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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行行重行行 ...

  •   “先生请”
      穿着朱红圆领服的王府管家将一个年轻人恭恭敬敬的请入王府。
      林霖带着他的药童在王管家的引领下穿过九曲回廊,却鸟湖,来到了清王的竹幽院。
      风起,翠绿的竹叶飒飒而下。
      王管家看着禁闭的房门一脸忧色,道:“我家王爷也不知生了什么病,五天都没出门了,进也不让进,平时的饭食都是由侍卫闭眼送进去,可真是急死我了”
      林霖转头问道:“可否能让我入内诊治”
      “这还需问问王爷”王管家一挥手,让一个侍卫去传话了。
      屋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神医可会悬丝诊脉”
      林霖目光闪烁,“略懂,不过这悬丝诊脉要到没有风的地方”
      “可以”清王答应。
      林霖被请入了内室,屋里弥散着百濯香的气味,尤以清王和他身边四个侍女身上最浓。
      一道厚厚的纱帐搁在林霖与清王之间,纤细的红绳穿过纱帐捆在王爷的手腕上。
      林霖跪坐于席位上,手指轻轻搭在丝线的另一段,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恐吹了线,导致误诊,一时间这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清脆的水漏之声。
      林神医道:“殿下这是阴气入体,并无大碍,只需到外面晒晒太阳就行,还有,在之后两个月内不易行房事”
      此话一出,清王府的人皆脸上一抽。
      “先生……”清王虚虚的叫他一声,“可有别的法子”
      林霖皱眉,刚想说什么,傍边站的王管家连忙道:“林大夫,清王府昨天刚请过御医,说殿下是虚阳之气过剩,您看要不你再看看”
      林霖道:“殿□□内的确有虚阳之气,不过这只是表象,究根结底还是阴气过剩,若不信我,昨天的药你们继续吃就行了”
      “不……这……”王翎说不出话。
      神医又拿出一瓶药膏交给他,并嘱咐是一日三次抹于患处。
      王翎看他一脸着急走的样子,忙道:“先生若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就在王府住几夜吧,好让我们张罗酒席,到时定会付双倍诊金”
      林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跟在一名侍卫身后前往后院的一间房子,环境清幽,格外僻静,几乎见不到人。
      竹幽院内,清王皮肤溃烂,疼的直叫唤,侍女将药膏挖出来抹到他身体上。那药膏通体成绿,触手生凉。
      “别动,别动……滚开”清王将侍女的手打开,抱着刚才抹药的地方直吸气。
      “总管”一名侍卫上前道:“那姓林的是不是耍我们,殿下这里哪是并无大碍的样子”
      王翎叹道:“宫里的御医都快请过来一遍了都说没有法子,不然的话我怎么会找那个游医”
      侍卫道:“小人这里到是新得了一个方子,不知总管愿不愿意一试”
      王翎低头看他,道:“拿过来我看看……黄芪,当归,阿胶,桂圆,山药……这药引子……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的……”
      他猛的住嘴,瞪向侍卫,“你让我去哪儿弄这东西,还有虽然殿下最受皇上宠爱,这眼下太子可是盯得紧,万一被他逮住了,只怕我们清王府吃不完兜着走!”
