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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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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天的假期过得尤其快。
3号是整个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但唐诗却并不急着回学校。可她不急,不代表别人都不急。
见到陈清然之后,她开门见山就问:“给肖潜当说客?”
“……不错啊大美女,你变聪明了。”
唐诗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夸奖?”
陈清然有些尴尬地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像他印象中肖潜那样和气地笑了笑,“肖潜跟我说你不相信他的话,还说,你似乎是不太想理他。实话告诉你啊,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听过他会问别人怎么办。那么无助的问,他应该怎么办。”
“……是吗。”
他们两个坐的地方,是市中心三楼的一家冰激凌店。他们坐在靠门的一侧,视线所及的三面墙上,全都贴满了便利贴。上面或是祝福,或是许愿,或是告白,或是伤感……像这样的小店,每个城市里大概都会有那么两三家吧。
唐诗晃动着勺子,不停地拨弄杯子里的奶油。
“你还记着咱们第一次在这儿见面那天吗?”她问。
那是初三的暑假,王惜拉着她和苗蕊一起逃了下午辅导班的课,来了这里。
说来也是奇怪,成绩越差的,辅导班却是上得越勤。好像假期在辅导班玩耍,就比在家里玩耍更心安似的。
后来,就在这里碰见了肖潜、周小雨、陈清然还有他们班的其他几个同学。才知道,原来是陈清然想自然而然地跟苗蕊约会。
“记得。”陈清然答道,“二楼的鬼屋刚开业那会儿。”
“苗蕊后来跟我说,你那天拉她手拉的可紧了。你到底是真的胆小,还是就想趁机牵她手啊?”
提起多年前那个最是轻松的夏日午后,陈清然似乎也被唐诗带入到了曾经那段最肆意张扬的日子里,脸上的笑容,连黝黑的皮肤都遮挡不住光芒。
“还有他和周小雨。他们坐的是最里面那张桌子吧。”唐诗说着,抬手朝里指了指,“我记得他点了一个最大份的冰激凌给周小雨,然后钱不够了,自己就要了个最小份的。”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最近距离的感触到男人疼女人。
有时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总是会迫切的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缓缓地勾勒出这幅画面。只不过在那里面,被呵护疼爱的女主角,是她自己……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
陈清然面对沉默怀缅过去的人,说实话,他很头疼,忍不住腹诽:人体构造不一样就是不行啊。想说周小雨说不就得乐,还得先提他跟苗蕊,这叫什么事儿。他在心里又怒骂了一遍“女人真是麻烦”,上挑着眉心为自己正色,“我不也给苗蕊买了一个最大份的吗。你不能光注意肖潜就抹灭了我柔情的一面啊。”
“哦,对,你还拉着我跟王惜陪你吃了个最小份的。抠门抠到家了。”
“你懂个屁。男人都爱面子,那么多人守着呢,当然得给自己女人最好的。”
“还男人——你那个时候才多大?没开始长胡子吧?”唐诗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恍然大悟:“哦,你现在也没长。”
陈清然用左手的食指对着唐诗点了点,克制住自己想张口骂人的冲动。
今天来,他真的是想帮肖潜的。
他是现在才知道,年少无知不懂事的时候每天拖着肖潜说那点破烂事到底有多烦人。
难得的假期已经被毁了,他是真不想回去之后还听肖潜一个大男人跟个女的似的冲他哭诉。毕竟回去以后,他们俩那可就是共处一室了。最重要的是,那是肖潜,是他陈清然从少年时期便崇敬信赖的肖潜。是他最好的哥们,却更佩服的人。
曾经的陈清然,最常做的事就是回头找肖潜,连请教怎么追女孩儿都是。而如今,他们的处境和身份被倒换过来,陈清然最先想到的,却是“不可能”这三个字。
当一个人从少年时期便开始的信仰被推翻时,他会害怕,会逃避,会不敢相信。
肖潜之于陈清然,谈不上一个信仰那么严重,却也能算是他心里认定的最强大的存在。他认识肖潜的时候,才不过十一二岁,到现在,要十年了。他亲眼见证着许多别人只能放弃的理想、信念,在那个男人那里轻而易举就被攻破。虽然从没有公开承认过,但肖潜对他来说,就是他的无所不能,坚信了十年的无所不能。
陈清然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这可是他第一次受心目中“无所不能”之托,他斟酌了半天,说道:“其实也都怨我,我什么都不了解,就在那儿瞎跟你说胡说八道。”
唐诗也不说话。她就像中学时候,老师对待犯错的学生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陈清然跟个半大小子似的搓了搓额头,表情很不自然地道歉:“我认错还不行吗。我就不应该在那儿瞎指挥,竟然让你误会他还记挂着周小雨了。”
“哦。”唐诗淡淡地应了一声,安慰他:“没事儿,你也没乱讲,肖潜也是那么告诉我的。”
“……”陈清然瞪大着双眼,心想:这他妈是他自己混乱了,还是肖潜丫就跟平常人不一样?明明要追人家,还嘚嘚地跑去跟人家说忘不了自个儿前女友?这是个神经病吧!
