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长安》苏飞言

22、第 22 章

　　栖梧轩，浴室。
　　入口处，暗红锦线遍绣曼珠沙华九展连屏紫檀屏风。
　　屏风上血一般的颜色，绚烂绯红。有花无叶，香漫如海。
　　满山满谷的花海，一丛一丛红艳欲滴的绝丽红花——凄美的，有种泣血般的殷然，几片凋谢的花瓣飘在青碧绿水间，整幅画面在热气中闪着丝线特有的微弱柔光。
　　用上等的白色大理石铺成的水池横在屋子的正中间，长宽越五米不等，四面都有花型的水管，只要转动机关就有冷热水流出来，其中一面为了防止滑倒，而特地打磨成不平整的斜面，上面铺着大块大块的暖玉白璧，每块玉璧间间隔一指宽的距离。水池四角都镶着一颗径寸大的夜明珠,明珠上蒙着粉色轻纱,房内呈现粉红色的柔光。
　　为了防止割伤，水管雕刻的异常圆润，偏偏这圆润中还带着神秘与威严，可见雕师的功夫冠绝天下。至于那水，也是长安城里唯一一眼活泉打通了水渠运来的泉水，而烧水的木材，则会根据四时的不同更换，梨木、梅枝等等。可谓是享受至极。

　　宛郁晴明走进浴室，打开水管，泱泱的热水就从中流出，暖暖的水气就一点点散在水面上，模模糊糊的让人开不清。

　　散开长发，脱下的外衣中衣里衣长裤在地上相互缠绕，身躯就那么完全暴露出来。

　　未曾被阳光晒过的雪白肌肤泛上了一层红晕, 被热水浸过的皮肤泛起淡淡的胭脂色，隐约间透出点魅惑.繁复的衣饰下竟是一副细瘦的女子身躯!
　　京洛四公子之首的相思公子居然会是一个女子!这就是苏诺所谓的秘密.
　　削瘦柔韧的身子，纤细娇柔的腰身，修长笔直的双腿，宛若一只猫，魅惑且优雅。

　　走进水池，温热的水就将宛郁晴明包围。靠在池边，墨色的长发像水草一样在水面摊开，翻个身，宛郁晴明趴在斜面上，热水刚漫过大半的背脊，交叠的手臂下，是被热水浸润的暖玉白璧。

　　长发一部分贴在身上，一部分在水中蜿蜿蜒蜒，墨色的发，微红的身子，俊美清丽的脸上魅惑的笑容，这样的宛郁晴明，宛若，水中的妖魅！
　　随意拧动水池边的机关, ,天花板上悬挂的大红幔帐缓缓落下,本应是雕梁画栋的天花板为透明的水晶琉璃所取代,漫天星辰,触手可及.

　　苏诺近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活色生香的画面,白里透红的赤裸纤修躯体，散漫的青丝，飞溅的花瓣,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言,你好象和以前不一样了.”苏诺语气干巴巴的，
　　“怎么能一样？我到这里都已经快两年了……”宛郁晴明摇摇头，“依,这不是小说,我没有选择。”
　　苏诺转过身，盯着宛郁晴明，忍不住指甲深深的刺进掌心……涩涩的心疼——十九个个月，毕竟不是一段短时间，足够任何变故。

