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云无尘

1、与君无缘

　　外婆的生命就像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匆匆流逝，她没有时间也没有闲情细细品鉴沿河的风景。
　　外婆弟兄姊妹五个，她排行第五，上有四个哥哥。作为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她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特别的宠爱，由于家贫、孩子多，她从小就要承担繁重的家务。曾祖父和二舅公都是药罐子，外婆不仅要洗衣做饭，养猪喂羊，还要同时伺候两个病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她从无怨言。
　　曾祖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他们还认为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是别人家的人，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读了也白读。因此，尽管外婆求知若渴，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上学。几个哥哥都陆续上学了，外婆看着羡慕不已，晚上，她缠着他们把白天学过的知识教给她，还把他们学过的书偷偷拿来看。曾祖父母见外婆这样不安守本分，怒火中烧，把她训斥一顿，书也扔了。外婆气得嚎啕大哭，可是谁也不理会她，只得自个儿生一会儿闷气就算了。外婆从此断了读书的念头，专心致力于农村女孩子的本分起来，也就是干活、伺候家人之类，不过她心底求知的火焰却没有熄灭。
　　外婆年岁渐长，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巧笑倩兮的美人胚子，村里很多小伙子都来追求她，外婆心无旁骛，她倾心于本村一个名叫林翔小伙子。小伙子文质彬彬，眉清目秀，不仅人长得精神，而且读过几本书，跟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很不一样，外婆看他是怎么也看不厌。林翔也喜欢勤劳善良的外婆，经常借故来帮外婆做事。外婆忙完家务，和他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在乡村路上随意逛着，聊一些家常的话。外婆喜欢听林翔讲话，觉得什么话经他的口说出来就特别有道理，特别好听。外婆也喜欢和林翔一起闲逛的感觉，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围着她转，连今年的阳光都比往年明亮了好些，林翔也一样，和外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林翔温柔体贴、知书识理，可是家里很穷。他们的恋情很快被曾祖父母知道了，曾祖父母很反对这桩婚事，他们横加干涉，不准外婆再跟他来往。林翔偷偷地来找外婆，不过每次都被曾祖父母骂走了。
　　外婆为相思所苦，每日以泪洗面，愁肠百结，二哥心软了，背着父母把她放出去。外婆来到林翔门前，林翔正在家里做事，看到外婆，喜出望外，他丢下手里的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外婆面前，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哽咽难言。他们手牵手，一前一后，来到后院的竹林里聊天散步。
　　这时候曾祖父母听到风声过来了，曾祖父拿出皮带就要抽打林翔。曾祖母冲上去骂外婆:“你这个死丫头，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整天在外面野，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外婆哭着求曾祖母可怜可怜他们，饶过他们，让他们在一起。曾祖母越发生气了，骂道:“你这个臭丫头，你的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我们白养你了！”外婆和林翔两人在地上哭作一团，皮鞭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他们身上。不论外婆怎么哀求，曾祖母还是把她强行带走了，回去就把她锁在家里，钥匙随身带着，谁也打不开门。
　　林翔带着聘礼来到曾祖父母家里，一进屋，他就“噗通”一声给曾祖父母跪下，对他们说:“请您把女儿许配给我，我会给她一辈子的幸福！”曾祖父把他的东西扔出去，破口大骂，“你这个混小子，你拿什么给她幸福？你给我滚、滚、滚！”林翔跪在门前，仍然不肯走。曾祖父拿扫帚来赶他，曾祖母骂他，几个舅舅也来推他，他不得已，收拾起地上的东西，狼狈的走了。外婆目睹这一切，悲愤交加，她几天不肯吃饭，饿得奄奄一息。她的姑姑放心不下，过来看她，把饭端到她的面前对她说:“傻孩子，饭还得吃。你不吃饭，饿死了就永远见不到他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外婆想想也对，渐渐的开始吃饭了。
　　林翔回去后，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浇愁。他的邻居有一个名叫小花的女孩看见了，很心疼他，常常过来看他，帮他收拾收拾房间、扫扫地、做做饭什么的。林翔一见她来就骂她:“你来干什么？你给我滚！你不嫌我穷吗？”小花也不生气，对他说:“只要你不嫌我，我是不会嫌你的，我愿意跟你过一辈子！”林翔呆呆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这一夜小花成了林翔的人。小花幸福地笑了，她靠在林翔的肩头，娇羞的说:“现在我是你的人了，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走了。”林翔默默不语。很快，林翔和小花成亲的消息传到外婆耳里，外婆心如刀绞，悲痛欲绝。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想当面问一问林翔，为什么要变心？可是，她又没有勇气面对他，每次当她一走到他家门前，看见他和小花出双入对的身影，她就心如刀割，痛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远远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