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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玉华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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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狭小而逼仄的竹屋之内。
 刀刃般锋利的寒光快速地闪过竹惜的眼眸,又那么一瞬间,层层叠叠地的杀气从她瘦削的身躯中蔓延而出,充斥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姑娘若是想杀了景睿灭口,景睿绝无怨言,只求姑娘给个明白,景睿虽死无憾。”萧景睿亦是异于寻常的坚定,似乎现在的他真的已看穿了生死,只为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萧景睿,你可知,虽然我现在修为折损,想要取你性命,仍是易如反掌。就算是豫津及时冲进来,怕也救不得你。如果你现在放弃,我仍然可以装傻,你当真想好,还要深究这个问题吗?”
 萧景睿轻轻抚了抚心口的位置,好像在缓解伤口撕扯带来的疼痛,只是不知,他的伤口,究竟是在皮外,还是在看不见的地方。
 “是,你可以继续装傻,但是,我不想。竹惜,不,小舞,”萧景睿迫近了竹惜的身子,虽则憔悴,却散发出从前不曾有过的锋芒。原来,这玉一般温厚的男子,有朝一日,竟也是可以像出鞘的利剑一般耀眼。
 “小舞,你是小舞吧。虽然你的容貌有了改变,性情也较之以前收敛柔婉了不少,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就是她。”
 “景睿......我......”
 “你不要敷衍我,若你不是她,又如何解释靖王对你的一片深情?十多年了,他不惜违拗父皇,就是不肯娶别的女子,若非是你,又有什么人,能这么短的时间,撼动他早已百炼成钢的心志!”
 “景睿,”竹惜抬起头,探寻地看着眼前异样的萧景睿,“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为何,这般纠结于这个问题?毕竟,曾经的你,与赤焰军没有过深的交集。知道的太多,会给你自己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懂不懂!”
 火焰般炽热的光辉闪过萧景睿乌珠般晶莹的眼眸,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拂过竹惜的脸庞,可是终究,还是僵在了半空之中,片刻后,悻悻收回。
 “没有过深的交集?是啊,那个时候,你又何尝注意过我?林殊哥哥向来讨厌我们这些小孩子,甚至还把吵吵闹闹的豫津捆在树上过。可我就是愿意到林府去......”
 他哽了一下喉咙,要说吗?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可是......终究还是不甘心的......
 “当时的你根本不曾注意到我,你的眼里只有靖王殿下,根本没有注意到当时树后面老是有个跟你一般大的小男孩在偷偷看你。我也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毕竟靖王殿下对你那么好,他又是那么优秀。我......只是觉得,只要能常常看见你就已经很满足了。直到有一天,你发现我老是一个人躲在那,便走过来跟我说,‘嗨,你是莅阳姑姑家的景睿吧?为什么老是一个人躲在树后面?是不想练功偷懒吗?这可不好哎。以后,你就常常到我爹爹的兵营,我们一起练功,我让哥哥监督你!’”
 萧景睿回过身,朝着竹惜轻轻笑了笑,“你知道我在兵营被林殊哥哥整的有多惨吗?连一向严厉的卓......卓庄主都看不下去,气得想要上门跟他理论。可我就是愿意去,谁也拦不住。因为只有去了那里,我才能随时见到你,虽然每回都只是短短的一面。”
 “景睿......我......真的都不知道......”
 “当然,你若是知道了我的心事,又如何能肆无忌惮地找我玩呢?后来......林府出了事,连晋阳姨母都没有保全下来。我眼见着靖王殿下与陛下争吵,反目,最后被放逐出京,人人都叹息他太过牛心左性,也有人惋惜他大好的前途就此毁于一旦,可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是有多么羡慕他。当时的我,连表达悲伤的立场都没有。所以,这么多年,我抛下了母亲和弟妹,一直在江湖上行走,寄情山水的同时,也是用江湖的血雨腥风来麻痹自己。直到我再一次遇见了你......”
 萧景睿低下头,眼角渗出了苦涩的泪水。他裂开嘴笑了笑,“我真的一度以为靖王是我命中的大劫,可是,静下来仔细想想,却发现,或许只是命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从前。”
 “景睿,对不起。”
 原来他竟然这般默默地望了自己这么多年,若是当年她早点知晓景睿的心意,或许就会有意避着他;少年人的心性也总是不定的,或许长久的不接触,景睿一点点也就忘了她,也不至于这些年,都这般痛苦。
 “你不用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比起无知无觉的过一生,我倒是宁愿曾经这般刻骨地......喜欢过一个人......”
 他本来想说爱的,可是在靖王以前途甚至是性命来守护誓言的深情面前,他的爱,显得太轻太轻了。
 “小舞,这十几年我行走江湖,隐隐约约也听说了一些赤焰旧案的传闻,是......我......谢家对不起你。你若是有任何怨气,尽管朝着我来就是。”
 竹惜惨淡的一笑,”景睿,你与我都是谢玉谋划的受害者,其实不光我们,天泉山庄,甚至是莅阳姨母,我们又有谁掏出了谢玉的算计?我找你报仇,你又该找谁报仇呢......”
 萧景睿垂下眼帘,静默了良久,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是将我养大成人,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养育之恩,我仍愿铭记在心。”
 竹惜心中一暖,景睿,你终归还是那个如玉般温厚至纯的人。
 “你终归还是愿意原谅......这份心胸,当真是我和哥哥,乃至景琰,都学不来的。”
 萧景睿有些腼腆的笑笑,“人生苦短,不过是不愿意让自己过得太过辛苦罢了。”
 一阵风起,吹得院中树木枝杈摇曳,大瓣大瓣灿烈的樱花瓣簌簌而落,有些顺着门窗飘进了室内,点亮了些许的黑暗。
 “你看,樱花开得这样明艳,美得那样无辜,可又谁知道,它是天底下最残忍的树,”竹惜托起一片花瓣,神情有些飘忽。
 “传说中,樱花树下埋葬的尸体越多,她才能开得越茂盛。这院中这几株这般枝繁叶茂,也不知,过往岁月,有多少忠魂冤骨,长眠于此......”
 “小舞......”
 蓦地,竹惜抬起手,解下了脸上长久带着的银制面具,一片坦诚地望向了有些愣忡的萧景睿。
 “景睿,你说的对,我就是当年的林虹舞。只是,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如何能与当年,再相提并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