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心有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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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武胜和刘易两人绘声绘色地讲解以后，裴逸轩才终于弄懂那个传说中的王校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王校尉是个喜好男色的，从不掩饰自己。虽然说在全是男子的兵队里，总是会出现那么几个龙阳断袖之好的人，所以并不算稀奇的。但是王校尉却不同，但凡他看上了人就会强抢到帐篷里，强行变成断袖。
被看上的大都是纤细瘦弱的美男子，王校尉又最是纵容跟着自己的人，所以大家在看到裴逸轩后才会将他当作是王校尉的某个嚣张男宠了。
王校尉的全称应该是正九品仁勇校尉王化东，虽然他职位并不算得上是太高，但是却架不住他的妹妹是林青山手下猛将尹正信最宠爱的小妾。
因着这么一层关系，军营里的人对其的所作所为总是要给几分薄面。林青山又经常会驻守在最前线，虽然他善于打仗但是却又不怎么管理军营中人背后的关系，对于他来说只要是能打仗就是好手，其他的缺点可以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起武胜和刘易两人临走前，还使劲地叮嘱他要小心避着王化东走，虽然是有些好笑，但是裴逸轩还是无奈应了下来。
裴逸轩很快被分到了自己的职位上，不同于武胜和刘易两人的骑兵能上战场厮杀敌人，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火夫兵，平日里连和敌人打个照面都不能，只是和其他人负责管理军队上上下下的膳食。
火夫兵里几乎全都是些老弱病残的兵，唯独他是个年纪尚轻的小子，在里面最小看起来也最弱，但是隶属火夫兵里的人都对他很是包容，在这段时间里他跟着那些见多识广走南闯北的老兵也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忙的时候无非就是准备食材和做饭，闲暇下来了有时候会和武胜两人出去到城里逛逛，有时候则会自己到处去疯跑玩耍，很快就将整个邯山附近摸得比本地人还清楚了。
邯山周围除了正在和林青山打仗的羌族和泷族，其他都是些热情好客的小部落。而林青山对于这些小部落一般采取的是包容保护的政策，所以许多在境外饱受大族欺负的小族群都会进城里落地生根。渐渐的这里变得民风豪放且多样性，不同的文化融合撞击形成新的文化，各取所长变得更加尽善尽美，也出现了很多奇形怪状用途不一的东西，有很多都是裴逸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年多，裴逸轩却还是最不引人注意的火头兵，打仗挣军功的事情不关他的事，按功行赏和升职就更是轮不到他。
还是和往常一样，裴逸轩做好火头兵的一切事务，见着天色尚早，便拿上了背篓和小铁锹进了山，他昨日答应了一个小军医要替他挖点草药来，正好他也识得草药。挖草药倒不是什么难事，山里面长了很多都没有人能采，只是因为大雪封山独自一人进入的话十分危险。小军医是个不会武功的，于是裴逸轩便经常帮着他带点药材回来。
正当裴逸轩往山上慢慢爬行的时候，忽然听见下面仿佛有些声响，往下看去。
原来是一伙外族打扮的人在弯着腰挖着什么东西，这山也时常会有其他人进入采药打猎，所以他并没有多想，采了药就回去了。
几日后，伤员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前线往后运送，每天都是几百人以上，军营里驻守的人能调去就调去，拿好兵器就要往前线补上抵抗。不到三日的功夫军营里便哀嚎遍地，痛苦地呻·吟声在不绝于耳，床上都摆不下了人了就只好把伤员放在地上，就地铺了被子凑合躺着，最后竟是连床被子都不能找出，只能用破布随意垫着。
伤兵越来越多，连摆在地上的位置都已经没有了。血迹、换好的绷带更是满地都是，叫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出。加上一到了夜晚温度下来了，伤员更是一连冻死了好几个，照顾伤员的人都急死了，可就是连一床盖着的烂布都不能找出。粮食和药草也消耗的越来越快，裴逸轩和所在的火头兵们以及军医那边的人更是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不停地制药煮药、做汤煮粥，每个人都拼了命似的，身上用竹篓背着一大堆汤汤水水，四处转悠着遇见没有喝的人就给灌上。
