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长》云妜

38、第三十八章 生死相许

　　云湮的身体越来越差，医生说她的大脑组织受到严重损坏，但是却查不出任何原因。
　　她的记忆力渐渐衰退，过去的很多事情都难以想起。唯一清晰的，就是那遥远的歌声，清晰的如同就在耳边。
　　“云湮，对不起。”
　　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向她。清朗的轮廓，冰寒的气息，恍如坠入梦中。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她似乎听到他说：“云湮，我会带你离开，回到我们的月光家园。”
　　她蓦然痛哭，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带我离开！带我离开！”
　　就在这时，繁杂的脚步声涌进房间。云湮看到，她的妈妈带了一大队武装人员冲了进来。
　　他们对那身影说：“放下武器！”
　　那身影摊开手，似乎在表明，他并没有携带武器。
　　可是，却没有人相信。他们举着枪，对准了那身影。
　　“妈妈！不要伤害他！”云湮声嘶力竭，却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云湮，妈妈爱你。可是，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云湮终于明白，二十年前，妈妈可以为了一个责任而放弃她；二十年后，她依然比不上妈妈肩上的责任。
　　她的嘴角露出一个凄伤的笑容，就在这冷酷的混乱中，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心跳停止的瞬间，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正如两千年前那般明朗。她恍惚还看到，他的眼睛里滚落大颗的泪珠。
　　两千年了，他终于学会了人类的眼泪。
　　原来是他，果然是他。她早就该想到，只是总有某种力量抑制她深想下去。
　　她对他遥遥地伸出手，却怎么都无法触及他的眉眼。
　　这场荒唐大梦，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云湮！”他痛哭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离去。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想不到，一次次地失去她。他对她的保护，最后却成了一种伤害。
　　“湮儿！”
　　爷爷从病房外冲进来，他奔到云湮的床前，颤抖着将她扶起来，老泪纵横：“湮儿，爷爷这就带你回家，回到你最爱的花海。你不是最喜欢那里吗？爷爷会依照风俗将你葬在那里。”
　　云湮的妈妈想要阻拦，却听到爷爷说：“这是我能为湮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们都亏欠她太多，她本不该承受这一切！”
　　爷爷叫来了医生，将云湮推了出去。身后传来残酷的打斗声，可那一切都已与冰冷的她无关。
　　爷爷将云湮带到花海边缘，他会在这里葬了她。
　　突然天空黑雨倾盆，在浓墨的雨幕中，出现了一个人。
　　他走到爷爷的面前，打横抱起云湮，心死如灰地说：“我带她走。”
　　爷爷认出他正是病房中被包围的人，却并不惊诧，而是平静地说：“你能够瞬间来到这里，自然也有办法带她走。我只是请求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请你守护她最后的安宁。”
　　男人给她披上大衣，瞬间消失在浓烈的雨幕之中。
　　仿佛做了一场真实的梦，当云湮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个男子孤独地站在溪边，沉寂而又苍凉。
　　他回过身来，脸上的神情让人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凄怆。
　　云湮失神很久，才终于尝试着唤出一声：“明暄。”
　　“嗯。”
　　他喉头哽咽，望了她许久，恍如隔世般，走到了她的面前。
　　“明暄！”
　　她再次呼唤他的名字，被他紧紧地拥进了怀中。
　　“云湮！我很想你！”他的眼眶泛红，几乎滴下泪来。
　　“明暄……这是真的吗……这一切……不是在梦中吗……”云湮泪水汹涌，再也顾不得太多，在他的怀中失声痛哭，“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要让我忍受无助的相思！”
　　“云湮，对不起。我不能见你，否则只会害了你。”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真相是我不能承受的了。你告诉我，好吗？”
　　“你应该猜得到。你身体还未恢复，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之后，我再告诉你。听话，乖。”他爱怜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如同至宝。
　　听到他的温柔哄劝，她的心都化了，再多的痛苦也消散如烟。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让她死而复生。他如实地告诉她，他拿到了他们那里的禁药，并且私自启用了它。
　　她不禁有些难过，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是多么的单纯，全凭一颗赤子之心。而如今，居然都学会了欺骗他的高层，以拿到禁药。
　　“云湮，不要多想，我能够应付。”他对她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容，如同白日般明耀。
　　她痴痴地看着他，不由得有些犯傻。
　　他扶起她，将她牢牢地牵住。
　　百花盛放，清风摇曳。月光如白纱般铺满整个大地，静谧的如同梦幻。
　　她惊叹道：“这是哪里？”
　　“你猜？”
　　“难道是……”她怔怔地说，“月光家园……”
　　“我的云湮永远都是那么聪明。”他心中柔情涌动，忍不住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她蓦地双手搂住他，吻住了他的唇。两人在这安好的天地间紧紧相拥，撷取着只属于彼此的温暖。
　　许久之后，两人才终于舍得分开。他温柔地问她：“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只要你在身边，怎样都好。”
　　“那可不行，我怎么舍得让你忍饥挨饿？”他笑着说，“我带你去吃东西。”
　　他牵着她，穿过迷雾，穿过清风，来到了集市上。
　　仍然是熙熙攘攘，仍然是繁华如昨，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仍然停留在两千年前。
　　他带着她来到衣铺，给她选了几身古装。看着她从帷幔后缓缓走出，他对自己说，这就是他的云湮！不论时光变换，彼此都还是旧时的模样。
　　两人牵手走到街上，他轻抚着她的长发，笑道：“以后我帮你梳髻画眉。”
　　“谢谢你，明暄。”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是我欠你太多，这次定要加倍补偿。”
　　“明暄，这一刻能够长久吗？”
　　他蓦然怔住，突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要问，不要想。或许，这一刻就是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