      侍卫镇定一笑:“我自然给了总管这个方子,就有办法弄到……”他凑到总管面前说了几句话,两人相视一笑。

      吃完饭,林霖抓起外袍向外走,外面天色已全黑,虫子接连不断的伏在草丛中叫喊。
      “先生这么晚要去哪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小童扒着门框叫住他。
      林霖道:“心烦意乱出去走走”
      小童委屈道:“先生一走,不就剩我一个人了吗”
      林霖看他,仍说:“点上灯就不怕了”
      说罢,林霖的身影便隐于夜色之中,小童看着空无一人的宅院泫然欲泣。

      “千秋负,烽火映红妆,唯以百死祭山河”竹筷敲在宽口瓷碗上,震得里面的酒蹦洒出来,黑衣青年倚在身后的箱子上,笑道:“景慕兄,该你了”
      坐在对面的姜景慕一巴掌拍他头上,笑骂道:“小兔崽子,以为读过几本书就了不起啦,有本事咱两比划比划”
      楼明山挑着眉看道:“诶,怎么,堂堂的姜景慕要耍赖了”
      姜景慕鄙视的看他一眼,道:“我不像某个人只会耍嘴皮子,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文武双全”
      他想了想道:“乌鸦叫,天黑月阴时,我就送你见阎王”
      楼明山一口酒喷他身上,笑的东倒西歪,“姜景慕,我就知道你这张嘴比屎还臭”
      “行了”姜景慕狠狠掐住他肩膀,“笑够了就讲讲今天那个神医”
      “我还从没见过那么爱财的大夫”楼明山道,“今天我送他去雪暄院,临走前我问他饿不饿需不需要吃饭,他竟然问王府的饭要钱不,你说要是王府的饭要钱他就不吃了吗”
      姜景慕黑着脸推开他,“人家这叫气节,屁大点事,亏我还以为是什么”
      楼明山喝了一口酒,又道:“你今天不当值真是亏了,你那是没见到清王的脸色,听到……”
      姜景慕突然扑上来捂住他的嘴,将他狠狠摁倒。
      哐,小木门被大力跺开,一个拎着刀的男子走了走来,冷厉的刀锋劈在桌子上,酒水肆流,渗到了被子上。
      “你们……”来者挑眉残忍一笑,“给我滚下来!”
      床上的两人连忙跳下来跪在地上磕头,楼明山道:“柯统领,念在小的二人是初犯就饶了我们吧”
      “初犯”柯噩冷笑,“这是第三次了吧”
      楼明山抬头谄媚笑道:“这个月不才是第一次嘛,我这里有芙蓉楼的桂花酿,要不您也尝一下”
      柯噩将刀拔出来,冷声道:“不用,你跟我走一趟……”
      “柯统领”姜景慕叫住他,“此事在我,不应怪罪于明山身上”
      柯噩一脚将他踢到,“啰嗦,老子叫他干啥还用经过你”
      说罢,他便揪着楼明山走了。
      楼明山朝屋里的人眨眨眼,示意他一会就回来。

      柯噩领着楼明山越走越偏僻,越走越阴凉,最后到了一个荒废的院子,树在夜色下张牙舞爪的如同妖鬼。
      几个阴影分别藏在这院子的暗处,若不是楼明山眼尖他都能将他们忽视过去。那是王府的暗卫,一般都会待在王爷身边,就如同暗藏的匕首,出鞘即死。
      暗卫是由皇室亲自训练好让字辈自保的,这是王府最后的底牌,然而现在十五名暗卫,有八名都在这里。
      王翎端坐于堂前,目光灼灼的盯着楼明山,枯瘦的手指端起茶杯,道:“我听说你的父亲原本是从四品的安察司副使”
      楼明山立于一侧,低头道:“是”
      王翎道:“当年谢博贪污一案牵连甚广,上上下下斩首的官员近百人,你父亲也被连坐下狱,可怜他一向清廉,若不是当年我主人小,只怕你也不用家破人亡”
      楼明山道:“王总管说笑了,当年虽然我幸免一死,还是多亏清王府收留我”
      王翎道:“你念的王爷的好就行”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楼明山面前,“如今王爷的病情你也看见了,我千方百计寻得一个偏方,需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人的心头血作为药引……”
      楼明山抬头看他,被他面部峥嵘的表情吓一跳,手中被塞过来一个东西更是让他后背发凉。那是一柄匕首。
      王翎凑到他面前说:“你安心的去,我一定给你风光大葬,等殿下病好后就会向皇上言明当年的冤情,让你爹的牌位进入文庙”
      他盯着依旧不动声色的楼明山,似乎想要用目光直接把他杀死。
      楼明山有太多话想说了,如果姜景慕在这,他会向他抱怨这是什么狗事,清王府对他一点恩情都没有,那个狗屁清王也是早死的命,他爹死了那叫活该,牌位还进太庙,真是脏了孔夫子的鞋。他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要离开京城,然后建功立业,回来时所有人都只能仰视他。
      然而现在,冷清的月亮看着这一切,柯噩站在他后面,院子里还有八名武功远胜于他的暗卫,王翎这个老东西已经将他杯里的茶尽数泼去,直勾勾的看着他,结束了,已经没机会了。
