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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一】【二】 ...

  •   第一章【一】
      彼岸嫣红,黄泉悠远,几世风流几世痴。
      地府无日无月,只有终年累月燃着的鬼火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悠长阴森黄泉路连着寒凉的阎罗殿,黑白无常带着飘荡在人间无所依托的游魂怨鬼往返在这条由灼烈浓艳的彼岸花层层铺就的黄泉路上,经年不歇。
      三百年前同三百年后几乎没什么区别,彼岸艳红,花香醉人,三百年弹指一挥,投了几次胎,都经历了些什么,遇到了哪些人,都早已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记不太清了,只有三百年前的心结,从始至终都不曾遗忘。
      白衣寿服的少年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目清秀,皮肤白皙,乖顺地跟在黑白无常身后,低垂着眼,紧拧着眉头,想着自己的事。
      “那些过去的琐事该忘的一样也莫要记得,以免徒增烦恼。”白无常撇了身后一眼,兀自叹息。
      白衣少年抬起头,弯了弯嘴角,“我想要一个结果。”
      “太执着反而伤人伤己。”黑无常学着白无常的调子摇头晃脑。
      白无常伸手就着黑无常的后脑勺拍去,“你小子干嘛抢我台词呀!”
      “这话你都说了几千年了,逢人便说!你不说烦,我都听烦了!”
      听着黑白无常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不知不觉到了阎罗殿。
      阎罗殿内较他处还森冷几分,三步一灯台,灯台内的鬼火燃得也比别处旺,或细长,或粗矮的火苗将人影拉的老长,投在碧色的琉璃柱上,亦是三步一柱,两根琉璃柱中间端坐着一位阎罗,十殿阎罗神色各异,威严肃穆,白衣少年缓缓抬眼对上坐于尾端,衣袖勾绣山水的玄衣华服公子淡漠的眸子,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暗含着一抹讥讽,见了阎罗也不知跪拜,背脊挺得笔直。
      自白衣少年进门起,这玄衣公子的面上便挂着一抹若即若离的笑,看似与平常无异,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笑中,一半苦涩,一半落寞。
      “报上名号!”
      左侧第三位阎罗开了尊口,语气稍有不耐烦,大抵是瞧不惯他这幅模样。
      “卿漓。”
      右侧第一位阎罗翻动手中的生死簿子,手指顿在纸上,目光流连在“顾璃”二字上,不经意扫了玄衣公子一眼,悠悠开口:“虽生帝王家却福薄缘浅,下一世你仍是大富大贵的命途,早些去投胎吧。”
      片刻静寂……
      卿漓也不搭话,只是静静的同玄衣公子对视,除了知情的那位阎罗其他八位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冥炼……那个,老十……”知情的阎罗轻声提醒。
      被唤冥炼的阎罗脸上终于换了个神色,扯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轻声唤出“阿璃。”
      卿漓怔愣呆望着他,眼中的迷恋丝毫未加掩饰,直白的流露出来。
      三百年前,他姓顾,偏王旁琉璃的璃,三百年前,他也不是阎罗,他姓安名炀,那时的他就喜欢这样唤他,一时之间竟让他分不清真假,到底是回了过去,还是这一切从未发生。
      半响,卿漓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起全部的情绪,嘴角勾起愚弄似的笑,“我和十殿下熟么?竟叫的这般热络。”
      冥炼缓缓敛起笑意,温柔似水的眸子变得淡漠不含情感,冷似岁寒腊月的流雪:“三百年前的事你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答得毫不犹豫。
      冥炼蓦然起身,曳地的长袖飞扬,足尖轻点,夹带起殿中的卿漓,彼岸花盛开又凋零,眨眼间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疾风而驰,所过之处彼岸如雨下,万千鬼众齐齐跪拜,额头抵在青石板上,颤颤巍巍等待阎罗走过十里才敢起身。
      卿漓迎风凝视着冥炼面无表情的脸,同三百年前一样,他还是那么了解他,他的喜怒哀乐,他一眼就能看穿,“我尊贵无双,无情无欲的十殿下也会心痛?”字字句句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足尖轻点,两人稳稳落在一座府邸的后花园,衣袂无风自动,带起一院的彼岸花绕着他打转。
      繁花翩纤,数千般风情,万般无奈。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哦?我以前什么样?”轻声反问,就像情人间温软的低语。
      “安静,乖顺,温雅……”
      “够了!难道你忘了,是你亲手杀了顾璃,而我叫卿漓。”卿漓厉声打断他的话,一句一顿,苍白的脸上除了讥讽还有浓烈的恨。
      卿漓被他带着穿过三转长廊,拐进一间素雅的寝殿,殿内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张顾璃的画像,边角处早已泛黄,锦缎绸布上还染着斑斑血迹。
      八仙桌上的茶盏被勾绣山水的长袖拂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响了一片,随后,卿漓便被冥炼按到桌上,额头抵着额头,身体相贴没留一丝空隙,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冥炼身体的灼热与卿漓身体的冰冷。
      冥炼含住他的耳垂在他耳边低语,声音低沉,蛊惑人心,细长的丹凤眼近在眼前,黑白分明,“都执着了十几世了,怎么事到如今却不再嚷着转世?”冥炼吻上他的眼角,想要化解那解不开的讥讽。
      “我在人间,还有未了断的心愿。”卿漓偏头躲着他,那张同三百年前没有什么区别的脸,如彼岸般明艳,本就生得雌雄莫辨,声音还偏偏那样魅惑,偏偏他还总被他这样勾/引,那般迷恋他,不过这都是三百面前的事了。
      “我可以帮你。”冥炼一路吻上他的唇,在他为开口说出拒绝时悠悠添上句“也只有我能帮你。”语气甚是漫不经心。
      卿漓合上眼,将脆弱与伤痛都遮掩,三百年前,他们彼此辜负,他咒他爱而不得,他咒他活不过二十岁。
      “忘了吧,那些往事。”
      卿漓蓦然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想透过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望进他的心里。
      “忘了?忘了你命人缚住我的双手双脚,将我丢入海中生生淹死,还是忘了你毫不犹豫的将长剑刺入我的胸口!”卿漓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冥炼,冷笑:“冥炼,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满室的春光旖旎统统退散,衣衫不整的两人隔着半步距离,心里却差了十万红尘,数丈风月。

      【二】
      卿漓原是不想和冥炼一起睡的,却拗不过他的道行甩他十条街,硬生生被他搂到了怀里。
      翌日清晨,早早的,冥炼便被窗外叽喳个不停的夜鸦吵醒,睁眼前还想着身边睡着个人,这诺大的寝殿再也不是空荡荡一片,就像三百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他比他先醒来,小心翼翼的描摹着他的眉眼,满目痴恋。
      冥炼这样想着,竟缓缓勾起嘴角笑了出来,可睁开眼,眼前除了空荡荡的寝殿没有半分人气。
      嘴角的笑意终于还是挂不住了,僵硬得收了起来,低垂的丹凤眼里,又藏不住的失落,其实这才是应该意料之中的结果,他那么恨他。
      十殿下起身梳洗一番,慢悠悠往阎罗殿走去,坐到位置上时直接合上了眼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老十,你家那位不是找到了嘛,怎么还是没精打采的。”
      “……”冥炼张开眼,瞪了一眼七殿下,又合上了眼,爱答不理得样子全然进了刚进门的四殿下眼中,“你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不去投胎么?”
