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懒散》庇天寒

12、等待解释，需要借口

　　方唐退下后，卓熠然一个人在书房当窗独坐了许久。
　　久到太阳西移，月亮升起。
　　卓熠然知道自己在等，等阿瓶来给自己一个解释。解释她为什么要去私会太子。
　　可是他等了许久也不见阿瓶的身影，心里不由有些愠怒气馁。
　　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回到了第一次与她相见的情景。
　　八岁那年乞巧节他央了皇祖母带着宫人出宫游玩一天。那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在都景河鸿带长廊上他第一次见到她。
　　明明是茫茫的人海，他却仍旧一眼就看到了她。就像是命运使然。
　　那年她才五岁，还是个不大点的女娃娃，胖嘟嘟，圆溜溜的，有些笨拙地拉着风筝线，明明该高高飞扬的风筝在不断的下落，她却仍然高高的仰起圆圆的小脑袋对着身旁的人“咯咯……”直笑，那双藏了星辰一样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身旁的人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他远远的看着，感觉这一幕曾经好像发生过一样，小小的他，心不知怎么就隐隐的作痛起来。连同着那双眼睛只能看着自己的想法一起滋生出来。
　　可这种想法本身是多么的离奇可怕，他本能的想要逃离。但到最后却还是没能逃开。不顾宫人的反对，走上前去，也不理会她身旁的人看见了他，惊讶地喊他，“七弟？！”
　　走过去没做任何的预告，就那么径直的一把扯断了她手里的风筝线，然后他看着她呆呆的望着天空那只摇摇晃晃御风飞远的风筝，直到风筝飞得远了，看不见了，她才回过头来用她那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着不肯流下来的泪眼不悲不喜地看着他。倔强着不置一言。
　　但他看着那双不悲不喜的盈盈泪眼，却觉得有巨大的悲伤在向他席卷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她，好看的薄唇泯成了一条线，他想她说些什么，哪怕是气他，恼他，骂他，责怪他，都好。
　　可她始终没对他说一句话。就跟她刚才一样。
　　他明明那样的期待着她能够追上来，跟他多问一句，跟他多解释一句。然而她没有。
　　他想，一个人当怎样才能做到像她这样一如始终呢？！
　　他想，他还是应该和当年一样，从此不再去看她，想她，注意她。
　　想着卓熠然毅然决然就从怀里掏出那只阿瓶送的香包往废纸篓里一扔，起身离开。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东宫，太子寝殿内，瓷器玉皿应声落地的破碎声不绝于耳，宫人颤颤巍巍的跪了一地。
　　随着殿内靠窗的最后一只完好的花瓶应声落地，远远的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轻笑声。
　　“殿下何事生这么大的气呢？”
　　那声音悠扬婉转，仿若出谷黄莺。即使还未见其人，光闻其声也能知道此女子定是个容貌不俗的女子。
　　卓熠梵应声回头，便看到一袭紫衣，用白纱蒙面的女子带着两个宫女正从殿门外向他款款而来。
　　不由得冷声拂袖轻哼了一声，“你还有脸问本宫？”
　　要不是她出的那些馊主意，他怎么会让阿瓶嫁给卓熠然。他曾答应过阿瓶要娶她做妻子的。要不是因为她，他又怎么会违背对阿瓶的誓言，阿瓶又怎么会对他失望冷情，甚至于对皇祖母说出那样的话来。
　　“皇祖母，既然我嫁给了寒衣，那我便是寒衣的妻子，心里担心挂念的自然也只有寒衣一人而已。至于旁的人……”阿瓶顿了顿继续道，“阿瓶没再想过……”
　　只要一想起今天下午在圣德宫听到的她亲口对皇祖母说出的那些话，他的胸口就疼得厉害。
　　她先是失约除尘亭在前；之后他病了她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关心，就是连来看望都不曾；如今甚至当着皇祖母的面说出了如此这般绝情断义的话来。
　　她终于不再信他了么？
　　他明明说过，让她嫁给卓熠然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她帮他找到卓熠然暗地里谋反的证据，只要他一朝坐上龙椅，成为这大挈的主人，他会迎娶她成为他的皇后。
　　但终究，她还是不信他了么？
　　那女子袅袅地越过地上一地的残渣碎片走到太子跟前，不怒反笑，“殿下怪华鸢，但是华鸢却不怪殿下。因为殿下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华鸢却没有，华鸢知道天下远比那些儿女情长的小情小爱来得更为重要。殿下，你说呢？”但声音却愈加阴冷，充满着智慧的双眼也愈加阴鹜起来。
　　“本宫说过让你不要自以为是。”
　　紫衣女子冷眼看着太子一把紧紧掐住自己纤细的脖子，红着眼，看着一向以温润如玉面目示人的人，这一刻竟面目狰狞得像地狱修罗，不由得再次轻笑出声。
　　“如果说殿下一定需要一个放弃心上人的借口心里才能好受些的话，那么，华鸢愿意成为殿下的借口。”
　　顿了顿她继续笑道，“只是华鸢还是不得不提醒一下殿下，虽说出主意的确是华鸢不假，但是拿主意的却是殿下你，不是吗？”
　　话中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当初他选择了天下而放弃了心上人，那么他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应有的代价，比如永远失去当初被自己所抛弃的人。而这一切，无论是得到又或是失去，都怪不得任何人。
　　如果非要怪罪的话，也只能怪当初做出选择的那个人自己。
　　卓熠梵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所以才更加恼怒。明明只要他的手轻轻一捏，便可叫她命丧黄泉，但她却毫无畏惧。一如始终的出言激怒他，并且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因为这个从一开始接近他起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他怎么也看不透的女人，却总是轻而易举就看穿他的所有。
　　他恨透了这种感觉。他恨透了她那种看尽人世百态，世态炎凉之后的冷静与淡然。
　　卓熠梵看着她那双毫无波澜起伏的眼睛，扭头一把用力的把她推开，大手一挥，“滚！全都给本宫滚！”
　　跪在地上的宫人闻言齐刷刷的慌忙起身往殿外跑，生怕一个跑慢了就会遭殃。
　　只有那个自称华鸢的紫衣女子，被卓熠然一把推开，虽然在惯性作用下退后了几步，但几步后便硬生生地站定在原地，完全没有丝毫的畏惧，看了看不远处那个周身散发着戾气的人，牵扯了一下嘴角，出言提醒道，“殿下最好是想清楚，美人和江山，到底哪个更重要？！”
　　说着忽然转换成轻快的语气，继续道，“当然，华鸢知道殿下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等殿下心中有答案了，就来找华鸢吧，届时华鸢将有好消息告诉殿下。”
　　说完不等卓熠梵做出反应就带着来时的两个宫女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