      楼明山掂了掂手里的匕首,说不出是哭笑还是解脱,道:“那明山就多谢王总管栽培了”
      他握着这冰冷的刀刃环视四周,猛的一翻朝自己心窝捅去。
      柯噩连忙接住楼明山瘫软的身体,将他的身体倒扣,用碗接住那流出来的温热液体。
      “这下,王爷可有救了”王翎松了口气叹道,转头对阴在黑暗中的人影道“你立了大工,我封你为副都领”
      那人连忙回绝,“谢总管,不过小的只想要钱,不要别的”
      银灰色的月光洒在这庭院之内,聚集在一起的人大部分已经撤走,只有两名暗卫正在处理尸体。
      “还像还没死透”一个人开口道。
      “那就给一刀痛快的吧”另一个人道。
      “刷”寒光一闪,原本站着的两个人捂着脖子齐齐倒下,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一道黑影从墙上跳下来,手指探楼明山的鼻息,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你我虽然相识只有五天……”
      他猛然转身盯着门口,一道淡蓝色的身影走了过来,踏着枯草,神情冷淡。
      林霖蹲下来,掏出几根银针飞速的在尸体上刺穴,通脉。
      “还有救吗”男子淡淡的问他。
      “我不知道”林霖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你都看见了”男子问他。
      “并没有,只是这里血腥味太重了,尤其是你身上的”林霖道。
      “你今天要是说一点好听的话,他也不用死”男子道。
      林霖手顿了一下,似有些许懊悔,“我收了王妃五十两银子,本以为是件成人之美的好事”
      男子声音略提起一点:“成人之美?”
      林霖道:“王妃说清王多宠美人姬妾,希望我可以在出诊的时候怎么说,想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止有□□之情,还有夫妻情爱”
      男子不禁冷笑,“原来大夫竟比谋臣还要巧舌令辩”
      林霖不再与他斗嘴,他并不是十分善言辞的人,只是说出实情而已。况且他与那人并不相识,实在不该多说。
      夜色逐渐变深,男子将尸体扛在肩上往外走,动作粗鲁的让人不住皱眉。
      “神医你也一块随我走吧”
      林霖道:“好,我去叫斑蝾,不过清王殿下的诊费还没给我”
      男子面色不好的看他,目光如刀,“这点银子很重要吗”
      “……不重要”
      不知这男子究竟是何人,竟能在清王府中找出一条密道,将三人平安的送出去,林霖听着远处一阵喧扰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件不该卷的事。
      他们趁着天还没亮来到一家棺材铺,惨白的灯笼悬空微微摇晃,一个骷髅似的人影坐在门口,微闭着眼。
      林霖语气颇有恼怒,“他还没死,我刚给他施了回魂针……”
      “我知道……”男子道。
      门口的骷髅抬头看他们一眼,推开微掩的门,道:“大人误时了”
      “这我也知道”玄漆恼火的说。
      “还带了外人来”骷髅继续絮叨。
      玄漆冷哼一声,“是人才!朱堰呢?”
      “已经先一步走了”骷髅道。
      玄漆默然,他将楼明山,林霖几人安顿好,什么事情也没说,便消失在这个阴冷的地方。
      骷髅给林霖送来一柄烛台,笑道:“小地方,希望公子住的习惯,玄漆大人说了,你们治好了那位病人后自然就能离开,现在外面都是逍遥宫的探子,还是安安静静的在老朽这里呆上几天吧”
      “玄漆,玄漆,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斑蝾一脸疑惑,脑袋快想炸了,也想不出什么。
      林霖坐在烛台旁,安然的拿着一本医术静静的看着,房间一角的炉子烧着热水,上升的水汽火热烫人。
      他闭眼道:“那人是有名的江洋大盗,朝廷悬赏一千两抓捕”
      斑蝾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他想起来了,进京城的时候看的榜文,先生的对于与钱有关的东西总是记得很清。

      楼明山最终还是醒了,他一共睡了七天,在这七天之中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清王府宝库失窃,死伤数人,或是湘妃令终现江湖,这些他都不知道。
      一睁眼便看见一道微光,橘蓝两色混杂,鼻翼间是木头发潮的味道,一个人影坐在他面前,面容俊秀,披散的青丝遮掩了他的半侧脸。但给人的感觉却如温暖的阳光,散溢,舒适。
      “你……”楼明山虚弱的开口。
      林霖放下手中的医书转头看他,平静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欣喜与满意。