　　两年前她们分别时，尚且年少.两年的朝堂历练,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爱谈天说笑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
　　苏诺还是苏诺,言子陌却已经成了宛郁晴明.
　　苏诺想过去抱住面前脆弱的少年,却突然停下了，
　　因为她看到了宛郁晴明的笑脸，那笑脸仿佛一块布头死死地埂在她的喉咙里，
　　“依，我很高兴……”宛郁晴明微笑地看着她，“你仍选择叫我言……”
　　听到她说这话，苏诺眸子忽然一黯，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话里的言外之意——什么相思公子,身份显赫……什么都不是,他还是她的言,那个宠着她,纵着她,给她无限包容的那个女孩子.
　　“言,给我说说你在这里的事吧.”苏诺对着她微笑,笑容单纯美好,甜美如幼童.
　　宛郁晴明嘴角向上微翘,勾起一抹坏笑,“宝贝,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女人对我趋之若骛,以前我们班上的女人实在是太没眼光拉.就本公子这皮相果真到那里都吃得开啊!!!”
　　“是挺帅的,”
　　“看吧,你也承认.”
　　“当然,”苏诺瞪着不知死活的某人看，“我到这半年天天听着关于你的艳遇,听说你府上美女如云,圆房了没有？”
　　宛郁公子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应该没有吧,”某人不怕死地继续打击“不可能穿越一次你就多出来某些功能.”
　　此话出口的下一秒，宛郁公子面如死灰。
　　“本来听说相思公子和满多帅哥有着不河蟹的暧昧关系,”说着这里，苏诺忽然转过头眼睛发光地盯着老朋友，“对了，听说你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说,,你是不是跟皇帝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禁断的君臣之恋什么的？”
　　“……你真的想太多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拉,知道你是宛郁晴明,我就死心了.要让皇帝知道你是女人,你小样还能混这么好.”
　　“你知道就好,”宛郁晴明正色道,“这件事你绝对不能传出去.”
　　“知道了,你以为我是谁.我怎么会眼睁着看你被皇帝砍.”
　　“其实……”其实被皇帝知道倒没什么,自己肯定有办法自保.关键是要让人知道自己是女人,会有很多麻烦要处理的.宛郁晴明很懒,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决不坐着.这样懒惰的人注定有人会为她劳心伤神.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苏诺瞄她一眼眦着牙威胁她：“下次再这么没大没小,你信不信我把你是女人的事告诉那位季大公子再灌了春药打包送给那位同志吃掉？”
　　宛郁晴明死灰复死灰，遥望前途一片黯然。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对啊，”苏魔王刚刚回过神来，“我到这来才两个月，你哪来的十九个月，存心骗同情是吧。”
　　“我哪敢啊，”宛郁晴明小声说“又不是不想活拉。我是贞观九年元月穿过来的，大概是时空轨道发生什么问题，时间上发生错误了吧。我说我怎么一直找不到你呢。”宛郁大少老泪纵横。
　　“恩，谅你也没这么个胆子。”苏魔王继续慢悠悠地喝她的茶。
　　“那个，阿苏，”小小声，
　　“恩？”
　　“我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样啊？”
　　“那要看是什么事拉。”苏诺姿态优雅地低下头喝了一口，然后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银毫，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忍不住又端起茶盏来。
　　嗯，不愧是宠臣家的香片，连李恪那小子都喝不到这么好的。
　　“呃……”宛郁大少抬起头，用着十足哀怨露骨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苏诺。然后那道目光慢慢地掠过因此打了个寒噤的苏魔头，投向窗外的某片遥远的虚无。喃喃道：“不利于你在唐朝发展你的后宫大计，你要是想在这里找个帅哥当侧室，估计会被人抓去浸猪笼……也就这样拉。”真的没有什么的，顶多一天三餐连带消夜外带下午茶有人找你去联络感情顺带来点小小的威胁恐吓，真的没什么的。
　　“……”
　　当下苏魔头一口茶喷了畏畏缩缩的宛郁大少一脸。
　　“颜子陌！！你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宛郁晴明，原名颜子陌，传说中惊才绝艳机智□□博问广识风骨出众俊彦拔萃腹黑小气护短记仇真真不可得罪的户部魔王级人物，此生唯一的弱点就是那位压榨了她三年青春的魔王苏同学。
　　和这位有着上帝般圣洁外貌撒旦般心肠的苏同学相比，那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档次的。
　　望着苏魔王脸色铁青的模样，纵横长安无往而不利的宛郁大少惊恐万分，扑通一声掉地下了。
　　魔王陛下雷霆大怒，面目皆为山雨欲来之兆，龇牙咧嘴狰狞万分。
　　多年的荼毒催化成了今日被动的习惯，宛郁大少不可遏止地颤栗，战战兢兢跪地求饶：“对、对不起，我错了……我、我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那就是故意的了！”
　　苏魔王冷哼，瞥了他一眼，低下了头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怎么有意思地惩罚的样子。
　　于是，宛郁大少万念俱灰地低了下头，默默念道：
　　“……完了。”
　　“你说出来找死么？”
　　宛郁晴明巴巴地抬起眼望着一脸阴森的死党。
　　恶毒的目光与哀求的眼神在空气中诡异交错，滋滋地迸发火花。
　　“老实交代，你到底做了什么？！”以苏诺对眼前这人的了解，如果不是弄得太过火，她一定会想办法在自己发现前把问题处理掉。对小颜同学的能力苏诺还是十分信任的。既然她会选择对自己坦白，那就说明问题比较严重了。
　　望着苏诺看不出情绪的脸，更让小颜同学冷汗淋漓两腿发软，颤抖得如同冬天里最后一片叶子。
　　“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苏魔王继续逼近：“你错在哪里？”
　　难得实诚一回的宛郁同学
　　“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该拿你当挡箭牌好拒绝皇帝的赐婚让你被整个后宫列为头号防御对象我不该到处宣扬我这辈子非你不娶一心一意对你情比金坚我们两个鹣鲽情深夫妻和睦害你被全长安的女人背地里叫道士把你的生辰八字钉在小人上……”
　　苏魔王黑着脸继续逼近：“还有呢？”
　　“我不该在为了找你就把你的画像到处张贴还将多余的在门口派送要求每个人天天临摹把它作为翰林院画画考核的题目害哦你被一大群七老八十的老男人天天视奸我不该把你的资料发给我所有的手下务必让他们倒背如流害得你所有的糗事事无巨细统统被他们记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让你长期盘踞江湖情报八卦网第一位……”
　　苏魔王克制住想一把捏死对方的冲动，咬牙切齿贴近宛郁晴明惊惶的脸：“还有呢？！”
　　“我不该为了解释为什么你是我未婚妻我却不知道你的消息而制造不实讯息害你被人家误认为是抛家弃夫贪图玩乐不思进取不守妇德的坏女人只是我碍于颜面和父母之命不能将你休弃。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不下十个女人宣扬要替天行道惩恶扬善替我除了你这个祸害好鸠占鹊巢555555苏大小姐我错了……”
　　宛郁公子终于磕磕巴巴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抬起头去看苏诺的表情，可对方垂着头隐在长发波纹的阴影里，看不清。
　　“干吗不说话？”你这样更可怕啊。
　　苏诺抬起头，面目狰狞，宛郁晴明一脸慷慨赴死状，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准备从容就义。然而仅仅是下一秒，苏魔王的表情倏然转化成和蔼可亲春风满面，妩媚一笑，挥了挥手让她起来：“哎，算了。都过去了吗，不计较了。你也是为了找我嘛。”
　　宛郁晴明瞬间全身僵硬。
　　“还跪着干嘛，起来起来，怎么说我们也是难兄难弟，在这里还得好好相互扶持，不就是说我是你未婚妻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嘴上说还嫌不够，苏魔王竟然迂尊降贵地亲自下榻，笑眯眯地搀扶宛郁大少起来，还安抚似的排了排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不怕。”
　　可怜一直被欺压惯了的宛郁尚书受宠若惊，或者说是惊吓过度，一脸见鬼状。
　　“……”
　　“怎么了？”苏魔王奇怪地看着全身僵硬的小颜同学，依然笑得亲切如暖风拂面，恍然不觉自己这个样子反而更加诡异恐怖。“我不是说不怪你了么，虽然你妨碍我在古代发展我的后宫计划，让我随便找个帅哥想来共谱一首穿越之大唐恋歌也会被别人认为是我爬墙，不守妇道。当然你还是可以继续你的风流公子的角色扮演，四处和你的冰山酷哥来一段紫色生死恋……呵呵，没什么的，我一点也不生气！！！”
　　后面半句基本上是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听到这里，宛郁晴明才蓦地放松了。天知道这女人笑得越灿烂就越没好事，还是让她好好发泄免得积累长期的怨恨秋后算帐。那样更没有安全感。
　　“……”
　　“你想说什么，啊，你让我以后怎么出这个门！只要我出去还不得被你那些女人给玩死！！”
　　“喂喂，你要面对现实啊……那样也不是我的错么……”
　　苏大小姐彻底地发了飙：“我不管！反正有事你替我挡着！要是我出了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这件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负责给我解决。说你不举也好，始乱终弃也罢，反正你给我摆平！！！”
　　“是是是，我知道了。