      一语即中……
      “为什么?”
      “人世间最长的诺言不过三百年,爱恨是,恩怨亦是,三百年一往复,就好像三百年一轮回。”
      “所以说呢?”
      “他可能是忘了一些东西,留下来将逝去的东西找回来。”
      冥炼拧起眉头,深深望了四殿下一眼,衣袂飘摇间人已经不见了。
      要找卿漓不难,昨日他趁他睡着时在他袖袋里藏了两片彼岸花瓣。
      人间的时间正好与鬼界颠倒,鬼界的白日,人间的午夜。
      鬼以月华为食,提升修为,地府无月,鬼众趁着白日来到月色正浓的人间,吸收月华。
      月色冷清,墙边枯死的老树枝桠纵横交错,影子拉长映在墙头,有说不出的诡异。
      卿漓懒散靠在枝桠上,双腿悬空,身侧站着悬空而立的冥炼。
      “你跟来做什么?”卿漓拧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冥炼双眸自卿漓脸上移开,望向层层叠叠树影深处的雕花木窗,“许你来看皇兄就不许我赏月?”不知是谁刚才连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人家,如今这番话说得倒理直气壮。
      雕花木窗内,俊美儒雅的高贵公子端着青花瓷茶盏,对面地上跪了个浑身颤抖的男人。
      儒雅的贵公子抿了口茶,缓缓讲起了故事。
      有个轿夫,穿了双新鞋,当天时节不好,下了场大雨,地上湿滑,泥泞不堪,开始时,轿夫还小心避开那些大大小小的水坑,直到他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水坑里,之后他就也不顾及新鞋子了。
      “大皇子饶命,小人再也不敢害三皇子了……再也不敢了……”男人频频磕头,额头击在青石板上,留下一圈淡淡的血痕。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言罢,轻搁下茶盏,屋内一瞬血气涌动,顷刻,连骨头都不曾剩下。
      夜风篁竹,枯藤老鸦,月色如洗。
      那端窗棂被推开,窗边无端多出个人来,身影飘逸,眉目俊朗,自然流露出一段儒雅,隔着老远便与冥炼目光对上,转而又看向卿漓,说出来的话句句冷漠“死都死了,还回来做什么?”
      卿漓跃下树桠,曳地长袖飞扬,拂过大片夜来香,氤氲的香气朦胧了夜色。
      卿漓靠在窗前的老树上悠闲地把玩着发梢,玩味道“做什么?你说呢?”
      “又不是我杀的你,索命也不该来寻我。”顿了顿“十殿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魔君好眼力。”
      “十殿阎罗过处,彼岸随行。”
      冥炼握住卿漓的袖子,却被他用力甩开,一点面子都不给,冥炼收回仍举在半空的手,掸了掸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卿漓冷笑一声,“你会放任我夺他性命?”
      “你敢!”语调徒然拔高,不怒自威。
      卿漓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一个无心一个花心,卿溶,你活该,生生世世,都只能远远的看着他。”
      卿溶亦冷笑,狭长的眉目眯起,瞥了冥炼一眼,“你们不也一样,生生世世,纠缠不清,了断不得。”
      “彼此彼此。”
      卿溶冷哼一声,转身扬袖,一阵风拂过,窗棂“啪”得一声合上。
      卿漓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淡淡扫了冥炼一眼踮脚向王都西南飞去。
      几个呼吸间已然落在了一间府邸的院子里,正对着的寝室内不时传出靡靡之音,有男有女,甚是□□。
      “来这里做什么?”
      卿漓转身正对着冥炼,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所问非所答,反倒说起了另一桩事“三百年前,你有一个兄长,叫安烨。”
      “提他做什么。”冥炼握住卿漓的手,语气不善,卿漓没说话,轻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分辨不出情绪。
      冥炼将手搭上他的肩,微微用力,让他靠到自己怀里,牙尖嘴利的他难得收敛起了那一身的刺,温顺没有反抗。
      冥炼柔声在他耳畔低语“漓儿,我们重新来过。”就如床榻间的谜语,拂过他心底柔软的角落,险些便当了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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