      “可有什么不适”他问道。
      “你……救了我”楼明山将话说完,面部表情变得柔和。
      “不是”林霖答道,“我只是一名大夫,可以医治人,却无法救人”
      楼明山对林霖关于概念的较真很是无力,不过他终是听懂了。
      “那你知道是谁吗……”他问。
      林霖摇头“我不认识,但是你们认识”
      姜景慕,楼明山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名字,不过他随后有否定了,因为姜景慕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和武功。
      再者是顾长风,这就更不可能了,那小子不可能知道他有难。
      林霖又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没有付医药费”
      楼明山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好气又好笑。
      神医为何如此贪财,他不知道,不过身为王府一个小小的侍卫,楼明山并不是有钱人。
      林霖知道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表现任何沮丧亦或是愤怒,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后继续看他的医书。
      这样子到弄得楼明山十分不好意思,他躺在床上思考一会道:“要不我跟你当几年护卫算是报恩”
      林霖放下医书沉默的看着他,说的十分勉为其难:“好吧”
      楼明山一阵无言,不过他很快便接到了一封信,来自庆王。信上的内容让他不由得一沉,思绪如奔腾的野马,冲过平原,跳入冰河,冷的他全身发抖,侵入骨髓。
      一个真相逐渐在眼前呈现,让他不敢去看,不敢去听。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一个人告别了。

      楼明山病好之后,几人就从棺材铺里搬到了一间客栈,用的是他可怜的积蓄。
      那点钱只能租两间房,楼明山立即决定他住一间房,林霖和斑蝾住一间。
      神医并不在乎这件小事,一脸淡然的背着包裹走进房间,坐下,将包裹打开,拿出医书看。
      斑蝾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先生,斑蝾饿了”
      林霖一脸茫然加沉默,道:“你去找找那位姓楼的公子吧”
      楼明山听后对神医的吝啬程度更上一点,他端着饭菜走进房屋。斑蝾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倒在了桌子上,林霖还是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他走过去将神医的书夺下来拍到桌子上,顶着那淡漠的眼光笑道:“要不要一起吃饭”
      林霖道:“好”
      三人坐下,楼明山突然问道:“你们以后打算去哪里”
      “青林”林霖道,顿了顿又接着说:“那是斑蝾的家乡”
      斑蝾听后一慌,惊恐的叫了句“先生”
      楼明山挑了挑菜,“不想回去就别强迫人家”
      斑蝾感激的看他一眼。
      林霖道:“再过三个月斑蝾就该十四岁了,是时候成亲了”
      “我还以为他才十岁左右”楼明山抬头。
      林霖接着道:“他们族里有规矩,十四岁必须定亲,否则终身不嫁或不娶”
      楼明山筷子戳了戳盘子,“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摸了摸小孩的头站起来,笑道:“吃饱了,我要出去一趟,斑蝾你要不要过来”
      斑蝾一脸兴奋“要”
      楼明山眨眨眼在小孩面前狠狠把门关上,“那好,你就在家和你的先生看医书吧”
      斑蝾扭过头瞅着林霖泫然欲泣,“先生”
      林霖将筷子放下,俊秀的脸平静如秋水,问道“你想去哪里……”

      京都是天南最繁华的地界,尤其是名妓歌舞,几乎是昼夜不听,眼下楼明山面前的便是京城最出名的销金窟,红花阁。
      建造这座楼的幕后主人是当朝丞相,木头是从南方运来的松木,楼里焚的香为龙延香。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美人,无论男女,都有喜欢的。
      一个女子垂头走了过来,柔声问道:“公子,奴家采薇,请问您是走左还是走右”
      楼明山打量着她雪白的脖颈,道:“我要是两边都选呢”
      采薇柔和一笑:“请公子跟我来”
      楼明山扯住她的袖子,“你可不可以领我在楼里转一圈,我就是随便走走,不推门”
