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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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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的饭桌上,气氛压抑般的沉默,苏木棉郁郁不语,倒是苏木槿笑脸迎人,帮着布菜盛汤。苏木棉瞧着满桌的菜色似乎都对不上她的胃口,最终放下手中的银箸,垂头喝着林氏送来的汤,萝卜鲜嫩清甜,倒是勉强能入口。
靳慕先见她半碗饭几乎没动,抬手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碟子里,“才说你长胖了些,怎么又不吃了。”
一旁的苏木槿听着靳慕先满满都是宠溺的话语,放在膝上的左手暗自握紧,面上仍是云淡风轻道:“阿妹,你多吃些罢,你有身孕,就算是为着孩子,也要多吃些东西才好。”说着夹了块排骨往她碟子里送,谁知苏木棉心下有气,推开了自己的碟子,苏木槿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放了回去,小声道:“阿妹你不喜欢我的,吃些慕先哥哥夹给你的罢。”
苏木棉听她话里处处是挑拨,摔了手中的汤匙,对着她艳丽虚伪的面孔道:“苏木槿,你真让我恶心。”
靳慕先皱了皱眉,想起身去扶她进里屋去休息,谁知还未触到她的手,苏木棉红着一双眼,厉声道:“苏木槿,我不想看见你,还有你,靳慕先,你是不是心里还偏向她,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她到底做过些什么!”
“阿妹,你别说了,都是阿姐的错,阿姐不该向爹娘妥协去答应嫁给太子,这样你也不会嫁进靳府,我知道你不爱慕先哥哥,是我害了你,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你打我骂我我都承受,可是你不要伤害慕先哥哥的心。”苏木槿的话一出,本想去揽苏木棉入怀的靳慕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僵硬地看着苏木棉。
苏木槿没想到事情超出她的预料,不过竟然如此,玩下去也不是不可,她梨花带雨的面孔上仍旧悲切地哭诉道:“我知道你一直恨我,阿妹,对不起,我实在不想看见你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你,你……”苏木棉听到她红口白牙地扯谎,颠倒黑白,只觉胸口血气上涌,浑身发颤地大喘着气,说不出来为自己辩解。
苏木槿哽咽地流着泪,偷偷瞟见靳慕先铁青的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心底正得意地暗自高兴。
“木棉,这可是真的?”靳慕先颤抖着声线问道。
苏木棉忍耐不住腹中翻涌着的疼痛,额上冷汗淋漓,双脚虚浮地站不稳,眼前昏黑那一刻,她竟想起了宋嬷嬷对她说的那一句话,莫要被感情困住了自己,原来她还是被自己困住了。靳慕先发现了她的异样,什么也顾不上,打横抱起了她,看见她裙上沾染着血迹,心慌地向外头大声唤大夫,苏木槿暗自摸了摸袖口藏着的绢子,却不料不见了,她心惊了一下,却告诉自己要镇定,不过是一条绢子,就算被人拾了去也不会有事,趁着慌乱,她起身跟了出去。
苏木棉的哭吟声从房内传了出来,间杂有大夫的声音,檐下的苏木槿看着背对她而立的靳慕先,他单手撑着漆红的檐柱,背影寂寥,垂在衣角的手还沾染着凝固的血迹。苏木槿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眼角眉梢一点一点阴郁起来,她在害怕,害怕靳慕先会真的爱上苏木棉,害怕她费心的布置全都付之东流。
“慕先哥哥,都是我的错,若是阿妹有事,我就以死谢罪。”苏木槿突然朝他跪下,扯着他的衣袂哭诉道。
靳慕先心灰意冷地顾不得她,“你起来吧,这事也怪不得你,你阿妹她真的,真的……”靳慕先哽咽地说不出口。
苏木槿心中暗喜自己的一席话起了作用,并不起身继续泣道:“慕先哥哥,都是我多嘴,你不要多想,阿妹她只是心性冷淡。”
靳慕先面如死灰地想着苏木槿的话,嘴角浮起苦涩的笑,难道这些日子的举案齐眉都不过一场镜花水月吗?