　　很久很久之后由于宛郁晴明的最终归属者机缘巧合（或许吧～～）再度提起这段往事，当事人是这样描述。
　　由于某人的大力倡导在耽美风潮的盛行之下由于广大古代同人女们孜孜不倦的努力终于把男性的公敌女人的宠儿相思公子宛郁晴明给掰弯了，真是可喜可贺普天同庆。耽美史上又一大壮举，幸甚志哉，歌以咏志。
　　当然在这件事上宛郁公子的前未婚妻发挥了其舍身取义牺牲小我成全大家的精神毅然与宛郁公子退婚，其为耽美事业添柴加火的事迹是值得大家学习，发扬的。
　　至于事实的真相……
　　“你就忍心掩盖事实真相，死守着男的身份和你家那位谈禁忌恋爱，还好意思把我拖下水，女人，我真是太小看你拉！！你可以啊，都能出师了！！！”
　　苏魔王转过头去看她正在做着言神兴奋表情激动的演讲的同窗死党，有点无语。
　　“哪里哪里，是您教导有方。”自从有了爱情滋润小日子过的倍棒的宛郁大少终于脱离了她同窗好友的魔掌，毫不客气地反击道。
　　“别以为有你家大侠护着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的名誉呢！！！你给我签的条约呢！！”苏小姐咬牙切齿地瞪着昔日好友，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呃……”宛郁大少沉默了下，之后抬起头来闪耀一副天使才有的纯洁无害，“……是女人就不要斤斤计较，不要被过去的种种牵绊了手脚。年轻人，要牢记哪。”以着似曾相识的无害表情说着让人吐血的话语，某人果然已经出师了。
　　“你根本是想赖账是吧？！”
　　宛郁大少的麻烦处理者面无表情地望着两人，如果观察仔细，你还可以在他额头上发现疑似冷汗的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