      红花阁是个很奇怪的青楼,它对客人的隐私做的很好,若是生客,除了在门口遇到的接待,几乎见不到任何人。接待会把客人引入房间,给他带来空闲姑娘和公子的画卷。选好人后,那个房间便关闭了,谁都不能进。
      采薇奇怪的看他一眼,还是道:“可以,请公子跟我来”
      楼明山在红花阁里转了一圈,随后要了个空房间,吩咐采薇任何人不许打扰。
      他打开窗户,身影灵巧的翻上了屋顶。上面早已坐了一个人显然是在等他。
      楼明山坐在他旁边重重的叹了口气,惹的旁边人不住侧目。
      “怎么了”顾长风问道。能让楼明山叹气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楼明山看向那双漆黑的眼睛,心里思绪九曲十八弯,总结出三个字:“我要走了”
      顾长风很给面子的愣了一下,问道:“去哪里”
      楼明山叹道:“不知道,反正不待在清王府了,也不能呆在京城了”
      顾长风一阵沉默,心里一个词一直打转,一路走好。
      楼明山接着道:“我走之后你要听长雨的话”
      顾长风道:“我只听命于王爷”
      楼明山瞥他一眼,说:“闲王······,总之,长雨说话的时候你多少听他说”
      顾长风点头,“好”
      楼明山松了口气,接着说:“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姜景慕死了”,他尽量克制自己的语气不要发出太多颤抖,以及悲哀。沉湎于不能过去的梦境是人生大忌。
      没想到顾长风开口确实:“我知道”
      “你知道!”楼明山惊道,心里五味陈杂。
      顾长风道:“十天前清王府失窃那天,我正好想要去找你,却在半路上碰见了他,于是我们打了一架,他便都说了”
      楼明山被堵住了,世上的事总是无巧不成书,顾长风也有那样令他不敢想象的实力。
      “我没想到······他的伪装技术竟是那么高明,我和景慕一起生活了八年,竟然没有看穿他”
      顾长风安慰他:“逝者已逝,伤心无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咔嚓,楼明山脚下的瓦裂了一个缝,他眼睛发亮,声音低沉道:“他到底要在清王府找什么东西”
      “湘妃令”
      “湘妃······上官棠要的东西,怎么会在清王府,不对,这种不该存在的东西怎么会出现”楼明山有些抓狂。
      “这是徐州薛家今年的贡品,按照惯例,太子,清王和丞相会抽取一部分”
      顾长风的几句话就已经能疏通了这件事发生的来龙气脉,他的运气总是非常好,还有就是无论他是多么不善言谈,和他说话的人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的一场武林盛会说起,三个月前,武林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封元宗的覆灭,其二是上官堡的复出。我们暂且不说封元宗,先看那神秘的上官堡。
      上官堡里住的人全部都姓上官,他们的历史悠久,甚至比天南王朝存在的时间还要长,这个家族平时不问世事,但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改变天下的格局,他们从不在各地置办产业,但是却富可敌国。所有的武林门派凡事想混下去的,都会给上官家几分薄面。
      封元宗覆灭之后,上官堡立刻就蹦了出来,将那个魔道的遗产收走,各派为了平衡也默许了这个结果,在宴会上有人问上官堡当代家主上官棠,如何才能把他收入麾下。
      上官棠道:“我只要三样东西,湘妃令,玄冥水,以及天下第一美人”
      此话一出各门派为了找这三样东西都快找疯了,没想到湘妃令以如此快的速度出现并被人夺走,只是在这场势力角逐中损失最大的是跟姜景慕这样的小人物。
      弄清楚事实真相后,两人没有再说话,湛蓝的天空不时的飞过几只信鸽,它们飞过的轨迹犹如一张慢慢缩紧的网,捆住所有沉溺此中的人。
      “荥阳郡主在叫我,我该回去了”顾长风突然开口,漆黑的眼睛盯着楼明山,随后下一秒他整个人就消失在了一个微敞的窗户之中,那句一路走好终是没有说。
      不久之后,顾长风跟在几个人后面出来了,领头的是一名年轻公子,满脸意气风发。
      顾长风飞速抬头看楼明山一眼,跟在队伍消失在街道转角。

      拜别了顾长风之后,楼明山回了家,一个已经被查封的府邸,那里有一个偏僻的院子。
      他出生在一个官宦之家,父亲是当朝四品官员,他的母亲是最得宠的姬妾,出生时一个算命先生敲开他家门,说是明明是全阴之体却为男子,此乃天生克亲之命。
      父亲本来不信,奈何从此以后家里怪事频出,有时还会闹鬼。请来做法事的道士也说一切的根源都在他。
      三人成虎,由是读书出身的父亲也由不得不信了,于是对母亲的宠爱渐衰,夫人将他们赶到偏远的院子生活。
