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无人泄密》英山南下

5、第5章

　　医院，从来都是让人不安的地方。常德骏一直这么认为。
　　皮鞋踏在擦得锃亮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甚至听得到回声，一下下又重新敲击到他心里。空间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人作呕。
　　所有的医院似乎都是一样的，安静里有种躁动在翻滚，像是蓄谋已久的音符，等着在最寂静的时候发出最摄人心魄的声音。
　　从护士待的前台转个弯，就是病房区。长长的走廊尽头，硕大明亮的窗子反射的光模糊了人的眼睛。能看到希望吗？从这么耀眼的窗户望出去的时候。看着外面的天空，远处的房子，和街道上渺小如蚂蚁的人们，能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或是只感觉到自己的微不足道？所以才有那么一瞬，能够鼓足勇气，从高高的地方跳下去。
　　常德骏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年，就是在医院的走廊里，那个身影就站在一片明媚里，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挥着翅膀，好像要飞到天上去。然后却在下一个片刻，那弱弱小小的身躯在风力打着旋，砸在地上，砸出一朵红艳的触目惊心。
　　许多人尖叫着跑过去，围住了窗子，探出头去向外张望，把光都挡在了外面。只有常德骏，默默地转过身，倚在墙上，用一双发抖的腿一步步无力地挪回了病房。
　　要笑!他告诫自己，对她来说，这就是解脱。
　　于是他真的开始咧着嘴笑，咧着嘴把苹果皮削的干干净净，咧着嘴到热水房去接热水，咧着嘴从护士手里接过来一份又一份的化验单。就好像他这么做了，她就真的是去解脱了。
　　只是那一晚，当他一个人缩在被子里，蜷起来像个需要保护的娃娃，终于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只不过眼泪在脸上，嚎叫在心里。
　　他不敢掀开被子，更不敢去看躺在旁边病床上的董欣。她那么安详地躺在那，就好像只是熟熟地睡了过去，好像天一亮就会醒，好像还会搂着他的脖子说做了一个多长的梦。
　　那一刻，他怕她醒不过来，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鬼魅地絮语“别让她醒”。
　　他害怕，怕她醒过来问发生了什么，怕她把一切想起来的时候绝望地向他求个解脱，怕他自己真的会有一天不忍心让她再艰难地活着。
　　常德骏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走廊上的窗户。
　　1309。门上写着病房号，就是这里了。
　　常德骏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面观望。大病房，住着十床病人，格外拥挤。
　　他要找的人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像睡着了？像死了。
　　来医院前，常德骏先去了约定的老地方-------一个很普通的咖啡店。
　　“她叫程安雅，26岁。”坐在对面的人戴着眼镜，一脸的书生气，虽然已经见过一次面，常德骏仍然不太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私家侦探。
　　常德骏定了定神，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书生侦探却依旧保持沉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常德骏了然，从怀里掏出装着钱的档案袋，从桌面上推给对方。
　　“书生”没动，继续说下去:“无关紧要的事我就不跟您说了。五年前她21岁，被分配到**医大附属医院进行实习，那个时候她的男朋友孟博安也在同一所医院做实习医生。两个人在医生病人中的口碑都不错，尤其是程安雅，大家都认为她热情有亲和力，又擅长和病人沟通。就在大家以为他们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程安雅突然疯了。”
　　“疯了？”怎么会疯了？常德骏有那么一会儿的失神，听到这个消息才清醒了些。
　　“疯了。但是没人知道为什么，人们说她总是会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时候会对着角落说话。开始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压力太大，但是后来她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产生暴力行为，用针管刺伤了病患。孟博安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是从来没有和人说起过，两个人关系也越来越差，经常会有人从他们的出租屋里听到争吵的声音，最后两个人终于还是分手了。后来由于精神问题，她被医院和学校开除，甚至被家里人强行送到了精神医院进行治疗。直到三年后才出来。但这并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在程安雅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年，孟博安就在出租屋里被人袭击了。没有危及到生命，但是医生们都认为他能醒过来的机会也是很渺茫的。”
　　“醒不过来……”
　　“对。一直以来孟博安就躺在医院里，后来程安雅出院得知这件事后，就在照顾他，一直到现在。程安雅的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所以家里人自从她生病之后对她的关心越来越少，她又坚持要照顾孟博安，家里人就不再怎么管她了。她自己在外面找了个看摊的活，每天早晨和雇主去批发市场找货源，大部分时间就是卖东西。晚上一定会准时回去做饭，然后到医院照顾孟博安，周而复始，每天都是这样。”
　　“没了？”他最关心的是小黑，他是谁的孩子。按照这个人说的，那小黑不可能是孟博安的孩子啊。难道是收养的？
　　“没了。”“书生”沉吟了片刻，“据我调查的结果，从来都没有一个孩子。程安雅在入院前一直活跃在人前，大家也都很关注她。所以不可能她偷偷地生下了一个孩子却没有人发觉。而之后，据雇她工作的摊主说也没见过她带着孩子，一直以来她都只是说自己有个丈夫在住院。雇主也是可怜她才肯手下她的。据她的话说，这个女人神神叨叨的。而至于您所住公寓的邻居们，包括看门的老头都没有反应说见过她带着孩子。所以，我的调查里没有孩子。”
　　都说了些什么？常德骏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嘴巴一直在动，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没有孩子？这怎么可能？他是要找到那个女人伙同他人掳走自己孩子的证据，而不是来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黑呢？黑衣人呢？怎么会没有奇怪的人出现在她身边呢？他花了大价钱的结果就是这些？
　　他看着眼前的人将自己装钱的档案袋揣进了怀里，又掏出另一个袋子，突然觉得这一切莫名其妙，“这些都是调查的结果和照片，您可以自己看一下。程安雅上班的地址，老板的联系方式，还有孟博安的病房都写的很详细，您可以亲自去看看。”
　　“书生”起身想要离开，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出于善意，我还是希望能够提醒您，那栋公寓很有问题。毕竟您不缺钱，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您离开。我说不出来理由，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感觉。”
　　常德骏一脸迷茫地望着他，不明所以，“书生”深深叹了口气，轻声说:“那楼里，有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