“哎呦,这是怎么了?”匆忙赶来的林氏远远地瞧见苏木槿跪在地上,脸上泪痕未干,于是心疼地搀起了她,对跟前的靳慕先道:“方才丫鬟们都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木棉这丫头脾气也忒坏了,明知自个怀着孩子,还大发脾气,也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小孙子能不能撑过来。”
苏木槿眸光潋滟地朝林氏跪下磕头,“林姨,要怪就怪我罢,要是阿妹和孩子有事,我就以死赎罪。”
林氏哪里受得住她这般磕头,忙命人扶她起身,叹了口气道:“槿丫头,快起来罢,这件事谁也怪不到你头上,当下听着大夫怎么说。”林氏复又看了看一旁神情呆滞的靳慕先,对身旁的丫鬟道:“阿桃,你照顾着槿姑娘,我去里头瞧瞧。”
“是。”被唤作阿桃的大丫鬟扶着苏木槿,取了绢子给她拭泪。
林氏进了屋内,血腥气重的很,而宋嬷嬷早已是哭红了一双眼,见着林氏急忙跪下,大哭道:“夫人节哀,孩子早产,出娘胎就没气了……”
林氏身形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柱顺了好一会儿气,才越过屏风进到床榻前,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苏木棉早已疼得昏死过去了,床榻之下匍匐着几个哀恸哭着的丫头,而就诊的大夫双手沾染着血迹,叹了口气,正在脸盆的清水里浣手。
“大夫,我的孙儿呢?”林氏神色激动地问那老大夫。
那老大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靳夫人,恕老夫无能为力,孩子月份不足六个月,着实熬不过,好在少夫人年轻,大人总算是保住了,这会子少夫人筋疲力尽,暂时昏睡了过去,待会我去开几个方子,按时用药,以免少夫人年纪轻轻地留下后患。”
林氏含泪地叹了叹气,强打起精神命人跟着大夫去取药煎药,去揭开那篮子里的白纱,看了那夭折的孩子一眼,痛心疾首地转过身子,吩咐丫鬟道:“送出府,去找块好地方,埋了罢!再去庙宇里添些香火钱,请师父念一段往生咒。”
那丫鬟一一记下后,便提了篮子退出了房内。
林氏心里悲痛,匆匆吩咐宋嬷嬷好好照料着苏木棉,便起身出门去了。
刚刚跨出了门槛,等在门外的靳慕先焦急地想进去看看苏木棉的安危,却被林氏拦下了,“我的好孩子,男人切忌进产房,何况是……”
“娘,到底怎么了,木棉她如今怎么样了!”靳慕先心慌意乱地问道,方才他拦住出门的大夫询问,却也没有问出什么名堂。
林氏抚着他的肩,缓缓道:“孩子没了,木棉她没事,你且等一等再进去。先随我去休息。”
靳慕先慌乱的一颗心蓦地像死寂了一般,空洞地泛着疼,他和她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可笑的是他却无法确定她是否是愿意再看见他。
躲在转角处的苏木槿听说苏木棉安然无恙的消息,挑了挑眼尾,自语道:“捡回一条命,还真是运气好,躲得了这一次,怕是躲不了下一次了。”
房内,宋嬷嬷老泪纵横地拧着帕子,一点一点替昏睡着地苏木棉擦着身子,主仆一场这么久,她心里也是万分不好受,待擦干净了身子,宋嬷嬷掀开被子,替她抹了药膏又换了身干爽的亵衣,才稍稍安了心。
昏睡了一日之久,苏木棉才睁开沉重的眼皮,下身的疼痛感还是如此清晰,她支起身子,只觉喉中发痒,猛烈地咳嗽起来,响声惊动了屋外的宋嬷嬷,她闻声赶忙进了寝屋里,见苏木棉醒了过来,脸上止不住的欣喜,去扶她继续躺着,苏木棉抓住她的胳膊,沙哑着嗓子问道:“嬷嬷,我的孩子呢?”
宋嬷嬷神色由喜转悲,反握着她苍白干瘦的手,沉声道:“少夫人莫伤心,你年纪小,孩子日后还会有机会的。”
听此话,苏木棉的臂膀失去力气般地从宋嬷嬷的手中滑落,默然地背过身子去,泪如雨下。
“少夫人,嬷嬷照顾你这么久,把你当自个的孩子一般,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好好养好身子,小月子落下的病可是伴随一生的啊,夫人,起来罢,待会我让人送药进来。”宋嬷嬷望着她瘦削的背脊,最终还是无言,出门去取药盅。
宋嬷嬷刚刚阖上门,就瞧见靳慕先来了。神情憔悴不堪,下巴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胡茬,“我的少爷呦,这是做了什么,少夫人她醒了,不过……哎,少爷,我去取药盅来,你待会就送进去吧。”
靳慕先听说她醒了,灰暗的眼眸终是恢复了些许神采,等了一会,从宋嬷嬷手中接过药盅,轻声地推门而入。