      楼明山提着一坛酒翻进院子,里面的草早已长得郁郁葱葱,树木亭亭如盖,枯叶铺满地,走上去嘎吱作响。
      他从地上随手捡一个缺了个口的瓷碗放在石桌上,清冽的酒倒进去。
      “母亲,孩儿不孝,当年答应你的事情怕是做不到了”
      十二年前的一个夏夜,他在庭院里练剑,母亲坐在石桌旁缝衣服,忽然开口问道:“逸儿长大后想做什么”
      当时他才十二岁,却已见过了各种嘴脸,便道:“入朝当官,让父亲对我们另眼相看”
      母亲微微一笑,捏捏他的脸,道:“吾儿好志向”
      九年前,父亲托关系给他找了个职位守城门,幸而认识闲王。
      八年前,楼家满门抄斩,唯剩他一人,也幸亏闲王相救。
      碗中的酒被轻轻的倒在了地上,楼家被抄是活该,但是唯独他母亲不能与这些罪人们躺在一起。

      林霖回到客栈房间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酒气冲的他几欲呕吐,当然他忍住了,斑蝾没忍住。
      一推开门,就见他的侍卫烂泥一般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全被酒浇湿了,身上还沾着吐出的污秽。
      他走过去,掐住楼明山的人中。
      楼明山迷糊的睁眼,扇开他的手,咧嘴笑道:“景慕,你……”他本能的翻了个身,又吐了起来,这下蹲下他旁边的林霖遭殃了。
      不过林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游医五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还有就是他不是洁癖。
      他像小二要了一桶热水,然后将楼明山扒光了扔进去。
      滚烫的热水使酒鬼顿时清醒了,他甚至来不及睁眼,就从桶里跳了出来,栽到了林霖面前。
      “林大夫”楼明山小心翼翼的叫他。
      林霖板着脸看他,认真道:“你喝醉了,我帮你要了热水”
      楼明山想想刚才的滋味,只能道:“谢谢”
      林霖道:“你洗好之后来我房间找我,我叫你一套心法,利于你身体的调理”
      楼明山心中有点狐疑,还是点头:“好”
      林霖走后,楼明山又摸了一下桶里的水,被烫的连忙缩回手。
      楼明山去找林霖的时候,只见房门紧闭,斑蝾站在外面满脸的打哈欠。
      “怎么了”他捏捏小孩的脸。
      斑蝾道:“先生在沐浴,我不能进去”
      楼明山笑道:“你家先生今天找我有事,不如,你今天睡我哪里吧”
      他见斑蝾一脸嫌弃的表情,连忙道:“我已经打扫好了,不信你过去看看”
      成功将小孩骗走后,楼明山想推门进去,没推动,于是拿出身侧的剑将门劈开。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一片昏黄的光。林霖早已洗好,正在弯着腰找衣服,隐隐可以看到光滑白皙的脊背。
      “先生,我可是应约前来了”楼明山倚着门笑着看他。
      林霖随便拿了个外衫披上,看不出喜怒。
      “过来”
      他盘腿做到床上。
      楼明山依言照做,看着林霖一脸认真的表情,难不成是他想多了,这个神医真的要教自己心法,可是他早不教晚不教为何偏在今天教。
      林霖道:“我说穴位,你让内力按照线路走一遍……”
      楼明山半信半疑的走了一圈,果然觉得神情振奋。
      林霖道:“我给你施的回魂针乃是逆天之法,相当于把你从阴曹地府中就出来,因此你体内的阴气比其他人重,这套心法可以驱散阴气,强身健体”
      他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走,“你每天练个九遍就行了,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则后果自负”
      自负,怎么个自负法,楼明山倒在床上想睡觉,奈何身体不知怎么动不了了,连说话都开不了口。
      楼明山眼睁睁看着林霖推门走出,平时呈直线的嘴角微微勾起。
      第二天,楼明山拖着疼痛的身体与斑蝾一起坐在桌子面前等林霖把饭端过来。
      门打开,林霖一脸正色的站在门口,楼明山笑的一脸风骚的靠在椅子上,两人深深对视。
      这场别开生面,事关尊严的较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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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行行重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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