谁也不知道这是究竟怎么一回事，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向是战无不胜爱惜士兵的林青山，这次怎么会令如此多的伤兵出现。到最后竟是连新征集还未来得及训练的新兵都叫到了前线上去。
裴逸轩和那些人自伤员多起来开始，已经连续四日没日没夜的不停重复着奔跑蹲下的动作，未曾停下来休息过，大家都忙得像疯了一样。
无时无刻不高强度的运动令一些照顾伤员的兵倒下，慢慢地，身体不好、体格瘦弱的人也开始一一倒下······
“咣当”
一个瘸腿的老兵刚拿着手上的碗，喂给伤员时手一松倒了下来，里面的汤水瞬间撒了那伤员一身，许是汤水进到伤口了，伤员哀嚎呻·吟的声音越发响亮。
裴逸轩背着竹篓正好就在不远处，见到后赶紧跑到那里蹲下，竹篓放下拿出布帮伤员擦干净了伤口，换上了新药再用布裹好，动作迅速手法干净利落。
她刚一起来，背上竹篓就要往下一个伤员走去的时候。
身后的老兵却直直地倒下，正好压到了那伤员身上，可怜的伤员才刚被裴逸轩换了药，包扎好就又受到了老者的重压，痛苦呻吟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
“哎呦···疼死我了···哎呦······”
老兵赶紧笨拙地爬起来，担忧的看着地上的伤员，裴逸轩见后又回来扶起他。
“抱歉，都是我不中用。”
老兵一脸歉意，看看地上的伤员又看看旁边的少年，眼睛里全是自责和对这种状况不仅帮不上忙还倒添乱的无力感。
裴逸轩见了，对他说。
“前辈您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您和我们一样不眠不休地照顾伤员好久了，您先去那边歇一下吃点东西吧。”
老兵听后使劲摇头，“不行，我还可以再坚持！”
说完，老兵就打了自己几巴掌，然后便一瘸一拐地朝着下一个伤员走去。
裴逸轩看着他佝偻弯曲的背影，不再劝老兵了，许久才慢慢伸出手在心脏的位置摸了一下，神情带着凌冽与肃然。
“逸轩，我歇息好了，轮到你了。”
一边跑来个年轻小伙，是个军医，就是他经常拜托裴逸轩去帮他到山上采药的。
这种轮休制是军医那边和火头兵长官临时定下的，因为已经连续有好几人因为照顾伤患而倒下了，他们实在腾不出人手再去照顾因疲累倒下的人，只好让每个人都替换着休息一段时间，但是想要睡觉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只能是喝杯水吃点东西的时间。
“不，我还不累！”
“可是你好久没有去喝点水吃点东西了，一直都是我在休······”
军医小伙还未来得及说完，裴逸轩便背着满满当当的竹篓跑到下一个伤员处了。
“就是有再好的力气，也总有耗尽的时候啊······”
军医小伙看着裴逸轩忙碌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马上又开始忙着给伤员喂药了。
就这样，军营中的所有人又坚持了几天。
林王回来的消息传了过来，但是这次却不像是以往一样凯旋而归，同时也带来一个坏消息，一个十分不利于他们的消息。
“林王回来了！林王回来了！”
军营中正在忙碌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事物看向门口，连地上无时无刻不在痛苦呻吟的伤员都停下了哀嚎，大家都紧盯着大门处，神情期待而兴奋。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需要一个好消息来振奋精神。
林青山果然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了，但是军营里的众人却发现他并不像往常一样哈哈大笑走着进来，反而是一脸悲痛凝重，身后随行的几人脸上更是严肃沉重。
一群人进了门连安抚一下军营里的人都没有，就直奔自己帐篷，里面很快就响起林青山咆哮的声音。
即使是不说，众人也知道这次的邯山怕是守不住了······连一向在战争上最厉害的林青山都是一脸沮丧了，况且后面的军需到现在还未曾送来。
营内气氛一下子滞凝起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开始出现了失望的表情，痛苦的呻吟也再次响起来，但却比往常更加无力。
“这是怎么回事儿？羌族怎会有那么厉害的武器！居然还灭了和我们僵持多年的泷族，明明羌族是被泷族打着跑的······”
林青山刚一坐在主座上，宽厚而布满污垢的大手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厚实的桌子直接就被拍出了个掌印，坐在下首的几位将领更是沉默着，没有一人再敢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尽量放到了最轻。
林青山看了，深深叹了口气。