“很不可思议?”唐诗面容平静的反问。看陈清然尴尬地笑了两声,她才接着道:“我也挺好奇的。”她轻蹙着眉心笑了笑,“他的感情怎么会说变就变了呢?”
“……你问过他?”
“对啊,就你生日那天。我问他忘记周小雨了吗,还问他……”唐诗的声音就随着门外的音响渐渐降下来,似乎连情绪都一起跟着低落了。
最后那句话陈清然没听清,他看唐诗像是在发呆的样子,便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还问什么了?”
唐诗抬眉,勾了勾嘴角。
她又开始拿勺子拨弄杯子里的冰激凌。老板端上来的时间并不长,却也足够冰冻的奶油散化成黏稠的水。
她不说话,陈清然更是越发好奇起来,连着问了好几声“到底还问了什么?”
唐诗最后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我还问他喜不喜欢我?结果他只说,那样鲜活存在于生命中的人,怎么会忘记呢。”
她是如实奉告了,陈清然却变得尴尬起来。一个劲儿在心里大骂自己傻,顺便坚定地做出总结:肖潜疯了!他真的是个神经病!
“你跟他那么好,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啊?”趁着陈清然自己发懵的功夫,唐诗这么问道。
陈清然闻言沉默了半天,他觉得,他终于找回在来之前就预谋好的自己的主场了。
他严肃地看向唐诗,说:“圣诞节那天不是下了雪吗。你也知道,G市好多年都没下过雪了,那也是肖潜到G市之后的第一场雪。他早晨起来看见了,第一反应就是想拍下来发给你看。他说,也就那一瞬间吧,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就是喜欢上你了。”
“可否大发慈悲告诉我一声,你是什么时候心智大开觉得自己喜欢上我的?”
“应该是,圣诞节那天吧。”
唐诗想起那天晚上她发神经似的问的那个问题,还有肖潜莫名配合所回答的答案。
“想给我看……”唐诗好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嘴角一抿,她接着说道:“肖潜在G市总共也就你跟我两个熟人。从心理学上看,他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你出息了,还懂心理学呢?”
唐诗一脸无可奈何,“哥,中医院里有心理医生,跟我爸还很熟的好吗。”
陈清然头一次顾不上跟她开玩笑,正经的强调:“可是他还说了,你原来大大咧咧,虽然话很多、很乱,但最起码还会笑。他每次只要一想到看见你坐在区政府宽扶梯上的那个晚上,你那么安静的样子,他很心疼你……”
“心疼?”唐诗诧异地出声打断陈清然还在喋喋不休的话语。
“对,是心疼。一个男人会心疼一个女人,就算是不从心理学上来看,你也该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
“唐诗,不是我说,你们女生怎么就那么爱钻牛角尖?喜欢那就是一种感觉,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人,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问出个为什么。你只要知道他现在喜欢你不就行了吗。你难道就非得弄个真相大白?你又不是女包公。”
唐诗对着陈清然愣了神。
她偏头望着他,静静地思考。
大概这就是差别吧。
男人骨子里对感情的无谓,即便是过了千年,本质也不会有太多改变。陈清然就是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你当初没有郁闷过吗,苗蕊为什么会突然变心喜欢上秦毅?”她问:“你不会好奇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突然发生变化了,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陈清然勉强扯了扯嘴角,唇角学着唐诗,抿成一条直线。他觉得,他好像能稍稍体会到一丝肖潜当时的心情了。那样肆意的人,却在瞬间便安静下来,严肃而又冷淡——不只只有别扭这两个字。
“有什么可好奇的,秦毅长得比我帅啊。”他并不是多么在意地回答,“网上不是也很流行吗:任何一个人离开你,都并非突然作的决定。人心是慢慢变冷,树叶是渐渐变黄,故事是缓缓写到结局。”
在这之间,发生的意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失望多了,便会习惯。心冷长了,便无触动。
“这么一本正经地胡扯,真不适合你。”唐诗听完故意揶揄他。
“我一直就很正经。”陈清然理所当然地反驳,“那哪能是胡扯,说得多有道理。”
唐诗不再跟他争论,她稍稍抬眼,转头向墙上的每张便利贴看去,笑了。
不知道上面还有没有她们几个写的愿望。虽然已经忘记写的是什么了,她却记得是贴在正前方那面墙的最上面。还是让王惜帮忙贴的,因为王惜个子最高。当时苗蕊还说:“以后每年都来,年年换新的。”王惜也笑着应和:“照三百首这么个发育法,我每年都得替她贴。”虽然那时候很生气被人笑话自己的身高,但心里是开心的。
都说朋友不用多,一个交心的就好。那应该是在没有朋友的前提下,倒退在最后一方的底线。
她何其幸运,在一个女孩儿最鲜艳的年华里,有三个同她一样鲜活的伙伴。她们为对方哭过、笑过、忍气吞声过、冲动怒骂过。一向年光有限身,即便是点检如今无一个,却不悔少年时。
有过,便再无遗憾。
唐诗把思绪收回来,依旧有些许不如意,“那等哪天你跟肖潜的感情变了,你也这么淡定?”
