在那里很久，陪着陈阿姨聊天，一起吃水果。
　　慢慢的，同病房的病人家属开始“觊觎”方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