究竟是什么样的武器才能那么恐怖！那么杀伤力巨大！一个小小的球扔过来，十几员上山入海、以一当十的猛将就这样就没有了。所有他精心训练出的人在那球扔下后全都像是纸片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笑话！笑话！全是一场笑话！
这时门外跑进了一个传信兵，一进来就跪在地上，重重地给林青山磕了个响头。
“报告林王，这是墨都传来的密旨。”
“快呈上来。”
林青山和众将士脸上一喜，全部站了起来。
那传信兵赶忙将信递给林青山，林青山接过一看，脸上神情更加愤怒。
“放他娘的狗屁！”
下位的几位将领不解，为何林王突然生气。
林青山缓了许久，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沉静下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戚然。
“前几月交上去申请的军需······圣上不予批准，说是边关消耗太大了······劳！民！伤！财！”
几人听着林王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话，心里急了。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是弹尽粮绝了，后面的军需再不补充跟上的话。我们下面的士兵吃什么？用什么武器去和人家打？尤其是羌族还用那么破坏力极大的武器······”
“就是！圣上就是再怎么瞧不起我们武官，也该知道现在是镇守边境的紧要关头，开不得玩笑的！”
“混帐东西，要不是为了家中妻儿老小、乡里乡亲，这守边疆的窝囊武官我还当个鸟！”
“小心隔墙有耳！”
一人赶忙捂住那急躁的人的嘴巴，几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若是守不住邯山，羌族就会用那可怕的武器，放在我们的妻儿老小身上！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突然坐回主座上的林王竟然双手抱头，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年近四十多岁的魁梧大汉，平日里什么风雨没见过没经历过，就是身上伤筋断骨、血肉分离也从来没见他有一点皱眉的势头。而就是这样子顶天立地的汉子，现在居然哭了起来，还是当着众将士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
下面的将领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林王，脏乱油腻的头发，干裂而布满暗红色血痂的厚唇颤抖着，脸上到处都是被碎片划过的细小伤口，一直充满坚毅和自信的眼神此刻带着满满的绝望和对那武器造成的巨大杀伤力的害怕。
再一想林王担心的事，谁都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大家家里都有亲人在等着回去团聚。若是守不住了邯山，家里的人可怎么办？羌族人对待外族人是绝对的残忍至极，奉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到时候，那武器用在自己家人身上，难道要叫她们再受一遍自己死前的罪吗！
“报！”
“进来。”
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兵，双手举过头顶，手上放着支箭，箭杆上绑着一个布条。
其中一个将领，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收下了箭解开布条，将箭一扔，打开布条看了一下，不由得脸上一松，然后就将布条递给了林青山。
“在羌族卧底的人传来的密函，说是弄清了那武器的制造方法。”
林青山马上擦掉眼泪，接过了密函，仔细一看后笑了起来。
“上天护佑，嘉雪国永存不朽。”
林青山说完，也不等其他几人听后的反应，便朝着外面跑。
“我带着几人这就去取那制造方法，你们留下守着。”
裴逸轩见着林青山焦急跑出来，吆喝了几个离着他最近的人，带着人骑上马往营地外边跑去。
他虽然不知怎么得，总是觉得心下有些不安，但却还是敌不过伤员的痛苦哀嚎，蹲下低头又开始忙碌起来。
“林青山去了？”
“据我们安排在他手下的探子回报，是的。”
一容貌平凡不奇的男子从黑暗处慢慢走出，恭敬而虔诚地跪在雕着祥云和应龙的椅子前。
椅子上坐着的人，慢慢直起身子，脸上戴着的青铜恶鬼面具，也逐渐被光慢慢照亮。
“林青山一死，邯山群龙无首，我们推波助澜，嘉雪国手到擒来。这很好······”
温暖的帐篷里，只余下面具男子分不清喜怒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心有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