如果是的话,那她真的佩服陈清然。毕竟她曾经消沉过一段日子。后来虽然也接受了,但时间久了再淡然地接受是一回事,一开始便这样做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即便是到了现在,她也还是想亲口问苗蕊一句:我们,到底是哪里变了?
“你想到你跟谁了?苗蕊、王惜、还是韩玉?”
突然间像是有什么想法冲上心头。
唐诗若有所思的看了陈清然一眼,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你也知道吗?”
果然,陈清然意料之中地点点头。
她心如明镜地缓缓道来:“肖潜刚去G市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会想:他要是因为我而去的,那多好啊。”
“除了你还能有谁。”
“他那天晚上也是那么告诉我的。”唐诗适时地停住,垂下了头,她接着说道:“他说他想去看看我。可是,那不一样。”
有些委屈,有些伤感。
陈清然立刻替肖潜正名:“他接触的情事太少,前后不过就你跟周小雨。一开始他虽然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被退学,但也是因为喜欢你啊,要不,他怎么不去好奇别人呢。”他再次叹了声气,“我们不能要求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对自己的情感变化清晰无比,对不对?”
“是,你说得简直是太对了。”唐诗认真地夸张附和道,转眼间又是笑容满面,“我说了吧,这么一本正经真不适合你。”
“我这不是因为你们俩吗。”陈清然没好气地抱怨:“他最近整天给我打电话,长途加漫游,多贵啊。”
“不接不就得了,你让他直接打给我啊。”唐诗笑着帮他出主意。
“打给你,让移动的美女接吗。还中英文交替聊天呢。”
唐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下午就要回学校了?”
“恩,三点半走。”
“那赶紧走吧,回去收拾东西,别在这儿呆着了。”
看唐诗已经背着包站起身,一副立刻就要走掉的架势,陈清然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最后又难得认真地说了一句:“唐诗,你要开心点。”
等唐诗的背影从视线中完全消失,他才放心的拿出手机。刚把屏幕弄亮,一看,竟然被挂断了,他急忙又拨回去。那边刚一接通,他立马邀功:“怎么样,我还算专业吧。”
“……你还是别回来了。”那边沉声说道:“我怕我忍不住谋杀了你。”
陈清然难得听肖潜这么跟他开玩笑,越发觉得自己劳苦功高起来,“你想好怎么谢我这个大恩人了没有?”
肖潜倚在椅子的靠背上,一只手死死地按着两边的太阳穴,慢慢将陈清然各种丰功伟绩的幻想打破:“我没告诉唐诗我知道她退学的事。”
“……”
陈清然在电话那边绝望地哀嚎了一声。
肖潜接着打击他:“你整天在实验室是不是待傻了?她在套你的话,这么明显都听不出来?”
“她们女人那些弯弯道道,我一个大男人能懂吗。”陈清然认命地捶了捶脑袋,向肖潜抱怨:“唐诗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太阴险狡诈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脑子被门挤了。”肖潜居然不耐烦到冲陈清然吼了起来,“我也是智商不过关才请你出山。记住,不准回来。”
说完,无情的将电话挂掉。
剩下陈清然在这边独自坐在吊椅上,捧着自己脆弱的心灵,问候了唐诗家一户口本。
当陈清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再想正面抨击一下那个将他算计了的女人的时候,却只剩下移动公司那冰冷的声音跟他来了一场中英文交替的国际聊天:“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